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雍看了看日影,又探了探了風向,語調有些疲憊,“跟你們說了這麼多話,寡人總算可以解脫了。今天,寡人就向天下證明,中原男兒鐵騎、騎射,豈非不如草原之人。”
“我們開戰吧!”趙雍說完,丟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樓煩王等人,策馬返回軍陣。林胡王、樓煩王和樓煩王子見趙君說開戰,也策馬返回軍陣。
樓煩王子沒想到趙雍會如此乾淨利落結束會談,也沒有以另一種方式換取和平,驚訝之餘多了幾分疑惑。樓煩王子回想起趙君離開的背影,不知爲何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趙雍說的這些話,到底哪裡不對?大戰之際,趙雍爲何會這般多費口舌?以他對趙雍的瞭解,這一點都不是趙君的個性。
樓煩王見自己兒子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問道:“你怎麼了。”
林胡王譏諷道:“王子不會被趙雍的氣勢嚇傻了吧!”
樓煩王子腦海瞬間劃過趙雍臨走前最後幾句話。
“跟你們說了這麼多話,寡人總算可以解脫了。”
趙雍說的是‘說了這麼多話’。難道趙雍是故意說了這麼多話?那他說這些話的目的何在。難不成,趙君是在拖延時間。
趙雍又說,‘可以解脫了。’眼下之意,他說這些話的目的已經達到。兩軍對陣到現在一點變化也沒有,難道是他多心了。趙雍真的是前來和他們敘舊的同時,問責他們爲何會叛?
依趙君的個性,做任何事情,他都不會徒勞無功。無論是推行胡服騎射,還是數伐中山。趙雍一向是言出必行,行必果。
難不成趙雍真的有把握向天下證明…中原男兒,鐵騎、騎射遠勝於胡。
念及此處,樓煩王子腦海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有朝一日,寡人會親率鐵騎,前往樓煩。寡人要以你們胡人引以爲傲的方式…騎射,戰勝你們。
樓煩王子轉過身看了看趙軍陣營,忽然覺得日影有些刺眼,頓時變了臉色,大喊道:“不好。”
林胡王和樓煩王被對方一驚一乍,着實嚇了一跳。
樓煩王子連忙催促道:“父王,林胡王,我們趕快回到軍陣之中。”
林胡王和樓煩王雖不明白這句話中的意思,但他們還是揚鞭策馬,回到主陣。
回到主陣,林胡王想起趙君大言不慚的話,大笑道:“趙君想要以騎射戰勝我們,簡直是癡人說夢。今天,我們就領教一下,趙人的弓弩騎射,有多厲害。”
樓煩王也大笑道:“趙君有夢想是好的。可惜,他的對手是我們。今日,我們就用雙手,捏碎趙君不切實際的夢想。”
林胡王問道:“樓煩王,趙人氣焰囂張。頭陣,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樓煩王喝道:“林胡王,你暫且歇息。看我樓煩勇士,如何擊敗趙人。”
東胡王子率領一萬騎兵跟隨林胡、樓煩南下攻趙。但他們人數太少,完全被林胡、樓煩忽視。就連趙人也從不把他們放在眼中。如果他們能夠首戰,擊潰趙人,便可以在林胡、樓煩樹立軍威。
東胡王子道:“林胡王、樓煩王,不如讓我東胡人打第一仗,如何。”
林胡王和樓煩王相顧一視,眼角滑過他人不易察覺的詭譎之色。東胡人提議打頭陣,林胡王和樓煩王心中竊喜,齊聲道:“如此甚好。”
