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間熟悉的樹屋,還是溫柔的仙提兒,還是胡鬧的小魔女悠妮,但一切都如脫胎換骨一樣,在龍嘯峰的破虛之眼中顯得煥然一新。
龍嘯峰的眼光一轉,樹屋中好象有電光一閃。電光掩映下他的雙眸幽深如海,似乎正有渴極的龍羣掠過雷電肆虐的海面,當它們張開血盆大口舀水時,猙獰的獠牙反射着奪魄的寒芒。
時間彷彿靜止了,然後“啪”的一聲,地上摔碎了精美的瓷器,接着便是一響長長的尖叫。
“啊——————”
龍嘯峰眼前的兩個女孩子,悠妮正在義無反顧地摔倒,仙提兒雙手捂住了眼睛,正在拼命尖叫。
那尖叫聲宛如無辜的花貓被粗心的過路人踩了尾巴,鋒利得足以同撕心裂肺的屠刀相媲美。龍嘯峰全身的雞皮疙瘩小荷才露尖尖角一樣冒了出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擡手去捂耳朵。
但他的手半路上改弦易轍了,因爲悠妮軟綿綿的嬌軀正在向着樓板上直直地摔下去。那上面剛剛打碎了承載食物的瓷盤,不管那些瓷器完好的時候有多麼精美,但當它們被打碎後,它們的棱角和脾氣都會變得和刀一樣鋒利。
龍嘯峰咬着牙放棄了自己耳朵的防禦,伸手攏住了昏迷的小魔女。
爲了救人,卻讓自己的耳朵遭受尖叫的折磨,龍嘯峰覺得自己簡直就象個傻瓜一樣。但當他的手扶在悠妮柔軟的腰肢上時,他的心意突然就變了,捨己爲人也沒什麼不好的。甚至就連那刺耳的尖叫聲,也變得容易忍受了許多。
他心猿意馬的綺念剛剛冒出個頭,就聽到他所住的樹屋四周一陣嚴打般的大呼小叫,然後不斷有精靈破門而入,緊跟着窗戶也未能倖免,“咔嚓”一聲響,直接淪陷了事。
龍嘯峰愕然之下,他詫異的目光從這些見義勇爲的好精靈臉上掃過。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凡是和龍嘯峰對視的精靈,個個摔得四腳朝天,昏迷不醒。謝天謝地他們倒下的位置比較靠近門窗,那裡的地面上沒有磨牙霍霍飢腸轆轆的碎瓷。
“嗯?”龍嘯峰一邊用自己莫明其妙的眼光繼續放倒幾個企圖溜進來的輕捷身影,一邊稀裡糊塗地想:“這是怎麼回事?”
當仙提兒的尖叫聲終於停止後,樹屋裡也倒了一圈兒精靈。
“龍嘯峰,閉上你的眼睛好嗎?”仙提兒的聲音雖然惶急,但詢問中依然透着溫柔。
已經覺得不對勁兒的龍嘯峰順水推舟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感到這雙破虛之眼自己還有很多沒有捉摸透的地方。
“大家進來吧!現在安全了。”仙提兒叫道。過了好一陣,龍嘯峰才聽到幾個如履薄冰一樣往屋裡蹭的腳步聲,他知道今天這事麻煩大了。
屋子外面進來了幾個精靈,他們開始救護自己躺在地下昏迷不醒的同伴,樹屋中頓時充滿了精靈們嘈雜的聲音,雖然紛紛擾擾,依舊婉轉如歌,這令龍嘯峰從側面認識到了這些精靈優雅的一面。
突然間,喧譁的精靈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好象女神即將降臨,萬物均爲之俯首。
龍嘯峰聽到了一串真正優雅的腳步聲,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披着霓裳羽衣踏着凌波微步走下凡間的仙子形象,連那木樓梯都在“咯吱咯吱”地輕唱着,彷彿因爲有天仙子踩在它們身上而歡呼雀躍。
龍嘯峰聽到那個優雅的腳步聲跨進了屋門,屋中本來已經很靜了,但這時更加鴉雀無聲,沉默中透着一股女王巡視的威嚴。
龍嘯峰很想睜眼看一看這個優雅無雙的精靈,但猶豫了一下,卻把頭壓得更低了。他不願意爲了滿足自己一時的好奇心,卻陷一個優雅如仙的精靈於昏迷的險境。
龍嘯峰突然感到全身難受,就好象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是用翻過來的刺蝟皮做的。
因爲他發覺自己現在的形象實在猥瑣——懷裡暈着一個聞起來就好香的精靈美眉,旁邊還站着一個曾經尖叫的,再加上地板上還散亂着打破的碎瓷,周圍還有一圈兒昏迷的精靈……自己這不是正在扮演王老虎搶親嗎?
如果此時那天仙子一怒之下二話不說就糾集起三老四少打得他五體投地六親不認七情上面八面來風九死一生,釀成十足冤案,龍嘯峰也絕對原諒她。
還好,想象中的暴風驟雨並沒有到來,只有一陣恍如從雲端中傳出的風鈴聲,帶着清泠、高貴、還有微不可察的冰冷餘響,在屋中迴盪。
——“怎麼回事?”
這是最優美的說話聲,也是最動聽的歌聲。
仙提兒馬上稟報道:“女王陛下,聖徒的眼睛,好象附了魔一樣,看誰,誰就會暈倒……”
“聖徒?”龍嘯峰心中先是一怔,然後他就恍然大悟。看來自己通過了考驗練成了破虛之眼,這個聖徒他是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了。
難道自己當真是預言中那個拉風帥氣的聖徒?龍嘯峰暗暗地琢磨。他又想到了預言中馬上就要降臨的第二次亡靈天災,看來這個表面上拉風帥氣的聖徒實際上是個頂缸受氣的角色。
但再想到自己既然學會了破虛之眼,就等於收了人家豐厚的定金,如果企圖反悔那就不是男人了,前面是崖是井也得跳啊!何況跳下去又不一定會死,武俠小說裡的神功和奇遇都是跳出來的。
自己不是曾經發誓要成爲這個世界的巔峰嗎?好吧!就讓我先從做好一個聖徒開始!
拿定了主意的龍嘯峰正在那裡給自己勵志,但突然間他感到有兩股寒流直撲上身來,他的汗毛瞬時間根根豎起。
不是因爲冷,而是因爲心靈上的另一重寒意。那是一種猛獸遇到同類時的直覺,就象神龍突然受到了冰鳳的窺視。
如夢龍抖甲,龍嘯峰猛擡頭,猛睜眼,卻看見兩道凜冽清亮有如實質的目光如從冰雪深處飛來,燁燁其靈,灼灼其華,正定定地盯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