十天之後,葉少南終於見到了人煙。
在林中苦苦行走十天,他的衣服被荊棘劃破了,身上也變得髒兮兮的,頭髮囚結在一起,乍一看去就像是野人一樣。
眼前這個小村莊,不過十來戶人家,卻完全可以成爲他補給之地,至於還有多久才能真正到達“外面”,這個問題就先靠後吧!
這十天的時間,葉少南沒有吃過一口新鮮的米飯,沒有嘗過一點鹽的味道,此時的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吃米飯,喝鹽水。十天不吃鹽,雖然每天都吃飽了,但是腿肚子還是在打轉。
轉過幾道彎,葉少南看到有一位老農正在田間鋤草,身上的衣服很粗糙,看起來就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老伯!”葉少南隔着一個池塘喊了一聲,身形卻在快速接近,三息之後就已經出現在了老農身邊。
他的速度讓老農嚇了一跳,不過老農看他面目清秀不像是什麼惡人,便笑道:“小傢伙,你有什麼事麼?”
“呃......”葉少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老伯,我想在你這裡討點吃的,可以嗎?”
老農聽到這個要求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我當是什麼,原來只是想吃東西啊!你跟我來!”
說着,老農便放下手頭的農活,肩扛鋤頭朝着村子走去。他的熱心讓葉少南很是感動,平凡人的心思總是這麼單純,與世無爭便是他們幸福的源泉!
來到老農的家中,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正在地上爬過來滾過去玩得不亦樂乎,見到有陌生人到來,他不禁有些害怕,趕緊躲到自己爺爺身後,只露出兩隻明亮的大眼打量着葉少南。
“這孩子的父母在外面做工,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哩!”見葉少南露出同情之色,老農不禁笑着解釋道。
“哦,是我想多了!”葉少南不由訕然道。
“你先坐,我去給你做點吃的!”老農笑着招呼道。他的臉上一直都掛着善意的笑容,可能是因爲家裡來客人的緣故。
說着,老農就朝廚房走去。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屋邊的一個小棚子,裡面有一個黏土搭成的簡易竈臺,還有一些乾燥的柴火。
可是,葉少南卻感到有些不對,他沒有見到米!
不過,老農卻笑呵呵的,從地上的麻袋裡抓出一把稻殼撒在鍋裡,然後又用手指捻了幾粒鹽巴放進去,然後蓋上鍋蓋開始煮。
“老伯,你們平時就是吃這些?”葉少南走到老農身邊,看着這個簡易的棚子,皺眉問道。
“是啊!就只有這些能吃了!”老農依舊笑着,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接着他又笑道:“你可不要嫌棄吃食簡陋,這已經是我家最好的東西了!”
“不會不會,有吃的就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我在山裡面,連樹葉都吃不着!”葉少南笑着說道,有些誇張地形容他在山裡面的生活,爲的就是不傷及老農的自尊心。
其實他在山裡面,除了沒有鹽,每頓吃的都是魚肉,日子比這要好太多了!
沒過多久,吃的已經好了,老農用一隻缺了口的陶碗盛出來遞給葉少南,示意已經可以吃了。不過看着碗裡的東西,他卻一點食慾都沒有,不僅僅是因爲食物太粗糙,更是因爲心情沉重。
但他還是大吃了一口,然後忍着喉嚨裡面的刮痛感嚥了下去。雖然痛苦,但他還是笑着讚道:“好吃!”說完,三口並作兩口將碗裡的都吃光了,吃完還不忘抹抹嘴,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老農也笑呵呵的,看着葉少南吃完,他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這時候,老農的家外面,一羣小孩子正趴在門邊,好奇地看着葉少南。
“他們的父母都在外面做工嗎?”葉少南問。
“是啊,都是這樣,整個村子裡面剩下的就只有孩子和老人了,其他人都出去做工了!”望着那些面黃肌瘦的孩子,老農不禁長嘆。
“既然都在做工,那爲什麼你們吃的都是這麼粗糙的食物呢?”葉少南又問,這是他心裡最大的疑問。
“因爲流寇!”老農憤恨地說道。提到流寇二字,他心裡就有一股鬱氣。
“怎麼回事?”葉少南心中一動,繼續問道。
“唉!都是孽啊!”老農長嘆一聲後便娓娓道來。
