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上帝賜予的瑰寶

或許是因爲對耶路撒冷的畏懼,或者是因爲知道堅固的城牆和城裡充足的兵力不是自己能夠抵抗的,納維德最終沒有敢向聖城發起進攻,在向阿迪勒發泄了一通心中的憤懣和怒火之後,他帶着軍隊向着戈壁深處退去。

同時他也已經意識到,雖然他試圖偷襲聖地的消息似乎還沒有傳到父親那裡,但是也許蘇丹很快就會知道他的行爲,想起父親的威嚴,納維德開始感到害怕了。

他也知道自己顯然已經無法再回到大馬士革,這讓他不禁感到懊惱,不過很快納維德就決定向埃及逃亡,他知道父親在這個時候不可能追趕着他一直回到埃及,與十字軍的鏖戰顯然已經迫在眉睫,而如果蘇丹派遣一位將軍追趕自己,納維德就並不感到十分畏懼了。

只要回到埃及也許還有希望的想法讓納維德決定立刻啓程,到了這時他已經決定利用自己母親部落的勢力公然與阿迪勒,或者乾脆說是與他的父親薩拉丁對抗,至少他不希望自己被人象狗似的抓回去面對那個奪走了他一切的篡奪者。

還不知道已經被父親判了死刑的納維德最終決定冒險穿過法蘭克人佔領的土地,他相信自己只要小心謹慎應該不會遇到麻煩,而且他也做好了如果遭遇了法蘭克人,實在無法避免時要麼一戰,要麼從那些貪婪的異教徒手中買下一條道路的準備。

可是好像之前已經把運氣完全用光,納維德的軍隊剛剛越過雙方休戰協議中定下的緩衝地帶,他就迎頭遇到了一支敲好經過這裡巡視的法蘭克人騎兵隊伍。

宗教戰爭中最沒有理智,也是最愚蠢的舉動在這個時候完全坦露了出來。就在納維德看到那面讓他本能的涌起敵意的十字旗後還沒反應過來時,他身邊的一羣薩拉森士兵已經發出了讓他目瞪口呆的叫喊聲。而對面的那些法蘭克人顯然也並不示弱,甚至比薩拉森人更早的舉起了武器。

一場對雙方,至少是對納維德來說一心希望避免的戰鬥瞬間爆發,而在優勢勇猛的薩拉森士兵的衝擊下,那些巡視的法蘭克騎兵甚至連做一次懺悔祈禱的心思都還沒出現,就已經被敵人包圍,隨後他們就完全被淹沒在一片由刀光劍影交織而成了羅網之中。

這樣的結果讓納維德只能完全改變了之前的想法,他知道這些巡邏隊的被殺勢必會引起法蘭克人的憎恨,而在他的身後,父親或是阿迪勒的追兵隨時都會追殺上來,這讓他決定唯一能夠做的只有貌相先前,也許趁着那些法蘭克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到來,可以從那些毫無防範的法蘭克人領地突破出去,等到法蘭克人發現的時候,自己應該已經越過了最危險的地域,而法蘭克人很可能會因爲這個徹底撕毀之前定下的三個月的休戰協議,到了那時,不論是法蘭克人還是父親,都一定再也沒有時間顧及自己。

納維德的想法不能不說是雖然大膽甚至有些瘋狂,卻也的確頗有見地,而且這位蘇丹的王子在這個時候也完全表現出了做爲薩拉丁的兒子,甚至曾經是有望成爲埃及蘇丹繼承人所擁有的堅決果斷。

他立刻帶着自己那支還不足四千人的軍隊加快速度向前猛衝,甚至不顧他面前將要遇到的是什麼,只是馬不停蹄的向着西南方向瘋狂的急馳,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在法蘭克人察覺到他意圖之前,以出其不意的速度衝過十字軍與薩拉森人對峙地區最前方駐紮的軍隊建立起來哨所就可以,至於十字軍佔據的城堡,納維德根本不想和他們糾纏,只想迅速越過那些障礙,然後把清醒過來的法蘭克人遠遠的甩在身後。

納維德雖然冒險卻頗爲有效的方法,立刻如同一根點燃了滿捅牛油的火線,原本已經一觸即發的局勢在他的軍隊越過休戰線的那一刻就掀起了軒然大,一直在做着準備的十字軍先是被這支薩拉森軍隊主動的進攻打得不由一陣大亂,可接着就因爲憤怒立刻向着越過休戰線的納維德包圍了過去。

