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提筆寫下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首先,必須要想辦法讓陳皇離開盛京,去往杭州——倒不是爲了那丁姨娘和晏二孃的“野心”,更是因爲杭州離盛京最近,也最容易發生“意外”。
其次,得儘快把昭貴妃弄回滇南,她是個行軍打仗的好手,也對自己的想法再清楚不過,且是支持的,那麼待她掌握了滇南的軍隊,自己成事的概率更上層樓。
然後便是商雲嵐那邊兒——他需要離開盛京,離開陳皇的監視。商雲嵐身子還沒好完,最好去蜀州養一養,還得煩請林淨跟着他……
最後,便是想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起兵了,要麼是有“亂臣賊子”想要謀朝篡位,要麼是軍餉被剋扣、將士們缺衣少食沒有兵器。
而她,和陽縣主、鎮國公幼妹,正是該在此刻解救百姓於水火!
商少言摸了摸下巴,心裡大致有了章程,而後便將自己胡亂寫下的思路扔進水盆裡,慢慢悠悠地將紙攪爛,一邊思考着誰來當這個剋扣軍餉的冤大頭。
正在她微笑着思考時,外頭傳來了於潭的聲音:“縣主,三公主來了。”
三公主陸雙怡,被派來和親的那位?
商少言理了理衣衫,身上還穿着鎧甲,就這麼走了出去,她看着於潭,而後皺了皺眉:“她不好好待在朔城裡面,來軍營做什麼?”
於潭看了看四周,而後壓低聲音對商少言道:“您也知道,昨日那一戰之後,您便有了戰神之名,她似乎對您很好奇,想來看看。”
商少言被氣笑了:“我又不是猴子,也不會耍把戲,她來看我幹甚?”
於潭苦着臉,也有些摸不着頭腦:“末將哪兒能知道啊?”
商少言也不爲難於潭,只是擺擺手,頗爲頭疼地說:“把她帶過來吧。”
於潭領命告退了。
商少言再度陷入了沉思——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是什麼事情呢?
……
南陳,皇宮。
淑妃到底是因爲陳皇傷了根本這件事而遭到了厭棄,準確地說,現在整個南陳後宮,沒有一個妃子不被陳皇厭棄,包括昔日盛寵在身的昭貴妃。
陳皇每日裡都在頻繁召見全國各地的道士、仙師,也更期待商少言帶着那位西北的得道仙人回來。而與此同時,秦曄把控了皇權,成爲了名副其實的“九千歲”。
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出入昭陽宮,只是比之從前更加明目張膽——宮內衆人都看出來他與昭貴妃不大對勁了,但秦曄根本不放在心上,因爲陳皇沒那個心思去管,也管不住。
昭貴妃這幾日頗有些神思不屬,她時常坐在窗邊,仰頭看着碧藍如洗的天空,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柳兒在一旁替她剝核桃,一邊小聲唸叨着:“娘娘可別成日裡發呆了,還是得多出去走走,免得悶壞了身子,屆時九千歲又要數落奴婢……”
昭貴妃眉眼一動,她看向柳兒,不怒自威:“誰數落你?”
柳兒嚇了一跳,她停下了手上剝核桃的動作,怯怯道:“九、九千歲……”
昭貴妃怒極反笑:“好、好一個九千歲!陛下尚且在世,他便自稱九千歲了?可真是好手段、好心機!”
她語氣裡暗含嘲諷,柳兒縮了縮脖子,小聲反駁:“往日裡也沒見娘娘您如此愛重陛下啊……”
昭貴妃默了默,而後銳利的眼神刺向柳兒。
柳兒有些害怕,連忙放下手中的核桃。
昭貴妃被她氣笑了:“不會跪,是麼?”
柳兒懵了一瞬,而後很快就回過神來,嚇得面如白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磕着頭:“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昭貴妃冷冷地看她一眼:“章柳兒,昔日本宮在滇南將你救下來,又帶入宮中,你平日裡沒個正形,本宮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看不見了;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你這張嘴再說不該說的話,當心本宮將你毒啞之後扔進冷宮,你信是不信?”
柳兒跟着昭貴妃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見過一句重話,更遑論此刻的威脅?
她嚇得抽泣起來:“娘娘恕罪,奴婢再不敢亂說話了。”
昭貴妃定定地看着柳兒,覺得她不能夠再留在身邊了。
這才收了秦曄幾次好處,就叫上了九千歲;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竟連一絲半點的機靈都沒學到……
但正如她方纔所說,現下正乃多事之秋,不宜生事,她若在此時將向來最寵信的大宮女給趕出去,那隻會招來禍害。
心思一轉,昭貴妃便有些疲憊地擺擺手:“你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柳兒怯怯地退出去了。
昭貴妃揉了揉額頭,也離開了正殿,轉頭去了書房。
正在此時,一隻信鴿飛了進來,停在了書桌上,昭貴妃盯着它看了一瞬,而後擡手取下信鴿腿上綁着的小竹筒。
她抖出裡面的小紙條,上面寫着兩行小字:“和陽出事,鎮國公憂,欲見阿姐。”
這是自己的弟弟李琅軒的來信。
昭貴妃看了好幾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陽出事了?
可是爲什麼沒有消息傳過來?
她心裡一跳,不免也有些擔憂,當即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下一刻,卻又有一隻信鴿停在了書房的窗邊,歪着頭看向昭貴妃。
……這是一隻昭貴妃並不眼熟的信鴿。
她有些遲疑地走上前,而後從它的腿上取下另一張紙條。
“將軍勿擔憂,西突厥入侵朔城,我已生擒小可汗,打了勝仗,只等機會將您送去滇南。”
落款是“和”。
昭貴妃:“……”
她大致過了一遍——西突厥入侵朔城,有人給鎮國公傳了信,鎮國公急了,叫阿弟給自己遞信;然後算了算時間,不到一天和陽就生擒了小可汗、打了勝仗,恐怕猜到了什麼,連忙給自己寄了信,免得她擔憂。
這麼看來,和陽那丫頭具體在做的事情,只有自己的弟弟從頭到尾被矇在鼓裡毫不知情了。
那麼問題來了。
究竟是哪個冤種給鎮國公傳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