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峰抱着小水在男爵府前的大街上放聲吆喝:“瞧一瞧來看一看了啊!新鮮熱竦的鳳凰大拍賣出爐了啊!”
昨天晚上商量好了要找冤大頭,今天一打聽,所有的被諮詢者都異口同聲地推薦了薩米男爵——愛鳥成癖,揮金如土,簡直就是市場承接力的最佳典範。
於是龍嘯峰隨手揪了根草標,往小水頭上一插,然後抱着鳳凰就向男爵府前進。小水對插在自己腦袋上的草飾大感不滿,委屈地嘟囔:“爸爸,把草拿掉吧,好醜啊!”
龍嘯峰正色教育小水:“做戲就要做全套,這是敬業問題,容不得絲毫馬虎。再說,往頭上插草那是有講的,有首歌唱過——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象根草——所以啊,你現在要表現出一種悲傷的內涵來,就象是寒風中無依的小草一樣,用顫慄的身體語言和迷茫的眼光來體現出那種將要被賣掉的淒涼氛圍,爭取讓第一眼看到你的人,唯一的感覺就是心酸,就是悲苦,就是淚花流……”
沒有導演職稱的龍嘯峰給小水說起戲來,卻也講得口沫橫飛,頭頭是道,聽得小水直翻白眼。正說到興頭上,突然心絃被靈魂空間中的塞維塔斯輕輕觸動了一下:“閣下,男爵府中傳出風翼術的魔力波動,必有人來!”
龍嘯峰意猶未盡地閉了嘴,四下裡一看,周圍裡三層外三層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個個都目不轉睛地盯着美麗的鳳凰嘖嘖稱奇。
人叢中有人發話了:“喂,那個人,你這隻美麗的鳥兒要賣多少錢?”
龍嘯峰惟妙惟肖地妝出一臉落魄的樣子,以戀戀不捨的低姿態把頭上插着草的小水高高捧起,鳳凰的金翎映着初升的陽光,熠熠生輝,耀人眼目。
“一口價!一千萬金幣!”龍嘯峰獅子大張口。
人羣乍聽到獅子打呵欠的聲音,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小水聽到自己的起拍價竟然象中國的股市一樣熊,小丫頭當場就不幹了,馬上發言爭取自己應得的福利:“不對!是一千萬紫金幣!”
圍觀的人羣倒吸兩口冷氣,鴉雀無聲半晌後,才“轟”的一聲爆發出一片驚詫:“這鳥兒會說話!”
小水大感不滿,用翅膀揮掃着周圍的人羣,嬌叱道:“什麼鳥兒?沒有禮貌!我是鳳凰!傳說中的百鳥之王!你們都給我記清楚了!”
龍嘯峰龍導在下面急了,趕忙用上乘內功傳音入密:“低調!低調!你現在要被賣掉了,應該表現得象奴隸一樣,怎麼反而表現得象奴隸主一樣呢?”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龍嘯峰往小水頭上插草標,又給小水的開盤價做出了地板價,這都讓小丫頭心中大大的鬱悶,現在又聽到龍嘯峰讓她低調,被精靈們寵大的鳳凰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馬上恃寵而驕:“就不低調!”
龍嘯峰貌似“痛苦”地深深嘆了口氣,完了!看來自己還是不適合吃導演這碗飯吶!他又想起美國有位總統給官員的定義是“體面的奴隸”,而有些地方的人民公僕則把官員表演成了“體面的奴隸主”,看小水剛纔那頤指氣使的風采,實已得了從奴隸到奴隸主的箇中三昧。
這戲十成裡已經演砸了九成九,龍嘯峰皺着眉頭想着怎麼救場,小水則趾高氣揚地用翅膀晃點着周圍的人羣,高傲地訓斥着:“帝都的居民,應該有點兒素質纔對,可你們面對着百鳥之王者,卻言辭無禮,舉止失措,如果我是你們的國王,我一定要把你們通通都送進馬戲團裡去!”
龍嘯峰再次貌似“痛苦”地深深嘆了口氣,完了!小水這丫頭說的話可有些傷衆——不過傷了也就傷了。
圍觀的帝都子民都被小水鋒利的言語戳傷了自尊心,當下便有性子暴躁者捋袖揎拳,旁觀者攘臂從之,咋咋唬唬地要給會說話的鳳凰好看。
就在龍嘯峰冷眼旁觀,算計着要給那些莽撞的傢伙們兜襠一腳,還是劈面一拳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天上傳了下來:“說得好!說得好哇!這纔是我心目中高貴鳳凰應有的表現,簡直是太完美了!”
