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野心

慈悲瑪利亞女修道院裡,胡安娜正看着亞歷山大派人送來的一封信,這封信上寫着的都是些繁瑣的小事,如果旁人看了最多是當成一位貴族與前公主之間某些客氣的相互問候,還有如果知道亞歷山大的身份,或許會猜測是對胡安娜當下處境的同情。

可實際上在上次拜訪的時候,亞歷山大就給了胡安娜一套用來辨別密信的工具,其中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利用這個時代幾乎所有人人手一本的玫瑰經作爲翻譯母本。

而在慈悲瑪利亞修道院,恰恰最不缺的就是玫瑰經,所以亞歷山大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派人送來了那封信,而不擔心可能會被發現。

只是即便這樣,他們之間的聯繫也依舊是小心翼翼的,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亞歷山大就提醒胡安娜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跟隨了她多年的侍女也一樣。

而且他一再提醒和強調,這讓雖然心裡也的確認可他這個說法,可還是不禁對他這種有些跋扈的態度有些不滿的胡安娜表示出了少許的怒意。

亞歷山大並沒有去刻意解釋,他不會告訴胡安娜就在幾個世紀後有一個處境和她近似的科西嘉人後來的死因成謎,而其中的一個說法就是被跟隨了多年的隨從下毒暗殺。

即便是再忠誠的人,如果時間久了都可能會因爲得不到回報而產生動搖,如果在這個時候這個人再受到來自外部的某些引誘,誰也不能保證這樣的人會不會從忠誠的追隨者變成敵人安插在身邊的探子。

胡安娜畢竟已經沒有了重掌握權力的機會,這個時候還留在她身邊其實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即便依舊有些以往的支持者表示對她的同情,但是這種同情裡究竟有多少真情實意,就有些難以判斷了。

亞歷山大不能冒險,因爲如今的他並非孑然一身而是已經有了太多的牽掛,他不能忍受因爲自己的一時疏忽一敗塗地,所以他必須小心謹慎,甚至必要時候爲了守住秘密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

這封寫給胡安娜的信裡,亞歷山大向她講了一些暫時可以對她透露的東西,其中有些讓胡安娜看了頗爲驚訝。

胡安娜在看完信後很小心的收起來,同時她把玫瑰經放回書架上原來的位置,雖然知道即便信落在旁人手裡應該也發現不了什麼,可她還是在又一次謹慎的在桌上收藏信件的木盒與書架之間掃了兩眼之後才放下心來。

亞歷山大曾經特意提醒她不要燒掉信件,這個辦法雖然看上去的確是一勞永逸,卻也恰恰是最容易引起別人懷疑的地方,如果胡安娜身邊真的有瑪利亞的探子,而亞歷山大也相信這是肯定的,那麼燒掉信件就無疑等於是告訴瑪利亞他們之間的來往有什麼秘密了。

而到現在爲止,即便瑪利亞有所懷疑,可還沒有抓住什麼證據,甚至亞歷山大已經做好準備在需要的時候向瑪利亞透露些東西。

“他瘋了,”即便是在心裡,胡安娜也依舊無法承認與亞歷山大同父異母的關係,雖然當看到他那頭明顯的紅色頭髮時曾經暗暗感嘆如果這一切不是那個莫迪洛伯爵精心安排,那麼這個年輕人就應該的確是她的異母兄弟了“難道他認爲這樣就可以讓那個老女人懷疑貢薩洛·德·科爾多瓦?”

胡安娜覺得亞歷山大把事情想的太簡單,甚至有些天真了,對於貢薩洛她還是知道的,那個人是伊莎貝拉的寵臣和得力手下,可以說如果這兩個身份中只佔任何一個,貢薩洛在伊莎貝拉心目中的地位都不會那麼重要的話,當他既得寵又偏偏有着那麼大本事時,就沒有人能撼動伊莎貝拉對他的重視和信任了。

可亞歷山大居然建議胡安娜配合他在葡萄牙宮廷,或者準確說就是在瑪利亞王后身邊散佈關於貢薩洛的謠言,這讓胡安娜剛剛因爲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而活躍的心不由開始往下沉去,她甚至開始琢磨有沒有必要跟着亞歷山大繼續胡鬧下去,畢竟他居然連試圖挑撥伊莎貝拉對貢薩洛的信任這種明顯註定會失敗的主意都想的出來。

胡安娜有些憂心忡忡,她當然不是擔心亞歷山大,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她沒有任何感情,或者說她很清楚這個人這時候出現也不是爲了什麼姐弟情深,而是要利用她的身份。

