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陽初升,漫過邯鄲城,和煦的陽光照射進大殿。宦者令韓忠領着一干人等來到外室。外室安靜着跪着許多人,有一些是韓國陪嫁過來的侍女。
韓忠招來一名宮女,問道:“昨夜,一切安靜。”
宮女答道:“很安靜。”
韓忠的目光往內室看了看,雙眸露出意味深長地笑容。他曾認爲,以王上的性子,會驚出幾道波瀾。好在,一切都是他多慮了。男人還是需要女人管着,纔會變得不一樣。
韓國陪嫁侍女陳氏,挪動蓮步走了過來,對着韓忠行了一禮,放低身子,“大人,時辰不早了。是否派人進去,將王上和王后喊醒。”
韓忠搖了搖頭,笑道:“吾王一向如此,派人進去催促他起來,他會很生氣的。昨日,王上和王后忙碌了一整日,神情疲倦,還是讓他們多休息一會兒。”
陳氏臉色擔憂道:“今日,王上和王后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什麼事,我擔着。”韓忠又道:“王上和王后新婚燕爾,禮制繁瑣,也着實不易。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
陳氏見宦者令發話,躬身行了一禮,又退回原地安靜地等待着。
韓姬瑤是她看着長大的。陳氏自然知曉公主的脾性。沒人喊醒她,她能睡上好幾日。陳氏雙眸凝視着內室,她心中着急也沒用。唯有希望公主記得自己的身份,早點醒來。否則,趙國一干人等,會有話要說。
昨夜,趙雍睡了一個時辰,便沒了睡意。
他一隻手撐着額頭,雙眸凝視着眼前這個女人。這一夜,他想了很多。原來,有個女人陪在身邊,也是一件快樂的事。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韓姬瑤睡得很香甜,嘴裡不時發出囈語。趙雍側耳傾聽,也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又過了半個時辰,她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趙雍知曉臣子對禮數倍加看重,等着她自然醒來,怕是要睡上幾日,到那時趙國的臣子對王后會有很大的成見。
趙雍見她睡得香甜,捻起她一縷青絲,輕輕地在她耳盼,鼻子,臉頰上搗亂。
韓姬瑤也感覺到一陣瘙癢,伸出手去撓。她依稀聽見有笑聲,微怒道:“別鬧,我要睡覺。”
趙雍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親暱道:“瑤瑤,太陽出來曬屁股了,該起牀了。”
韓姬瑤被他一陣折騰,慢慢地睜開迷糊的眼睛,雙眸無精打采地注視着他。
趙雍見她醒來,還打了幾個哈欠,問道:“昨夜睡得好嗎?”
韓姬瑤眼瞼動了動,點了點頭。
趙雍又又問道:“可以起來了嗎?”
韓姬瑤眼神疲憊道:“讓我再睡會。”
“不行。”趙雍指着外面道:“今日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若不起來,她們也會進來的。”
韓姬瑤抱怨道:“好累啊!”
趙雍盯着她的眼睛,用手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髮。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道:“他要幹嘛!”
趙雍不理會那道眼神傳來的含義,埋首吻上她的脣。韓姬瑤,嘴角發出嗚嗚地聲音。
他感到脣角有點疼,問道:“你咬我。”
她笑道:“誰叫你欺負我,活該。”
趙雍抹去脣角的血絲,“我是你夫君,吻你是夫君的責任。”
“少來了。昨夜你吻了我好多次。”韓姬瑤微怒道:“你不經過我同意,就吻我。下次,我會狠狠咬你一口。”
趙雍捂住嘴脣,搖了搖頭,表示不敢了。
韓姬瑤見他黑眼袋很重,問道:“昨夜,你沒睡。”
趙雍點了點頭。
“你一夜沒睡做什麼事。”韓姬瑤,愣了片刻,續道:“你不會看了我一整夜。”
“你長得太好看,我看了你一整夜。”
韓姬瑤努了努脣角,“我母后說,男人就是一個德行。剛開始的時候,總會口如蜜餞,說看我一輩子。時間久了,情感淡了,便被始亂終棄。男人多看你一眼都嫌得累贅。”
趙雍溫和道:“卿不負我,我必不會負卿。你要相信我。”
韓姬瑤問道:“我該相信你嗎?”