納維德到了這時纔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好運已經早早都已經用光,他怎麼也沒想到,原本以爲因爲是十字軍與的黎波里軍隊之間的空隙而應該頗爲薄弱的地方,卻恰恰因爲雙方已經合好,但是卻又不免相互猜忌而投入了比其他對方多的多的軍隊。

這樣一來納維德就如同自投羅網的獵物般向着法蘭克人防範最強的地方撲去,當他發現勢頭不對時,他已經三面臨敵,幾乎被完全包圍。

納維德在那一刻覺得自己真的被安拉拋棄了,他大聲疾呼穆聖的真名,祈求得到先知的指引,但是這一切根本不足以抵擋住吶喊着包圍上來的法蘭克人,而當他回頭發現自己的身後出現的阿迪勒部落的旗幟時,他忽然有一種自己是在給人看笑話的悲哀。

可是納維德是薩拉丁的兒子,他也始終以自己是蘇丹的兒子而自豪。所以在看到自己最憎恨的敵人時,他決定用一位王子的尊嚴洗刷自己受到的恥辱。

在阿迪勒那些將軍愕然的注視下,納維德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勇氣激勵自己那些已經徹底絕望的士兵,然後他以一種不顧後果的勇猛,帶着那些已經被殺得七零八落的軍隊,向着法蘭克人的陣型衝殺了過去。

一場頗爲奇怪的戰鬥開始了,一支薩拉森軍隊袖手旁觀的遠遠的看着另外一支同族軍隊被十字軍屠殺,雖然有人因爲忍耐不住試圖衝出去,但是那些將領卻約束住了他們,而在他們前方不遠處,被完全包圍的納維德帶着已經所剩無幾的手下與徹底包圍了他們的法蘭克人浴血奮戰,死戰到底。

薩拉森軍隊中終於有人忍耐不住,他們開始向戰場靠近,這立刻引起了監視他們的十字軍的警惕,就在雙方的軍隊紛紛靠攏時,誰也沒有想到,伴着一陣煙塵,一支更大的薩拉森大軍向着他們奔來。

沒有人想到阿迪勒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休戰線上,當看到這位埃米爾的旗幟時,法蘭克人開始感到了畏懼。他們開始紛紛撤退,當全身已經被血水噴濺得面目全非的納維德終於意識到自己那所剩無幾的軍隊已經殺出了一個缺口時,他看到了正緩緩出現在遠處的阿迪勒的親兵隊伍。

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納維德是怎麼想的,就在雙方所有人都認爲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已經結束,或者說一場新的大戰的序曲剛剛落幕時,伴隨着一聲精疲力盡卻依舊不屈不撓的吶喊,納維德帶着他那所剩無幾的軍隊,瘋狂的向阿迪勒的親兵隊猛撲而去

即便是最野蠻的地方的人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在退卻的十字軍停了下來,他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幾乎已經不能稱爲軍隊的殘兵敗將向着剛剛爲他們解圍的那些薩拉森人衝去,同時很多人看到了衝在最前面的那個薩拉森貴族甚至已經在馬上站了起來,整個身子完全離開了馬背。

但是,阿迪勒似乎早已經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或者說他也有着同樣的想法,就在納維德向着他瘋狂衝去的同時,隨着在戰陣中冷漠的望着納維德的阿迪勒手臂用力揮下,早已隱藏在第一排騎兵身後的弓手已經拉動弓弦,伴着一陣沉悶的“嗡”鳴聲響,一大蓬箭矢已經鋪天蓋地的向着衝來的納維德射去

十字軍的士兵們已經停下了腳步,他們愕然的看着這匪夷思索的一幕,他們看到那個衝在最前面的薩拉森貴族一瞬間就被好幾支迎面而來的勁弩箭矢貫穿身體,納維德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的屍體被箭矢巨大的力量帶着向後貫去,在落地的同時,身子已經被後面衝來的戰馬狠狠踩踏得捲曲成了一團。

這種誰也想不到的局面讓法蘭克人完全呆住了,他們甚至已經忘記了把那些越過了休戰線的薩拉森人趕回去,以至當他們看到薩拉森軍隊把那些可憐的薩拉森人砍殺殆盡悠然退去之後,他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薩拉森人發生了內亂

當十字軍的將領終於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之後,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帶着這個消息向阿卡趕去。

