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要說林靜詩文靜是真文靜,但是粗魯起來也是真粗魯,動了真格罵起誰,那說的髒話可比街頭上叉着腰的潑婦要難聽多了,陸灝軒家的祖宗十八代全被她拎出來罵了一遍,沈臨風聽着又尷尬又想笑。

“你別罵了,有損你大俠的形象,我自個兒罵罵就成。”

“早些休息吧,別爲了個人渣傷着自己的身子。”

“我爹跟你說什麼了?”

“伯父年紀大了,總是抓着我聊他以前年輕時候的事情。”沈臨風脫下外衫,“對了,明日我要回一趟烏冥山,來來去去大概要七日的行程,要說你懷着身孕也不方便跟着我跑來跑去,所以還是自己在家安心養胎,等我把事情辦完再回來看你。”

“辦什麼事兒?又要去打劫不成?”

“……”

“啊,不對,是去劫富濟貧……”

“……”

“對不起。”

“……”沈臨風看着林靜詩,然後低頭笑笑,“突然道歉做什麼?”

“我,我只是不太會說話,我沒惡意的,沈大哥你別誤會我。”又開始招牌擺手的動作。

“沒關係,本來也就是打劫。”

“……”

得,又陷入了一陣兒迷之尷尬。

沈臨風一大早就走了,林靜詩難得睡了個好覺,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身旁空蕩蕩的一片,她望着那隻枕頭髮呆發的厲害,雅荷端着水盆進屋的時候,喚了五六聲,林靜詩才擡起了眼皮。

“啊……”

“啊什麼啊?小姐,再不起來都該吃中午飯了。”

“沈大哥走了?”

“姑爺一大早就走了。”毛巾過了水,擰乾後才遞給林靜詩,“小姐,總不至於人家起牀、穿衣服、開門,你都一點兒也不帶察覺的吧,這幾日不是一直睡的不好嗎?進去出來總該有聲響的。”

“我這幾晚上都睡得還不錯。”

兩個人閒聊了幾句,雅荷幫着林靜詩換了身衣裳,都說女爲悅己者容,要說林靜詩自從懷孕後連鏡子都照的少了,因爲整個人時不時的就得腫上一回,晚上多喝幾口水,第二天一早都跟一隻漲了水的包子似得,這幾日大抵是被陸灝軒刺激的多了,臉頰反倒消瘦下來。

圓圓潤潤的臉蛋兒露出了下巴,林靜詩盯着鏡子裡的自己,反反覆覆,扭來扭去的照了好幾遍。

“我家小姐最漂亮了,陸灝軒那廝多半是瞎了眼,就安凌君的長相,充其量也就配給我家小姐提提鞋。”

話剛說完,就聽得外堂一陣騷動,雅荷皺了皺眉頭,“什麼人啊,瞧着姑爺一走又來鬧事兒?”

“扶我出去看看?”林靜詩伸手。

“小姐還是在屋裡吧,姑爺吩咐了,說你懷着孩子別往人多的地方湊。”

“總歸得要看看出什麼事兒了吧。”

兩個人這頭的話還沒說完,外頭的小廝就匆匆忙忙的踹了門進來,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喘了好幾口,這才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老爺被官府來的人抓走了。”

“什麼?”林靜詩猛地站起身子來,肚子莫名的抽痛一下,直挺的背脊無奈又彎了一些下來。

雅荷連忙上前來扶住她。

“是陸姑爺……呸……是陸灝軒,他拿着官府的文書說要過來拿人的,說什麼有我家老爺偷稅漏稅,強買強賣,欺辱平民,威脅朝廷的證據。”

罪名數了一大堆。

陸灝軒一聽說沈臨風離了林家,立馬就帶着人攔了過來。

當初皇都城的那口氣還沒報,如今這沈臨風又跑來幽州給自己難堪,看那烏冥山也離着這幽州有那般遠的距離,那小子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陸灝軒趁着這個機會正好能來收拾收拾林靜詩,想讓那女人也來體會體會着上不摸天,下不着地的感覺。

林老爺早上正在房裡喝茶,突然衝進的一大批捕頭快裝扮的男人,七手八腳粗魯的將他按倒在地,然後不管不顧的對他的房間又翻又砸,說什麼也不肯停下,最後竟還莫名其妙的掏出了兩個假賬本來,往地上一摔,就問他,“你認罪不認罪?”

認什麼罪?除了‘冤枉’二字還能說得出什麼來?

林靜詩匆匆忙忙的趕到大堂時,就看見滿堂跪着的林家人,一個二個全部被人用蠻力按倒,而陸灝軒一個人威風堂堂的坐在主位,還悠閒自得的端着茶杯喝茶。

“靜詩,這麼快就改嫁了他人,可真是讓爲夫傷心啊。”

‘爲夫’這兩個字也是用的夠噁心。

林靜詩腳底一晃差點兒沒摔出去,幸好雅荷眼疾手快的抓着了她,否則這一屍兩命,誰敢看着她林靜詩出意外?