趙雍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看你的表現。”
韓姬瑤不想和他爭鬥這個話題,問道:“昨夜,你有沒有欺負我。”
他慢吞吞地道:“是你欺負我好吧!”
“我欺負你?”
“對呀!你昨晚說了一夜的夢話,還打呼嚕。”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趙雍見她太好騙,笑得很舒心,“好了不要睡了,今日還有很多事要做。”
韓姬瑤聞言,眼睛瞪得大大的,“結婚,簡直就是遭罪呀!”
內室傳出動靜,外室的人隨後魚貫而入,進去爲王上和王后更衣洗漱。
韓國陪嫁來的侍女親自上前爲王后梳洗。
一番梳洗之後,趙雍和韓姬瑤,也精神了許多。
韓忠笑着問道:“王上,是否去養心殿請安。”
“寡人最近忙於國事,也未曾見祖母。寡人昨日大婚,祖母身體抱恙,未能出席。今日,寡人是應該去看看她老人家。順便讓祖母看一下,她的孫媳婦。”
趙雍又道:“祖母喜歡熱鬧,你去將晉陽郡主等人一起招來。”
“喏。”韓忠躬身退了出去。
韓姬瑤問道:“我第一次見祖母,你告訴我,我應該做點什麼。”
趙雍捏着她的臉蛋,笑呵呵道:“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呀!什麼也不用做。祖母見着你就會很開心。”
韓姬瑤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臉蛋,在下人面前,她還是要表現出知書達理、大家閨秀的風範。
一旁的侍女見了,竊竊私語道:“王上和王后還真恩愛。”
趙雲舒、趙莊、司馬望族和穆澗來到靜心殿。
趙雍和韓姬瑤剛出現,幾人便上前行禮,“王上、王后。”
“不必多禮。”趙雍擡手道:“隨寡人一起去拜見祖母。”
靜心殿居住着一位年過八荀的老人。
這位老人便是趙成侯中的妻子,也是趙肅侯語的母后。邯鄲之難,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趙成侯種,逼迫簽下屈辱條約…漳水之盟,一年後便鬱鬱而終。
趙成侯種是趙敬侯之子。
公元前375年,趙敬侯甍,趙種繼位。趙國曆來有個打不破的魔咒,新君繼位,手足之間總會出現內鬥。
公元前374年,趙敬侯甍,趙種繼位,公子勝便發動叛亂與之相爭。但這場叛亂很快便被趙成侯種撲滅。
趙成侯一生,與諸侯交戰,勝多敗少;分地會盟,好不威風。邯鄲之難,他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漳水之盟,打擊了他萬丈雄心,落得鬱鬱而終。
趙成侯甍,太子語繼位。
趙成侯留下的幾個兒子,個個都是能征善戰之輩,功勳卓著。太子語繼位,其他幾位自然不服。同年,公子紲第一個反叛。三年後,公子範起兵作亂,突襲趙國都城邯鄲。好在,趙肅侯不是軟弱之君,兩次叛亂都被他輕易化解。
這位老人,先經歷了喪夫,隨後又親眼目睹了幾個兒子爲了主君之位相爭,不惜同袍之情,骨肉相殘。經歷了骨肉相殘的悲劇之後,她也是心灰意冷。從此退居靜心殿,不再過問趙國的政務。
趙肅侯語的去世,又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給她致命打擊。也許她活得久,什麼也看得開,也想得明白。正是因爲這種心境,讓她活到了八十幾歲的高齡。
趙雍進到靜心殿,躬身行禮,“雍兒,拜見祖母。”
老夫人上了年紀,視力自然不行,招了招手,慈祥地說道:“來,走近點。讓我看看是誰來了。”
一旁侍候的老宮女說道:“老夫人是王上來了。”
“王上?”祖母有點難懂,趙國何時稱王了,她道:“肅兒,你來了。走近點,讓我好好看看你。你呀!成爲一國之君,瘦了很多。”
趙雍笑呵呵地道:“祖母,我是雍兒。我是你的孫子。”
“哦。”老夫人點了點頭,改口道:“雍兒,你長高了。比你父親還高。”
老夫人又問道:“雍兒,你結婚了嗎?”
