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窗戶只有一盞昏暗油燈的房間裡,矗立在四周的石牆泛着使人窒息的冰冷氣息。
單獨坐在房間正中椅子裡的倫格,看着對面牆壁上十字架中央鑲嵌的骷髏默默沉思着。
因爲一牆之隔的恐怖,實在沒有多少人願意在這個石室裡停留。如此一來,這個曾經揭示了巨大罪行的房間現在已經逐漸成了倫格獨處的思室。
所以雖然有人已經開始稱這個房間爲懺悔之室,但是倫格更願意把這裡稱爲“書房”。
不過他這樣的稱呼卻也沒有什麼錯誤,由法蘭西斯和馬克西米安收集的各種書籍已經逐漸開始充斥靠牆的整排書架,同時被那些遠道而來的朝聖者貢獻出來的聖經抄本註釋則更是如同開始氾濫的洪水般涌進了這個房間。
“偉大的知識和寫下的每一個字母都是對上帝真意的模仿和傳播。”讓法蘭西斯頗爲欣慰的,是他看到倫格在稍微閒暇的時候,能夠在這些羊皮紙卷,柚草抄本和亞麻經卷當中度過,而不是如那些貴族們一樣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打獵和向貴婦人展示所謂騎士風範上。
不過讓視信仰爲至高存在的教士更加欣慰的,卻應該是他並不真正瞭解這位上帝寵兒爲什麼要如此瘋狂的閱讀那些枯澀古老的經文,至於對一些牽扯到耶路撒冷更加久遠的歷史的研究,則乾脆被法蘭西斯認爲是這位大人地某些私人愛好。
也正因爲如此,倫格才得以能在這裡認真的思考始終縈繞在他心頭的那巨大的謎團。
但是現在對他來說。更大地困惑卻並非托爾梅留下的短詩,也不是自己與這個短詩息息相關地神奇命運,而是他即將面對的困難。
輕微的腳步聲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門口響起,當倫格終於回頭看過去時。他看到了站在門口一臉憂鬱的母親和陪在旁邊地馬克西米安。
“媽媽您是什麼時候來的?”倫格放下手裡的羽毛筆走了過去,看着母親滿臉的憤懣和書記員憂心忡忡的樣子。他輕聲安慰着母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媽媽。”
“大人我想你應該先詢問一下您地母親。可能很快你就要聽到更糟糕地消息了。”
聽到馬克西米安地話。再看着瑪麗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倫格不得不認真地看着母親等待着什麼不好消息。
“發生什麼事了媽媽?”他輕聲向母親問。
“我地小倫格。你不是上帝地寵兒麼。爲什麼突然幸運都沒了。一切都變了?”瑪麗張口抱怨了起來。憋屈了很久地怨氣讓她不住地嘮嘮叨叨。似乎要一下把所有不滿都發泄出來才能停止“聽說伊莎貝拉公主就要和一個法國來地貴族結婚了。要知道那位公主可是和你最相好地呀。如果你能和她結婚。我地上帝你就能地那個公爵了。可是怎麼突然就變了?”
“媽媽。難道您還不知道那些都是謠言嗎?”倫格不知道該怎麼對母親解釋這一切。而且他也知道這並不是讓她更揪心地東西“耶路撒冷並不如您想象地那麼高尚。謠言在這裡和在安達契一樣。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爲別人謠言裡地主角。”
“可是瑪蒂娜公主呢?那位瑪蒂娜公主難道也是謠言?”瑪麗憤懣地在石室裡轉着圈子。一時間因爲氣憤而忘記對這房間地畏懼支撐着她不住地嘮叨。“難道他們告訴我說你在考雷托爾曾經當衆擁抱她。而且和她騎在一匹馬上進城難道是假地?可是爲什麼連她也要和別人結婚了?!”
“您說什麼?”倫格意外的看着母親“您這是從哪聽到的消息?”
“就在您剛剛離開王宮。”書記員低聲代替已經因爲連番受到打擊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只是不停嘮叨的母親回答着“據說雷納德以自己挽救了考雷托爾爲名。爲自己兒子漢弗雷向國王提出娶瑪蒂娜公主爲妻的要求。而國王,似乎已經同意了。”
“什麼?”倫格愕然的看着書記員。一陣比這個房間還冷的寒氣驟然從心底升起!