東胡王子沒想他們會如此爽快讓自己打頭陣,心中大喜,“東胡男兒,準備隨我出戰。”
東胡人發出怒吼,如草原上的風暴向趙人涌去。
趙雍回到主陣,誓師大會也告一段落。趙雍見是東胡人壓了過來,而林胡、樓煩按兵不動。三胡一起衝擊趙國軍陣,以三胡之勢,趙國的損傷定會不輕。好在,胡人的攻勢,沒有章法,更不通兵陣。
胡人之勢雖衆,但也是烏合之衆。趙國要統籌全局,掌握戰場上的主動權,就要用武力擊敗東胡人,瓦解樓煩、林胡的鬥志。
趙雍決定速戰速決,拔出戰刀,高喝道:“弓弩手準備。”
兩萬弓弩手,彎弓搭箭,等待君上的命令。
趙雍喝道:“放箭。”
一萬弓弩手先射出箭矢,另外一萬弓弩手跟着再射,依次循環。
趙國萬箭齊發,宛如疾風驟雨一般,飛向胡人陣地。
林胡、樓煩也命將士,射箭還擊。很快,林胡王和樓煩王終於明白了,趙君爲何與他們說了很多話的緣故。原來,日影照射在胡人這一邊,胡人被太陽刺眼,睜不開雙目。再加上趙人的箭矢夾着強勁的風勢,不僅精準度高,射程更遠。
林胡和樓煩一波又一波勇士,倒在了趙人的箭矢之中。尤其是東胡人,一萬騎兵尚未與趙人短兵相接,折損大半。
林胡王和樓煩王見身邊的勇士,一個又一個倒下,大罵道:“弓箭手,給我還擊。”
林胡和樓煩勇士彎弓搭箭,朝着趙軍陣地射箭。但,由於日影和風勢的影響,他們的射程不遠,精準度還不高,白白浪費了許多箭矢,對趙人造成的傷害並不大。林胡、樓煩見自己的箭矢傷不到趙人,但趙人的箭矢卻將他們的勇士擊落馬下,破口大罵趙人卑鄙。
趙雍見東胡人躲過箭雨,衝了過來,高呼道:“弓弩手,收。”
兩萬弓弩手,左右聚攏,嘴裡發出氣動山河的陣勢,迅速騰出一條供鐵騎出徵的大道。
趙雍又道:“盾牌陣,開。”
盾牌手打開一條大道。
司馬望族率領一萬騎兵,正面衝向東胡人。趙人和東胡人,纏在一起,近身肉搏。
一時間,戰鼓擂動,號角長鳴。喊殺聲,刀劍、馬蹄戰甲撞擊聲,哀嚎聲匯成一道驚心動魄的旋律。
趙人有萬人之衆,而東胡人被趙人箭矢折了大半,血拼定會吃大虧。東胡人敗下陣來,會嚴重影響他們的士氣,從而助長趙人的氣焰。
林胡王不願這件事發生,大聲道:“吾兒聽令,率領兩萬騎兵,攻擊趙人左翼。”
“喏。”林胡王子領命,率領兩萬騎兵衝向趙軍左翼。
樓煩王也看出了戰況不利,高呼道:“吾兒聽令,率領兩萬樓煩勇士,攻擊趙人右翼。”
“喏。”樓煩王子領命,率領兩萬騎兵衝向趙軍右翼。
“來得正好。”趙雍見林胡、樓煩出動大軍左、右兩翼夾擊,高呼道:“趙希、季剜,阻截左路敵軍。”
“喏。”趙希、季剜領命,率領鐵騎阻截左路的林胡人。
趙雍又道:“樓緩、車薔夫,阻截右路敵軍。”
“喏。”樓緩、車薔夫領命,率領鐵騎阻截右路的樓煩人。
幾年前,趙國西渡大河。南岸一戰,趙雍擊敗了林胡人。林胡戰敗的陰影,令林胡王有些忌憚趙國之勢。否則,林胡王就該仗着騎兵人數衆多的優勢,以八萬騎兵從正面攻伐趙軍。以四萬騎兵,繞道而行,攻擊趙軍後方。再以四萬騎兵,分左、右兩翼,夾擊趙軍左、右兩方。剩下的軍力,固守主陣,待援其他戰場。
趙軍四面受敵,豈能招架得住胡人的攻擊。然,林胡王和樓煩王竟然只想到分左、右兩翼攻伐他。
趙雍見林胡王和樓煩王,不利用重兵的優勢,卻選擇了愚笨的戰術,心想:“胡人雖衆,不善用兵。”