擾攮的人羣一下子靜了下來,薩米男爵雖然在帝都並不擔任任何公職,也沒有什麼強橫的勢力,但他的爵位在那裡擺着,沒有一個平民敢在薩米男爵已經給事件定性後,還出頭違逆他。
在順民的心裡,被爵士大人侮辱,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被小水一隻鳥兒侮辱——即使這隻鳥兒是鳳凰——那簡直就是豈有此理的事!不過如果爵士大人支持這隻鳥兒侮辱他們,那麼再豈有此理的事情,也會變得天經地義的。
薩米男爵在兩個魔法師的攙扶下,披着風翼從天而降。他看着眼前這些奴性十足的順民,滿意地點了點頭,帝國的基石,就是要把這種奴性深深地刻到每個屁民的心上,只有這樣,他們這些生而高貴者纔可以千秋萬代地壓榨他們,剝削他們,踐踏着他們的屍骨,永遠召開無盡豪奢的盛宴。
龍嘯峰在一旁暗暗地打量着這位傳言中愛鳥如命的薩米男爵,帕克家族的現任族長。這位男爵大人身材瘦削,十指白皙,眼睛裡總是閃爍着點點精光,看上去活象一個精於做假賬的高級會計師。他的頭和他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小鬍子總是微微地翹着,透出貴族特有的那種傲氣來。
一目掠過,龍嘯峰把目光轉移到了薩米男爵身邊的兩個魔法師身上,兩個魔法師正在念着咒語,驅散包裹在身邊的風翼,那笨拙的樣子,讓龍嘯峰實在有些看不起。雖然他是魔法白癡,但天天都和精於魔法的精靈們混在一起,早就習慣了精靈們那種乾脆利落的魔紋施法方式,而奇薇方便快捷的空間戰車,還有小金那萬里一寸的神級傳送更是養刁了他的胃口——塞維塔斯早就感應到了男爵府中的魔力波動,而這兩個魔法師半天后才姍姍來遲,而且到場後還尾大不掉!
龍嘯峰輕輕地搖搖頭。看來,薩米男爵豢養的這些家族魔法師,實力實在是太差了。
其實,倒不是這兩個魔法師實力差,以帕克家族傳承近千年的號召力,請來的魔法師怎麼說也是能在帝都排得上號的。只是龍嘯峰到了異世這半年來,接觸的層次實在是太高太強,登泰山而小天下,一般人現在哪裡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龍嘯峰打量着薩米男爵一行人,但薩米男爵卻連看都顧不上看他一眼——現在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經貫注到美麗的鳳凰身上了。看他那恨不得五體投地的虔誠樣子,就好象是一個殖民地的總督,即將參拜宗主國的女王一樣。
失魂落魄了半天,薩米男爵纔想起自己這麼急急地跑出來是準備做什麼的。只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這隻鳳凰竟然還會說話!這真是意外的驚喜與麻煩。驚喜的是美麗的鳳凰多才多藝,麻煩的是既然鳳凰通了人性,那他現在除了要收買鳳凰的主人之外,還要收服鳳凰的心。
不過這種額外的麻煩,薩米男爵還是甘之如飴的。他養了幾十年的鳥兒,卻從來沒有嘗過和鳥兒說話的滋味兒。神靈待自己不薄,今天不但可以彌補自己二分之一的遺憾,而且還將開創一個自己養鳥史上的新紀元……
薩米男爵越想越美,這時拿着通關散的老管家也氣喘吁吁地從男爵府裡追出來了,他沒那個福氣可以搭魔法師的順風車,只能開動兩腳跑路。天曉得,自從他做到管家的位子後,已經很少這麼勤奮地鍛鍊過身體了。
看到自己的主人正站在那隻美麗的鳳凰面前,承受着鳳凰挑剔目光的洗禮。雖然主人顯得有些神魂顛倒,但至少還沒有因極度激動興奮而暈過去,老管家攥了攥手心裡的通關散瓶子,長長地吁了口氣。
看到自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來了,薩米男爵也是長長地吁了口氣。他是貴族,不管是他想認識什麼人,還是什麼人想認識他,都需要一箇中間人的引介才行。正式的場合,貴族們身邊總是不會缺乏聲名顯赫的朋友作爲介紹人,而這種非正式的場合,老管家總是可以恰到好處地掌握着分寸。
雖然引介人這種延續了千萬年的古老傳統一直爲貴族所暗中詬病,但不得不承認,在這種傳統的翼護下,貴族們省去了很多令人尷尬的開場白與自我介紹,倒也算功德無量。
老管家把通關散揣回兜裡,上前向龍嘯峰躬了躬身:“這位先生,您好!我的主人,英明的國王陛下所信愛的夥伴,慷慨的薩米·德·帕克男爵,希望能夠邀請您和您的鳳凰共進早餐,並商量一些大家都深感興趣的共同話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