耶路撒冷王宮深處一處寢殿裡,噴灑的水聲和隱約的呻吟攪合在一起。在一個不大去帶着奢靡氣息的房間中迴盪着。
西比拉整個人軟軟的躺臥在蓋伊的懷裡,一邊享受着大理石雕砌的水池中溫暖的水流,一邊感受着蓋伊的愛撫在她身上引起的陣陣歡愉。
“啊的國王,”西比拉不停的喘息着,作爲女王杯壓抑的激情在丈夫面前毫無保留的展示出來,這讓蓋伊感到無比自豪,看着妻子嫵媚的樣子,一種如徹底征服了耶路撒冷般的興奮讓他發出哈哈的大笑。
“你難道真的同意漢弗雷娶那個瑪蒂娜嗎?”當激情過後,還帶着喘息的西比拉爬在丈夫懷裡,在水池中安靜的享受着溫泉衝拂的時候,她不用輕聲問這個始終讓她不解的問題“難道你不是一直在想該如何遏制那個雷納德嗎?爲什麼現在又突然同意這個請求呢?雷納德已經獲得了差不多整個死海西岸的一切,如果再加上考雷托爾,那麼他就是真正的死海之王了。”
“夫人,很多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蓋伊看着妻子疑惑的樣子不由一陣得意,他順手把西比拉的一縷頭髮挽在手指上輕輕攪動,同時在妻子耳邊輕輕的說:“雷納德這個人是個自認爲是的蠢貨,他總是用自己那點小聰明到處搜刮好處。不過雖然這個人很貪婪,但是卻也十分虔誠,這就是爲什麼到現在依然有很多人願意追隨他的原因。他們把他當成那種真正還遵守騎士精神的楷模,儘管他只是個愚蠢貪婪地傢伙。”
蓋伊肆無忌憚的評論着那位在耶路撒冷炙手可熱的伯爵,這位在很多人看來和他是無比親密的盟友,在他地形容下變得一無是處。他聲調裡的輕蔑不屑是那麼明顯。甚至讓西比拉因爲這些話不由望向微掩地房門,唯恐被門外的僕人聽到。
“面對撒拉森人他的虔誠倒是毋庸置疑。不過更多的時候他表現地過於愚蠢。而對待財富他又顯得過於貪婪。可是這樣一個人,不正適合考雷托爾那個地方嗎?”
蓋伊站起來在妻子的幫助下擦乾身子穿好外袍,他在房間裡不停的走動着,嘴裡也不住的說出只能和妻子吐露的心聲:“那個雷蒙到現在應該已經學乖點了吧。現在的他都快和那個貢佈雷一樣了。如果這個時候他他再知道雷納德得到了考雷托爾,你認爲那位老伯爵會怎麼做?”
被丈夫問到地西比拉臉上閃動過一絲恍悟,她伸手抱住蓋伊的臉透着興奮發出輕聲歡叫:“上帝,他會爲了不至於讓雷納德的勢力壓過他而向你低頭,他會真正的向你表示臣服和效忠,只有這樣他才能和已經佔據上風的雷納德抗衡?”
“說的對親愛的。”蓋伊興奮一把抱起西比拉在原地轉了個圈“而且不止這樣,現在的我已經看到了另一個能讓我成爲真正地耶路撒冷國王地前景,甚至如果一切順利,我的權力能超過歷任先王,即使是所有地鮑德溫國王都不能完成的使命我也可以完成。”
“那是什麼,親愛地?”沉浸在對丈夫癡愛中西比拉閉上眼睛輕輕吻着蓋伊的露在袍子外的肌膚,她這個時候根本沒去想關於權力聖地的事,在她心目中自己的丈夫纔是最重要的。
“我會成爲第一個真正統治耶路撒冷的人。而不是象你的父兄們那樣。還要看人家的臉色。”蓋伊盯着窗外遠處阿克薩清真寺的大穹頂得意的說着“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徹底擺脫那些傲慢修士的好辦法。”
安蓋特的貢佈雷子爵失寵了!