她只是爲自己的安危擔心,她害怕亞歷山大的莽撞行爲可能會給她帶來麻煩,雖然亞歷山大的到來也的確讓她重新燃起了早已經熄滅的希望之火,可她同樣對於自己性命看得很重要。

所以亞歷山大把那些信留下來的建議也正中胡安娜的下懷,她覺得或許必要時候這些東西能成爲她給自己保命的護身符。

亞歷山大再次拜訪國王夫妻並非是在聖若熱城堡,而是在新宮。

瑪利亞王后熱衷於在新宮中向外人展示她來自卡斯蒂利亞和阿拉貢雙重王室受到的教育薰陶,這讓她有種可以俯視葡萄牙人的的優越感。

不過她並不知道這恰恰也是曼努埃爾對她最不滿的地方,每次看到她用那種如同看野蠻人似的眼神打量打量自己的那些貴族,國王就對妻子的傲慢從心底裡感到厭煩。

另外瑪利亞對葡萄牙教會的態度也是讓很多葡萄牙人心存不忿的原因之一。

亞歷山大六世做爲曾經的瓦倫西亞大主教,無疑讓瑪利亞爲自己的國家出了位教皇感到無比自豪,而她父母在教會事務方面一向頗爲直接的干預舉動也深深的影響了她。

所以在瑪利亞看來,葡萄牙的教會也應該像卡斯蒂利亞和阿拉貢那樣更多的接受王室的建議,甚至在很多重大的宗教事務上更是應該以王室的意志爲主,而不是自行其是。

這就讓以布若宗總主教爲首的葡萄牙教會陷入了個很微妙的尷尬局面,一方面瑪利亞展現出的虔誠讓總主教對她的行爲無法指摘,而另一方面她一次次強行干預教會事務的舉動讓總主教又是懊惱無比。

新宮雖然規模不大卻是裝飾得金碧輝煌,之前這裡並不是那麼舒適,不過在瑪利亞成爲王后之後因爲經常光顧這裡,所以曼努埃爾才下令重新把宮殿重新裝飾了一下,而完工也纔不過幾個月,很多地方還可以看出那種過於嶄新的痕跡。

這一次亞歷山大受到的待遇和之前是不同的,因爲他是以羅馬涅-托斯卡納大公的身份出現。

瑪利亞臉上戴着伊比利亞人特有的半面面具,這種多少繼承自哥特人習俗的裝飾風俗因爲太過根深蒂固,即便是以信仰堅定著稱的雙王和他們的子女也難免不能免俗。

瑪利亞臉上的面具遮蓋着她鼻尖以上的臉部,只有一張嘴和下巴露在外面,在面具開成橢圓的目孔後,她的雙眼透着疑惑的看着從大廳外走進來的亞歷山大,她手下人之前向她報告亞歷山大給胡安娜寫了封信,這讓她不禁又胡思亂想起來,想到這位公爵的身份,再想想她與梵蒂岡的特殊關係,瑪利亞覺得自己這麼儘快揭穿他身份的決定還是正確的。

至少要讓這個公爵知道在葡萄牙還是應該考慮到王室態度的,瑪利亞心裡這麼暗自想着。

亞歷山大在距寶座不遠的地方停下來,這次因爲並非是參加宴會而是正式覲見,他同樣穿戴整齊,一件月白色的軟緞半長外套配上代表着公爵地位的黃金勳表和金腰帶,當他邁着穩健的步子走在大理石地面上時,他可以感覺到四周人們望向他的目光中投出的種種神情。

亞歷山大躬身行禮,然後慢慢擡頭望着坐在對面的那對夫妻。

“能讓您以符合真實身份的方式走進這座宮殿還真是不那麼容易,”曼努埃爾一世開口說了句,對亞歷山大的到來他沒什麼滿不滿意的,特別是想想這位公爵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要離開葡萄牙,他就覺得沒有必要太過在意這個人對自己國家的態度“不過還是歡迎您公爵,只是下次希望您能以更公開的身份來做客。”

對曼努埃爾表示出的明顯的不滿亞歷山大無動於衷,他知道曼努埃爾其實是個很自負的人,當他成爲國王后他就覺得自己能戴上王冠就是上帝的意志,否則葡萄牙的王位怎麼也不可能落到他的手裡,所以在骨子裡的曼努埃爾是個很自以爲是的人,可正因爲這樣也讓他爲自己的婚姻感到不滿,特別是對與瑪利亞的婚姻,他就從來沒有滿意過。