趙雍指着身後的韓姬瑤,笑道:“祖母,雍兒昨日成親了。這位就是你的孫媳婦。”
韓姬瑤走上前,對着老夫人行了一禮,脆聲道:“姬瑤,拜見祖母。”
“好好好。”老夫人見孫媳婦很開心,拿出一件禮物,交到她手上,“這個給你。”
韓姬瑤手下禮物,“謝祖母。”
“雍兒,你成親了。”老夫人說話很慢,“要趕緊給我生個曾孫。”
趙雍連連說道:“好。雍兒聽祖母的。早日讓你抱上曾孫。”
“嗯。”老夫人點了點頭,“你呀!比肅兒聽話多了。”
老夫人往趙雍身後望了望,問道:“你又是誰。”
趙雲舒上前笑道:“祖母,你不記得我啦!我是趙雲舒。”
老夫人笑道:“雲舒,你嫁出去沒有。”
趙雲舒有點頭疼地道:“祖母,還沒有。”
老夫人催促道:“你呀!老大不小了,早點成親。”
趙雲舒尷尬道:“是,祖母。”
老夫人又道:“雍兒都成親了,還給我添了一個曾孫。你再不把自己嫁出去,走遠嘍。”
趙雲舒舔了舔嘴角,“祖母,我不嫁。我要來陪着你。”
“你還是早點嫁出去吧!”老夫人指了指身後的男子道:“我覺得呀!他就不錯。你要不嫁給他算了。”
老夫人所指的人,正是司馬望族。老夫人招了招手,慈祥道:“過來。”
司馬望族上前行禮道:“望族拜見祖母。”
老夫人仔細看了看,問道:“你多大了,成親沒有。”
司馬望族回道:“回祖母,我已經二十歲了。尚未成親。”
“二十歲了,還不成親。”老夫人拉着趙雲舒的手道:“她呀!脾氣壞了點。我覺得你們挺合適的。你們明日成親吧!”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他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趙雲舒回道:“祖母,我不嫁。”
“傻孩子,不要任性。”
穆澗主動走上前來,壞笑道:“祖母,你還記得我嗎?”
“你多大了,成親沒有。”
穆澗知道她會這麼問,早已整理好措詞,“祖母,我已經三十了。孩子,都已經五歲了。”
“幾個孩子。”
“一個。”
“要抓緊生第二個呀!”
穆澗一臉痛苦地說道:“祖母說的是。”
趙莊上前,拱手道:“莊兒拜見祖母。”
“你成親了沒?”
“成親了。”
“有孩子沒。”
“還沒。”
“年輕人,抓緊啊!”
老夫人說了一會話,便覺得有點乏了。趙雍行禮,便退了出去。
老夫人問道:“他們怎麼都走了。是嫌我這個老太婆太囉嗦了。”
老宮女道:“他們還有事情要辦。”
“什麼事情。”
“成親,生孩子。”
“嗯,應該的,應該的。”
離開靜心殿,趙雍便前往太廟。
根據周禮,成親不僅需要按照六禮進行,還要實現最重要的一個程序,那便是新郎領着自己的妻子進入太廟,拜見列祖列宗...實行廟見。實行了廟見,纔算婚禮正式結束。
趙雍拖着沉重地步伐,進入太廟。韓姬瑤也緊跟在她的身後。
趙雍神情落寞悲傷地說道:“君父、母后,你們看見了。孩兒成親了。孩兒領着夫人前來看望你們。這些年,孩兒很想你們,一個人過得很苦,但這一天孩兒很幸福。”
韓姬瑤,也道:“君父、母后,我以後會好好陪伴在他的身邊,不讓他一個人過得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