………

赫拉克留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帶來的消息的時機是這麼不好,關於羅馬與科尼亞人的大戰剛剛讓所有人感到意外,隨着凱斯內斯的稟報,另一個更加讓人爲之愕然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不過這個消息卻讓理查不禁喜出望外,他先是不信的追問着凱斯內斯,當從那個十字軍將領那裡知道了一切之後,他興奮的發出一聲大笑,接着他立刻走到赫拉克留面前,捧起他帶着主教戒指的手用力親吻:

“請接受我的感謝主教大人,我相信這一定是您給我們帶來的好運,或者說這是上帝通過您賜予我的好消息。”

赫拉克留略帶矜持的稍微點頭,這個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由得相信這一切驚人的消息是自己帶來的,所以在看着那些貴族向他鞠躬行禮時,他坦然的接受了他們敬仰,同時他用那已經許久沒有使用的充滿莊嚴的聲調宣示了上帝的福音。

不過理查顯然已經開始感到不耐煩,就在赫拉克留的佈道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向身邊的人低聲下達命令,當大主教剛剛吐出“阿門”的讚歎時,國王已經在他手下貴族們的簇擁下向着房子外走去。

“我們都知道應該幹什麼,如果由我來破壞休戰,那將是一件讓我蒙羞的事,不過現在這個罪責屬於薩拉森人,是他們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協議,”理查向站在面前的那些騎士大聲喊着“薩拉森人必須爲這種行爲受到懲罰,而我們上帝派來懲罰他們的騎士,以上帝的名義,懲罰異教徒”

“上帝的意志”

熟悉的聲浪向四面八方波盪,赫拉克留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耶路撒冷時的歲月,他的身子微微顫抖,嘴角因爲抖動甚至流下了污濁的口水,不過他很快就又變得冷靜下來,而且他這時纔想起,自己似乎不該爲理查即將於薩拉丁展開的戰事感到高興。相反,凱爾對他的叮囑讓他不由開始感到焦急起來。

“我必須讓那個固執的英國人知道那件事,”赫拉克留嘴裡低聲嘮叨着“否則誰知道他會把這場戰爭拖到什麼時候。”

雖然還並不瞭解理查,可是如同這位國王一樣的騎士大主教已經見過很多,他們當中總有一些人自認自己是被上帝選中的那一個,這就讓他們要麼狂妄的認爲所有人都必須聽從自己的指揮,要麼就認爲自己是永遠不死的那個特殊的騎士。

正因爲這樣,他們總是不顧後果的莽撞行事,直到有一天要麼因爲愚蠢死於非命,要麼遇到另外一個自認特殊的騎士,被對方砍掉腦袋。

不過耶路撒冷的誘惑不止讓理查爲之激動,一想到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教區,大主教也不由變得激動異常,雖然凱爾近乎威脅的叮囑讓他想起來就不禁感到膽怯,可是赫拉克留還是決定先跟隨理查向聖地進發。

因爲薩拉森人違背協議而決定予以報復,這是理查向他的軍隊發出的命令,不過稍微熟悉理查的人就都知道這也許就是理查恰恰希望的,不過現在他已經完全不用爲如何尋找藉口感到煩惱,因爲納維德的舉動,爲期三個月的休戰協議就此破壞,就在羅馬軍隊的聖基努貝之戰的消息剛剛傳到聖地之後,十字軍與埃及人之間已經停息了兩個多月的戰爭,終於再次爆發。

這一次,在得到不斷的歐洲的支援之後,理查堅信自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博尼菲斯騎士是衆多的“歐洲的支援”之一,也就是說,不論是對英國國王還是對那些法國或是德意志的王公貴族來說,他都是微不足道的。

和衆多其他甘願爲上帝的信仰流盡最後一滴血的虔誠騎士一樣,博尼菲斯也帶着用信仰最爲盔甲,用虔誠做爲盾牌,用勇敢和忠誠做爲利劍的崇高理想來到了聖地,不過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博尼菲斯顯然要比其他人幸運也聰明的多。

巧合讓他結識了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這就足以讓旁人既羨慕更嫉妒,而且也正因爲這個原因,他很快就成爲了能夠與那些大貴族在一起吃飯的幸運兒,儘管在進餐的時候他只能坐在靠門最遠的位置上。

可是雖然這樣,博尼菲斯騎士卻是很忠實的聽衆,他總是沉默的聽着那些在聖地已經呆了太久時間的騎士們的嘮叨,除非有時候有什麼不明白的纔會主動的問上一句,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平靜的聽着。