原來,幾年前村子裡的人還都有米飯可以吃,雖然不算充裕,但是養家餬口絕對不成問題。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帶出現了一夥流寇,專門搶劫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鄉村之人,每個月必須繳納一定數量的食物,否則就要抓走村裡的一名女子。至於女子的下場,落到流寇手裡也就可想而知了。
開始的時候,附近的幾個村子還組織起人手進行過反抗,但是卻根本不是那夥流寇的對手,死傷大半不說,那幾個村子更成了流寇的重點洗劫對象,每個月繳納的食物比其他的村子多出一倍不止。
這就直接導致他們生活不下去,很多人開始陸續逃離這裡。但對於那些沒有能力離開的,他們也只能認命。幾年下來,所有人都怨聲載道卻又無可奈何。官府管不了,他們自己又沒有能力反抗,只能乖乖地按照流寇的要求去做,儘量避免更多的災禍。
聽到這裡,葉少南已經憤怒了,沒想到在鴻門鎮之外,人們的生活居然如此艱難。可是他卻沒有辦法改變這些,只能緊緊的握着拳頭。
“小傢伙,吃完你就趕緊離開這裡吧,今天正是交糧食的日子!”老農勸告葉少南趕緊離開。
“哦?”葉少南眉頭一挑,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就在這時,他的耳朵動了動,哼地冷笑道:“他們來了!”
聽到這話,老農還不信,沒過多久,清晰地馬蹄聲傳進他的耳中他才驟然變色。可是他卻拉着葉少南的衣服,焦急地催促道:“你趕緊走,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老伯,我不走,吃了您的東西,我怎麼能夠置身事外呢?”葉少南看着老農的樣子不禁笑道,內心感到由衷的溫暖。
“可是......”老農還想說什麼,卻被遠處的一聲暴喝所打斷。
“張老頭,你還不出來,是想等到什麼時候啊?”
這道聲音雄渾有力,夾帶着絲絲暴戾之氣傳遍了整個村子。聽到這話,老農頓時臉色蒼白,連葉少南都顧不上了,忙不迭地往屋外跑去。葉少南冷笑一聲,隨即也跟了上去,他倒是想看看,這夥流寇到底是什麼來歷!
就在村頭,一夥十來個人,全都騎着高頭大馬,手裡擎着各式各樣的武器,面容兇戾地看着村子裡的幾個老人。他們看起來凶神惡煞,渾身的氣息也都暴虐駭人,一看就是整日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何大王,老農來了,來了......”跑到這夥流寇跟前,張老伯已經氣喘吁吁了。
“怎麼?我們來了,你還要擺架子?”這夥人的首領看到點頭哈腰的張老伯,眼中頓時浮現濃濃的不屑之色。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張老伯,似乎根本就不願多說一句話。
“不敢不敢......”張老伯連頭都不敢擡,只能連連告罪。
“既然不敢,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的時間很緊的!”首領身邊的一個看起來賊眉鼠眼的人這時候尖着嗓子呵斥道。
聽到這話,張老伯臉上不由浮現爲難之色,遲疑道:“幾位大王,這個月的糧食,我們實在是拿不出來了啊!”
“什麼?”首領當即橫眉立目,渾身暴戾的氣息壓蓋而下,頓時讓張老伯站立不穩直接跪倒在地。
“大王饒命!”張老伯戰戰兢兢地磕頭道,“上個月交的就已經是村裡最後一點餘糧了,這個月是真的拿不出來了啊!”
“你知道我們的規矩,拿不出來就用村裡的女人抵償,這個你應該沒忘吧?”首領把玩着手中的長刀,玩味地說道。
“還請大王寬限幾日,到時必定悉數奉上!”張老伯懇求道,他自然是不可能把村裡的女人交出去,所以只能拖延時間。
可是,他的願望註定落空。那首領聽到張老伯的話,直接將長刀架在張老伯的脖子上,輕聲說道:“我這人最不喜歡等,而且我的這一幫弟兄也沒時間等,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請大王開恩!”張老伯不停地磕頭道,額頭已經磕出了血,卻還是不停,只希望這些人能夠給他一些時間。
看到這裡,葉少南終於看不下去了,一聲怒喝:“你們夠了!”
接着,衆流寇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張老伯就已經遠離了他們,在張老伯的身邊,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如同一根標槍一樣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