林胡王和樓煩王見左、右兩翼被趙君鐵騎阻截,且還被分割包圍,有被全殲的危險。此時,東胡人被趙人擊潰,敗下陣來。
林胡王問道:“樓煩王,我們如何才能扭轉戰場局勢,一舉擊潰趙人。”
樓煩王擰着眉頭思考片刻,答道:“我們人數比趙人多,就與趙人耗着。縱使我們不能突破趙人的陣列,但也耗得起。一旦,趙人陣營鬆懈,我們全面攻擊。趙人可破,趙君可擒。”
林胡王想了想,也道:“唯有如此。”
司馬望族擊潰了正面的東胡人,並沒有迴歸主陣,反而攜着戰勝餘威,直接衝向林胡、樓煩主陣。林胡王和樓煩王見趙國鐵騎不足一萬,卻膽敢來衝擊主陣,簡直是自不量力。
“來得正好,我們殲滅了這支趙國鐵騎,揚我草原男兒威名。”林胡王沒有將這數千趙國鐵騎放在眼中,下令道:“放他們進來,圍而殲之,活捉敵將。”
林胡和樓煩勇士,也不上前阻截,也沒用弓箭射殺來犯之敵。他們主動打開一條缺口,放敵人進來。
司馬望族猜出了胡人的心意,立馬變幻陣型,由一字長蛇陣,變成進攻的陣型...錐形陣。
趙軍將士見主將不怕死,他們也受到主將的氣勢渲染,奮勇向前殺敵。司馬望族進入敵陣,左衝右撞,殺得胡人沒有還手之手。
林胡王和樓煩王見敵將勇猛善戰,還善於用兵。趙國鐵騎,也是勇猛無敵。敵將率領的鐵騎,不足八千人。但這八千人發揮陣勢,大有十萬人攻擊之勢。林胡王和樓煩王也爲自己的大意,付出了沉重地代價。很快,林胡、樓煩主軍陣地,在趙國鐵騎的攻擊下,出現嚴重地裂痕。
趙雍見敵方主陣大亂,自顧不暇,厲聲道:“石樓、樂毅,攻擊敵軍主陣。”
“喏。”石樓見衆將士都在擊胡,而他卻按兵不動,心裡早就癢癢了,大笑道:“總算輪到我了。樂將軍,敢不敢和我這個糟老頭比一比,誰擊胡更多。”
樂毅謙恭道:“老將軍可要讓着我。”
石樓、樂毅率領兩萬鐵騎,直接衝擊胡人主陣。司馬望族在內部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皆有胡人落馬,所向披靡。林胡王、樓煩王見部衆大亂,顧此失彼,陣腳大亂。
此時,一支趙人的軍隊從西而來;另一支軍隊從東而來。兩支軍隊,出現在林胡、樓煩後方,頓時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頃刻間,戰場形勢出現逆轉。戰場地主動權,掌握在趙國手中。
林胡王見被趙人合圍,斷了後路,大驚道:“樓煩王,何處來了這麼多趙軍。”
樓煩王瞬間覺得自己走進了趙人設計的陷阱,呼道:“不好。此戰,趙人早有準備。”
林胡王問道:“戰局對我們不利,應該如何是好。”
樓煩王道:“此戰,打下去,我們也不能獲勝。不如,我們突圍北遁,保存實力。回到草原召集勇士,再與趙國一較高下。”
就在這時,林胡王得知,大河南岸趙軍,北渡大河,佔領了大河北岸。大河北岸的林胡人或降、或戰死、或遠遁。林胡王得知這個消息,無力再戰,心灰意冷,“樓煩王,我們鬥了上百年,如今卻輸給了趙人。我們丟了草原男兒的臉啊!”
樓煩王道:“林胡王,我們還沒有輸,你不必懊惱。”
“生我、養我之地都丟了。我還有何面目存活於天地。”林胡王語調悲憫,“樓煩王,我助你突圍。他日,你若能幫我擊敗趙人,我死也瞑目。”
樓煩王道:“要走,我們一起走。”
林胡王握緊手中地戰刀,“我要找回草原男兒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