這讓赫拉克留對這個騎士不由感到十分喜歡,說起來他已經厭惡了那些誇誇其談,喜歡吹牛的所謂英雄,在他的心目中,雖然並不願意承認那個遠在羅馬的希臘小子是個擁有英雄氣概的人物,可是卻又總是不由自主的拿他和這些人相互比較,而比較的結果,就是眼前這些法蘭克騎士,讓他越來越厭惡了。

“耶路撒冷是崇崇高的聖地,可是君士坦丁堡卻是上帝賜予世人的瑰寶”

一個法國騎士大聲宣佈着,他的話在法蘭克人當中立刻引起了一陣軒然大,儘管有些見多識廣的人贊成他的這個說法,但是更多的人卻強烈的予以反對。

“如果有人說世上有地方比耶路撒冷更加神聖我會和他決鬥。可是如果有人否認我的家鄉梅杜瓦是耶路撒冷之外最美麗的地方,我同樣要和他決鬥。”

另一個德意志騎士傲慢的喊着,同時還向之前的那個法國騎士挑釁似的瞪過去,不過他的宣佈立刻受到了更多宣稱自己的家鄉是僅次於耶路撒冷的騎士的挑釁,一時間這些還沒有上戰場就已經要用決定幫助敵人幹掉些同伴的騎士們不住的相互叫喊挑釁着。

“也許威尼斯纔是最美麗的地方,”博尼菲斯似乎是試探着說了一句,看到旁邊有人投來的輕視眼神,他並不生氣,只是平靜的說“我們擁有足夠多的商人,能夠爲自己的城市帶來更多的財富,而我想黃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了。”

一時間爭執的聲音停了下來,即便是遠在桌子盡頭的理查也不由看向這個一直沉默的騎士,在稍微點頭之後,他用匕首插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裡,同時含糊的說:“的確,財富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不過我想知道威尼斯有多少你所說的這些美麗的東西。”

“那應該足夠多了,”博尼菲斯帶着一絲驕傲的說“恩里科.丹德羅總督大人所以已經歲數很大,但是卻是個善於理財的好手,他幫助那些商人讓他們爲威尼斯帶來了巨大的財富,而且那些商人本身也從總督大人那裡得到了很多好處。”說到這裡,他稍微停留看了看桌上望着他的那些騎士,然後用驕傲的口氣說“威尼斯每年可以得到至少一百萬金弗居的稅賬。”

“上帝,將近五萬金鎊,”一個英國貴族發出驚愕的嘆息“這相當於英國一年半的稅收,難道只是那麼一個城市?”

“事實上,的確只是一個城市。”

博尼菲斯略帶傲慢的點點頭,不過就在他要繼續說什麼時,之前那個法國騎士已經發出了一聲輕蔑的笑聲。

“和君士坦丁堡相比威尼斯只是一個小漁村,也許你會說那是一個國都,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那是整個基督世界,甚至可能是整個世界最富饒的城市,那座城市有用金箔包着的街邊雕像,有最精美的一百匹駿馬石刻,還有鑲嵌着黃金門釘的宮殿大門,他們是用珍貴的琉璃鋪就地面的,而有些地方直接用完全由人打磨而成的大理石鑲嵌的街道……”

那個騎士忘情的描述着,他的眼中出現了一絲迷離,似乎在這時已經回到了那座他一直無法忘記,也始終認爲是在夢中才會見到的美麗城市“那是真正用財富堆砌起來的地方,是上帝賜給羅馬人的珍寶。”

“哦,爲什麼那地方不應該是上帝賜給我們的珍寶呢?”一個騎士充滿嫉妒的聲音打破了那人的憧憬,看着四周人們似乎也陷入對那座建造在財富和奢華上的城市的迷戀,這個騎士不忿的大聲說“如果真是那樣,我的城堡和他們比起來就好像是豬圈,可是這卻不屬於虔誠的公教徒,而屬於那些膽小鬼和異教徒的朋友,難道一切公平嗎?”

這人的喊叫立刻引起了四周騎士們的一陣附和,人們不住的叫喊着不公平,雖然也有人提出羅馬人剛剛戰勝了科尼亞人,可是嫉妒卻讓這些騎士不願意輕易承認那的確是一個偉大的勝利。

赫拉克留看着那些騎士不由暗暗琢磨了起來,對於很多十字軍對財富比對信仰更加熱衷他十分清楚,這讓他不由再次想起了凱爾的話,就在他正猶豫着是否該找個機會把那個秘密向理查透露的時候,他無意中看到博尼菲斯騎士看着那些騎士的臉上,正露出透着深意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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