“公爵,很高興您能來訪葡萄牙。”

瑪利亞開口了,她的聲調平穩,比曼努埃爾那有着明顯口音標準得多的拉丁語讓她的形象看上去端莊而又高貴,這讓亞歷山大不由想起傳說瑪利亞剛剛嫁過來時曾經因爲葡萄牙宮廷裡沒有人能說一口流利的拉丁語而公開羣諷的事,想來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葡萄牙貴族當中已經有些人開始對她產生了難以消弭的惡感。

“請原諒我之前隱匿姓名的舉動,不過我想兩位陛下應該是能理解我這麼做的原因的,畢竟這關係到我這次來到這裡的使命和任務,梵蒂岡希望能夠看到個公平的審查而不是因爲種種原因變得不真實的報告。”

聽到亞歷山大主動提起了他的使命,瑪利亞面具目孔後的雙眼瞬間一亮,她還是依舊很關心關於聖蹟的那些事的,甚至和這個比起來,胡安娜的事情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公爵您認爲該如何證明那些聖蹟都是真實,或者我是說即便有些聖蹟看上去像是通過後人的解釋才被人接受,但是這是否也說明其實這些聖蹟早就存在,只是之前沒有人發現,或者說是因爲對信仰的迷茫和不夠堅定而沒有得到啓示呢?”

瑪利亞的話瞬間在大廳裡引起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雖然人們沒有公開說什麼,但亞歷山大還是隱約感到了氣氛變得稍稍有些微妙起來。

亞歷山大知道這些葡萄牙人爲什麼會這麼敏感,很顯然瑪利亞所謂的因爲不夠堅定和對信仰的迷茫說的恰恰就是阿爾弗拉格村的那條“苦路”,在她成爲葡萄牙王后之前,從沒有人想到過阿爾弗拉格村的那條山路與耶路撒冷的苦路有什麼關係,而如今那裡卻已經成了葡萄牙人證明自己是主的最虔誠信徒的證明,雖然那條“山寨苦路”到現在還沒有被梵蒂岡承認爲聖蹟,可這已經足夠讓瑪利亞爲證明自己是葡萄牙歷史上最虔誠的王后添加一個醒目的註腳了。

只是這麼一來,葡萄牙貴族們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畢竟王后的虔誠反應出的就是他們對信仰的懈怠,這已經足夠讓他們很多人在民衆面前威風掃地,而這也是令一些貴族對瑪利亞心聲怨懟的原因之一。

對瑪利亞的詢問,亞歷山大停頓了下,他知道回答這個問題是多少有些困難的,特別是在那些貴族的注視下,他可以感覺到他們同樣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相當關心。

“該死的****。”亞歷山大在心裡暗暗罵了句,瑪利亞顯然是希望能如她母親那樣成爲葡萄牙的“世俗聖母”,只是這個野心雖然很大,至於是否能如願就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我想您已經聽說了我這次來的目的,在卡斯蒂利亞發生的一件事正需要通過審查判斷是否屬於聖蹟。”

“對,我有所耳聞,一個純潔處女生下嬰兒的奇蹟,”瑪利亞略微提搞嗓音用讓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調說“這是個奇蹟,真正的聖蹟!”

“不,這正是我要說明的,在經由梵蒂岡確認之前,我只能把自己看到和聽到的一切忠實的記錄下來,然後由梵蒂岡確認是否爲聖蹟,所以在這裡我無法回答您剛纔的問題,”亞歷山大說着向瑪利亞露出個抱歉的神態,然後不等顯出不滿的瑪利亞開口他接着又說“但是我還是應該對在這裡看到的很多東西感到感慨,因爲這裡是我見過的對信仰最虔誠的典範,這裡的空氣中都透着對耶穌基督無比崇敬的讚美,我想也正是因爲這樣,這片被異教徒佔領了幾個世紀的土地才能在這個時代,而不是其他什麼時候得以光復,因爲是虔誠,堅定,還有偉大的君主們賦予士兵的勇氣感動了上帝。”

“說的對,公爵,一切歸於上帝!”

一個洪亮聲音從門口傳來,亞歷山大轉身望去,看到了個高壯的身影正站在略顯暗淡的門廊下。

葡萄牙總主教區約翰·布若宗總主教來了,亞歷山大心頭暗自一笑,接下來他可以輕鬆一些了。

只是看着那些葡萄牙貴族,亞歷山大不由興趣盎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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