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繯雷霆手段,很快就查清楚了消息的來源——是盛京極樂坊傳出來的消息。
她皺着眉頭,有些不解。
這極樂坊確實在背地裡做着販賣消息的生意,先前李琅軒同自己說了,這是一個名爲血華宮的江湖勢力在背後運作;但這件事卻分明處處都是趙明的影子,難道說,趙明現在和那江湖勢力勾結在一起了?
李琅繯在看過下一封信後,才恍然大悟——果然是趙明和血華宮勾結在一塊兒了。
趙明這段時間做的事情同以前不一樣,心思不如之前縝密,手段不如之前高明,瞧着有幾分小家子氣,還很冒進,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兒,才導致他病急亂投醫,去同血華宮合作了。
是什麼事兒呢?
李琅繯想不出來,只能先暫且擱置下此事,繼續派人去核實秦曄的生死。
得到的答案是,秦曄恐怕是假死,因爲他在“死”之前,所有的財物都不見了,他心思縝密,沒叫人發覺不對勁,但李琅繯心有所感,在近日裡商少言送來的軍餉中查了一番,發現果真多出一大筆不知來路的銀錢。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看來秦曄現在已經在滇南了,只是……他爲什麼不來見自己呢?
李琅繯有些感慨,準備去看看陳老太——自從上回陶鶯時告訴她,陳老太知道自己是誰之後,她下意識躲了一段時日,今天還是在那之後她頭一回過去。
她站在農舍外邊兒,有些猶豫地徘徊在門口,不知道等下進去該說什麼纔好。
卻不期然聽見農舍裡傳來一陣爽朗的、屬於陳老太的笑聲,一道細微的、柔和的聲音輕輕說着話,陳老太越聽越高興。
李琅繯:“……?”
她有些好奇地走進了農舍,想看看是哪個小妖精搶了自己的阿嬤,卻沒成想看見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
秦曄。
他穿着一身簡單幹淨的白衣,長髮散開,陰柔的容貌上充盈着少年感十足的笑意,瞧着開朗了不少,此刻正坐在一個小矮凳上,一邊給陳老太捶腿,一邊同她說話逗趣兒。
李琅繯:“……”
她一時有些失語,而後輕輕地走過去,扯了扯秦曄的袖子。
秦曄此時總算是注意到了她,他抿了抿脣,沒理李琅繯,只顧着繼續給陳老太捶腿。
李琅繯:“……?”
她有些急了,眼珠子一轉,開始給陳老太捶背:“阿嬤,我來看你了!”
陳老太老神在在地笑了笑:“將軍一進門我就知道了。您同小秦認識啊?”
李琅繯訕訕一笑,掛在陳老太身上撒嬌:“阿嬤別生我的氣嘛,我沒爹沒孃的,是真心將你當作長輩——”
陳老太笑着拍了拍李琅繯的背:“我怎麼會生您的氣?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倆認識了,趕緊出去說話去,老太婆也想休息休息。”
李琅繯便親自將陳老太扶着去了臥房,照顧她躺下之後,來到前院,和秦曄一人搬了個小矮凳坐着,大眼瞪小眼。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好半天,還是李琅繯先開口了:“你方纔……怎麼不理我?”
秦曄沉默片刻,似乎還是不想跟李琅繯說話,但到底沒忍住,不答發問:“娘娘最近可好?”
李琅繯愣了愣,她已經有很久沒聽見“娘娘”這兩個字了。
她回過神來,笑着說:“挺好的,回到滇南之後,我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秦曄也跟着笑了笑:“娘娘開心便好。”
李琅繯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而後問:“你呢?你這一路從盛京來滇南,恐怕不那麼容易……”
秦曄垂眸,輕輕地說:“是挺不容易,不過一想到娘娘在這邊,就覺得還好。”
李琅繯更不自在了,她別開臉:“你怎麼把自己的家當全部充作軍餉給我了?你自己不用麼?”
秦曄擡眼看向李琅繯,認真地說:“這些銀錢都是我貪來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挺好。”
李琅繯:“……”
神他媽“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她被秦曄逗笑了,打趣道:“如今禍國妖妃和殃民權宦就坐在這農舍的小院子裡,給人洗菜——倒也挺有意思,是不是?”
秦曄沒說話,李琅繯討了個沒趣兒,也就跟着沉默了。
她知道秦曄在生她的氣——氣她不告而別。
至於秦曄爲什麼生氣……這其中的緣由她心知肚明,卻不敢細品。
好半晌,秦曄纔開口了:“奴婢沒有生娘娘的氣,奴婢是在氣自己。”
李琅繯愣了愣,而後無奈地敲了敲秦曄的腦門兒:“怎麼還自稱奴婢呢?”
卻沒有糾正他叫自己“娘娘”,這一點兩人心照不宣——不管是小葉子,還是九千歲,都只效忠於一個“娘娘”。
而昭貴妃,也只是九千歲一個人的“娘娘”。
秦曄笑了笑,順着李琅繯道:“那,我沒有生娘娘的氣,我只是氣自己。”
李琅繯不敢多問,不敢問“爲什麼氣自己”,她害怕秦曄就此把窗戶紙捅破,不知道自己屆時該如何迴應。
秦曄卻自顧自說下去了:“我想着,許是我做錯了什麼,才叫娘娘想要離開。”
李琅繯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接話。
秦曄笑了笑,而後擡頭看向李琅繯,目光柔和平靜:“來到這裡之前,我一直都在責怪自己,甚至偶爾會責怪娘娘。”
頓了頓,他道:“直到我來到滇南……我才發現,這裡的一切是多麼的新鮮。人們安居樂業,鄰里偶爾吵鬧,但大多和睦;百姓們敬重鎮南將軍,也敬重自己的生命。我想,這纔是娘娘想要的。”
李琅繯沉默片刻,而後有些感慨似的笑了:“是啊,這纔是我想要的。”
秦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琅繯,滿眼都是認真:“娘娘往後要做的事,我能猜測到一二。”
李琅繯並不意外,她本來也沒打算瞞着秦曄,她看着秦曄,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秦曄道:“我沒有別的才幹,唯獨照顧人還不錯——娘娘可願繼續將留我在您身邊侍奉?”
李琅繯愣了愣,而後失笑道:“你卻是自謙了,你處理政事很不錯,往後便留在我軍營中替我處理軍務吧。”
秦曄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