這個消息幾乎以奔馬的速度在耶路撒冷到處傳播着,雖然之前關於上帝的寵兒。聖槍的守護者,黎波里的保衛者的各種奇蹟令人神往。但是世俗的人們顯然更願意聽到那些世俗的故事。
於是關於這位子爵與兩位公主之間的故事,如正悄然而至的春風般拂過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同時關於這兩位公主即將相繼締結婚約的消息,更讓這位失意的子爵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他們紛紛猜測着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子爵的突然失寵。至於那兩位公主的丈夫將來會如何面對這位與自己妻子瓜葛不淺的年輕貴族,也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議論,甚至已經有人在暗中猜測會不會再次看到如當初倫格讓伊莎貝拉成爲寡婦那樣的精彩決鬥……
謠言和臆想隨風而走,即使是在被譽爲聖地的耶路撒冷也無法擺脫的低俗話題越傳越神,至於有人提出這是否是上帝在考驗自己的這個寵兒的猜想?則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被人們忽視淡忘。
而蓋伊國王剛剛下達的一個聽上去並不很主要的命令,即使是貴族和騎士們也因爲最近宮廷裡發生的這些大事被忽略了-----授予貢佈雷子爵,或者更恰當的說是授予耶路撒冷的守護神聖意志的虔誠祈禱者一面旗幟。
儘管這是一面所有人已經頗爲熟悉的旗幟,但是當繡制精美,用雋秀的手寫體抄本經文作爲邊沿花紋的紅色黑十字旗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時候,圍攏在旗幟邊的教團成員裡立刻爆發出了一陣由衷的歡呼。
突如其來的連續打擊在兩天當中讓很多人覺得子爵似乎一下失去了很多東西,這讓一些人感到迷茫,讓更多的人覺得彷彿應該屬於自己的輝煌已經過去。
可是,國王這份看上去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的禮物卻讓他們彷彿再次看到了希望,看着這面編織精美,質地高貴的旗幟,他們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在耶路撒冷的未來。
這讓很多人爲之興奮不已,甚至人羣裡已經有人在高呼國王萬歲,這個情景看在組爲使者的克里福德騎士眼中頗爲得意,他的眼神在教團裡那些明顯已經頗有地位的教衆當中不住巡視,一一記住他們的名字和舉止,直到他看到獨自走出祈禱殿大門的倫格的背影。
一個人站在夜色之中,倫格就着祈禱殿頗高的地勢看着大部分的耶路撒冷城。
從這個地方望過去,夜色裡四周似乎是寂寞的黑暗,而清晰可辨的聖城卻籠罩在一片燈光之中,這讓倫格覺得自己彷彿是站在雲端俯視一切。
“子爵,你似乎更願意一個人獨處,”克里福德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倫格身邊,他學着倫格的樣子看着遠處的燈火,過了一會他的嘴角發出一聲輕輕的哼聲:“我現在明白你爲什麼要選擇這裡了,這的確是很有意思,在這裡我似乎看到耶路撒冷匍匐在我的腳下。”說着這兒,他稍一遲疑“當然,主基督的榮耀更高於我們所有人。”
“可是耶穌基督也許並不在意你是否站的比他高。”倫格回頭看着抱着肩膀站在身邊的傳令官,當他帶來蓋伊的旗幟和授旗命令的時候,倫格已經隱約猜測到了他爲什麼而來,現在他覺得也該是爲突然發生的一切揭開謎底的時候了。
一想到白天自己去看望瑪蒂娜卻被她的大臣藉口公主已經休息攔在門外,倫格就彷彿看到了蓋伊在王宮裡編制試圖網羅一切的蛛網的樣子,現在他大概覺得該到收網的時候了吧。
“那麼國王想要得到什麼?”倫格不想和傳令官浪費時間,事實上一面旗幟幾乎已經說明一切了。
“效忠,對陛下的效忠。”
克里福德意料之中的回答顯得那麼輕描淡寫,可接下來他的口氣突的一重:“不只是你的效忠子爵,陛下需要的是耶路撒冷的守護神聖意志的虔誠祈禱者整個教團向國王個人的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