“靜詩,過來坐坐。”陸灝軒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我知你心裡認我負了你,可你又曾知道,我本就無心與你分離,我與凌君成親,也只是因爲我同她青梅竹馬,相伴長大,早在你出現之前就互許承諾,私定了終身,如今我功成名就,不過是圓一樁兒時的諾言罷了,可你卻不問緣由的聯合了烏冥山的土匪頭子還逼迫我簽了你的和離書,靜詩,你待我竟是這般狠心嗎?”

“我狠心?”林靜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既然愛我,爲何一點也不考慮我的感受?”陸灝軒起身,上前兩步走至林靜詩的面前,他伸手搭上了她的左肩,然後用了些力氣將那女人拉至自己的腳尖前,理所當然的問道,“男人功成名就,三妻四妾豈不正常?何況我也未曾說過半個要休你的字,你卻如此大張旗鼓的挺着肚子趕來皇都,帶着其他男人一起,逼我簽了和離書,又當着幽州百姓的面毆打凌君,如此給我難堪,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讓你難堪?”

“你我和離不出半月,你便帶着身子嫁了旁人,這還不是讓我難堪?”

“陸灝軒,你瘋了吧。”林靜詩不敢相信,只伸手推開了那隻搭着自己肩膀的手,她後退兩步,彷彿眼前站着的人是妖魔鬼怪,“我這般真心真意的待你,我這些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你,可你高中之後,卻連一封報平安的家書都不曾給過我,自己偷偷摸摸在皇都娶了別的女人,就算你是納妾,那也得提前知會我一聲吧,就這麼扔我一個人懷着孩子在家,傻傻的什麼都不知道,若不是來皇都撞見,難道真得等你帶着那女人回家,然後讓你們兩個人拿着刀,再一刀一刀的往我心頭上扎不成?”

“她嫁了我,我不該帶她回家嗎?”

“……”

聽聽,多麼理直氣壯的話。

大抵是被氣的,林靜詩幾口氣兒沒喘的過來,竟還扯的心臟一陣發疼。

要說陸灝軒負了她也就負了她,但是到如今竟然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在,這纔是讓林靜詩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理所當然的拋棄,理所當然的傷害,理所當然的自己去幸福,而被丟下她自己彷彿從頭到尾就該落在最深淵裡永遠爬不起來一般。

她只能自己苦苦掙扎,她只能自己無盡絕望,甚至中途有個過路人想拉她一把,陸灝軒都覺得不應該。

可是……

憑什麼啊……

“靜詩,我沒想休你,這麼多年我在你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真的不知道嗎?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整個林府上下也就你一個人對我好了,你爹是如何看不起我,你家下人是如何在背地裡辱罵我,你當真一點兒都不知道嗎?”右手被打開,陸灝軒又伸出左手去抓林靜詩的肩膀,他拽着她,像是受了委屈的人是自己一般,“就連整個幽州城,所有人都在譏諷我陸灝軒是個吃軟飯的,說我是入贅,說我娶你就是爲了你們林家的家產。”

“你自己不是這樣的不就好了嗎?”陸灝軒喊的大聲,林靜詩也跟着喊的大聲,“當初懷孕的時候,我不是也跟你保證過,孩子生下來肯定隨着你姓陸嗎?是,我爹是不喜歡你,可是我們不是也一直努力的在讓他接納你嗎?你說你高中之後就會自己有宅院,你說要帶我單獨搬出去住的,你不是會拿實力證明自己不是吃軟飯的嗎?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可是你高中之後做了什麼?”

杳無音信……

人間蒸發……

另娶他婦……

暗下黑手……

哪一樁、哪一件不是想置她林靜詩於死地,歇斯底里的喊話,若不是有陸灝軒的一隻手抓着,林靜詩覺着她自己雙腿無力到都能當場跪下的程度。

“那我受過的欺辱,遭過的白眼,也都是白白過了的事兒嗎?我不能反抗?我連記個仇的權利都不能有?”

“那是我爹爹啊,是你孩子的外公。”林靜詩哭的厲害,“再說你高中之後,爹爹不是也開心到在幽州設宴放糧了整整三日嗎,怎麼說我們也是晚輩,面對長輩的時候再寬容一點也不可以?”

“刀子沒紮在你身上,所以你不覺得疼,原諒的話說的這麼輕鬆,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年我承受的是什麼。”

“你說啊,那你告訴我啊,這麼多年一句話也不說,現在又來數着錯兒的要報復,我們林家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了?”

“林靜詩,你當這些話是有多容易才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