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狗咬狗

說到蘇州朱家,都不需要打聽其所在,只找房舍最大的最華美的,便可確定無誤。

朱府後花園內,朱氏父子坐在亭中,怡然自得地對飲。

吃喝一陣,朱衝突然說道:“兒啊,那樑師成權勢滔天,如今又做了這兩浙路安撫使,不去迎接,怕是得罪了他。”

“區區閹人,以矇蔽官家倖進,本身又無十分才能,理他作甚?”朱勔不以爲意地回道。

“如此端坐家中,只等他來見,是否太過拿大?”朱衝還是不放心,道:“其與太子同行,太子方纔殺了孟房一干人等,若是驟起發難,恐怕……”

朱衝未盡之言,顯然是擔心東宮在蘇州也大開殺戒。

“儲君全無半點權勢,更不必高看。

若其在蘇州行常州事,我再出面阻止,定然削落他的麪皮!”朱勔冷冷地說道。

孟房可是他一力擡舉起來的,卻不想被趙桓殺了,可把朱勔氣的不輕。

奏摺已經發出,要趙佶替他主持公道。

在他想來,太子如此胡作非爲,趙佶定不會容忍,必然要詔回的。

“至於樑師成那閹貨……”朱勔沉吟片刻,繼續道:“其雖是安撫使,統領兩浙軍政事,然我父子皆就職應奉局,直屬官家,與他並無半點干係。

我父子勞心戮力與官家辦理花石綱,爲的是艮嶽,艮嶽尚在,我朱氏恩寵不絕。

任憑他權勢滔天,又能奈我何?

我已吩咐蘇州上下,禮數不缺,事情不辦,待他處處吃癟,要麼滾蛋,要麼來求我,非得殺了他的銳氣不可!”

“你即有主意,我便不管了。”朱衝放下心來。

這家確實是他賣後庭賺了第一桶金,然奉承巴結蔡京,卻是朱勔的籌劃。

後來結皇帝歡心事,基本都是朱勔再做。

結果證明,朱勔卻是能幹,從朱家在蘇州說一不二便可見。

“官人,不好啦~”

聽到外面嚎叫,朱勔砰地撴下酒杯,喝道:“驚慌失措,胡言亂語,有失體統,來啊,拖下去打二十鞭再來說話!”

“是!”立刻有家丁把前來報信的拖了下去。

片刻後,鞭子聲與慘叫聲輪流響起。

待報信的家丁被拖來,已經被打沒了半條命。

血淋淋的場面,朱勔全不在意,淡然自若地問道:“說吧,如何不好了?”

“官人!”報信的強撐着一口氣,道:“樑師成與東宮進城,知州以下官員去接,卻不想盡被拿下!”

“閹貨,欺人太甚!”

朱勔砰地扔掉酒杯,喝道:“來啊,集合家丁,待我與他理論!”

“喏!”

一聲令下,千餘人集結一處。

看朱家家丁護院,都是錦衣華服,個個持槍挎刀,氣勢十分不俗。

再看朱勔,也換了一身衣裳。

這衣服華貴只是平常,只要有錢都能置辦。

特別之處在於其衣袖處有一金絲線繡成的手印,十分煞眼。

看人已集結,朱勔喝道:“出發!”

衆多家丁護衛簇擁着朱勔出門。

拿下宋琳等大小官員後,樑師成並未離開,只在街面上等。

他篤定朱勔會來的。

自家心腹全部被掃,若是朱勔能忍,那他也可以進宮伺候皇上。

果然,不到兩刻鐘的時間,朱勔領着大隊人馬到達。

那一條條鑲金鍍銀的金腰帶,簡直晃瞎狗眼一片。

千餘家奴佩金腰帶,耗資鉅萬,可見朱家財力之雄厚。

金腰帶雖貴,卻不易消耗,只是一次性投入。

衆多家奴可穿的錦衣。

一身錦衣,沒有十來貫置辦不下來,起碼一年七八身,這耗費,完全不比太子養兵消耗少。

“樑師成!”朱勔直呼其名,喝道:“爾雖爲兩浙路安撫使,亦不能擅自拿辦蘇州官員。

今日不把人放了,休想走出這蘇州城半步!”

端的剛愎自用,全不把當朝太傅以及東宮放在眼裡。

此時東宮的旌旗號牌可是全部打了出來,朱勔只當做沒看到。

若只有東宮在,趙桓二話不說下令就是幹,此時不是有冤大頭在嘛。

所以趙桓也不生氣,只等樑師成反應。

果然,只見樑大監喝道:“朱勔,而聚衆持械,欲謀反乎?”

“少扣帽子!”朱勔把衣袖拍的叭叭響,喝道:“知道這是甚麼?官家曾輕撫我臂,是故鏽手印以爲紀念!

此乃我對官家忠心的顯露,亦是官家愛我的證明。

我這千餘錦衣衛……”

艹,錦衣衛,趙桓差點憋不住笑了出來?

“千餘錦衣衛乃是聖上特旨許可招募,名爲家丁護院,其實乃是應奉局下屬協理花石綱事軍兵。

官家正修艮嶽,花石綱事物決不能耽誤,蘇州官員不可或缺,速速還我。

否則,今日定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樑師成冷笑,喝道:“鑑於江南大災,官家可憐百姓,故降旨暫停花石綱。

你這賊子卻違逆旨意,花石綱照舊,真應了那句民謠,金腰帶銀腰帶,趙家天下朱家壞。

且這水患,本不該有,全是你搜略花石綱所致。

若說你全爲官家便也罷了,看你良田百萬畝,連城外虎丘山也據爲己有,以官家寵信而中飽私囊至此,可有半分孝心?

如此倒行逆施,殘害百姓,也敢說忠心?”

不待朱勔解釋,樑師成又喝道:“左右,與我拿下這賊子。”

“來啊,閹貨逾越職權,濫使威風,給我拿下!”朱勔不甘示弱地喝道。

“喝!”

護衛軍兵與護院家丁立刻手持刀槍,針鋒相對。

一邊千餘人,刀槍明亮,寸步不讓。

趙桓偏向樑師成,假意勸道:“安撫使,這朱勔如此勢大,恐爲其所傷,不若暫避鋒芒?”

樑師成如何肯丟了這個臉面,喝道:“拿下抗命逆賊,若有阻擋,格殺勿論!”

“閹貨囂張不法,給我打,膽敢退後一步者,家法伺候!”朱勔亦喝道。

“殺~”

呼喝中,雙方瞬間廝殺成一團。

護衛來自禁軍,深知樑師成秉性,不敢退後半步。

朱家護衛都是錢財餵飽的,又知朱勔威風,因此不敢懈怠。

片刻功夫,屍體鋪了滿地。

你砍我一刀,他刺你一槍,這邊放出一枝冷箭,那邊回以一把飛刀。

混戰一團,真是難捨難分。

“殿下,是否上前相助?”楊再興問道。

趙桓搖搖頭,輕聲道:“狗咬狗罷了,且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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