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買妾

謝顯榮見着從屋內走出的女子,起先不過是瞟一眼,因覺着眼熟,彷彿哪裡見過,不由自主地又瞧了眼,竟而驚覺眼前這個女子的面目同宮內的婕妤竟是有四五分相似,或是說與家中的孟姨娘像足了七八分,臉上就露出了驚詫之色。在謝顯榮看來,只以爲這高鴻故意找了個同婕妤面貌相似的妓家來羞辱自己,一時間又羞又恨,朝着高鴻瞧了眼。

高鴻又不曾見過玉娘,哪裡知道眼前這個翠樓同奪了他妹子寵愛的昭婕妤相似,只是來卿卿這裡吃酒的時候偶爾遇着,那時翠樓還叫着調兒。高鴻還拿着她的名字同卿卿調笑,說是:“你一個曲兒、你一個調兒,卿卿和哪個未成曲調先有情來着?”卿卿倒也不以爲意,就便將調兒的來歷大約同高鴻說了回,不過是一時憐憫罷了。

說起來調兒也是個秀麗佳人,前頭在那個粗漢子手上受了些磨折,以至容顏憔悴,到卿卿這裡之後,吃得甚好,也不用做許多活,慢慢地就調養了過來,待得高鴻第二回見着調兒,已儼然是個美人。彼時高鴻正想着要拉謝顯榮下水,謝顯榮到底是一榜探花,尋常庸俗脂粉自不能入他的眼,這調兒生得秀麗單柔,舉止也嬌怯溫婉,倒象個良家,彷彿是天賜下來做成他的一般,就中意起來,頻頻拿言語去哄騙調兒。只說調兒似個故人,不忍她在這裡吃苦,要引個貴人與她。又說那貴人自己是朝中新貴,年才二十出頭,正是青春,家裡又富有,只得一個妻子遠在家鄉,若是貴人喜歡她,納了她爲二房,同人家正頭夫妻又有什麼兩樣?

調兒性子單純,在卿卿這裡又看了些迷眼的“富貴”,便受不得清冷寂寞,叫高鴻說得心動起來。高鴻便使卿卿調理調兒,教她唱了幾支曲子,又教了她梳妝打扮,更將名字改爲翠樓,取自唐人王昌齡的《閨怨》中那句“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近日翠樓曲調學成,高鴻親自試了試,無論人品還是態度果然都是個招人疼的。這會他倒是改了主意,與其誘使謝顯榮賣官,不如先送個內寵到他身邊,也好挑唆得他內宅不和。再有謝顯榮若是真納了翠樓,有了翠樓在中調和,他同謝顯榮豈不是更親近些?日後要挑唆謝顯榮做些事兒,內外合應,也更容易些。是以今日高鴻便引着謝顯榮往卿卿這裡來,有意將翠樓送到謝眼前,果然見謝顯榮一見佳人臉上就失了鎮定。

高鴻見狀,便湊過來同謝顯榮笑道:“愚兄可騙你不曾?這翠樓姑娘唱得可不是那等香豔俗調,尤其她賣藝不賣身,還是個女身呢,也算得出淤泥而不染了。”說到女身兩個字時,格外將聲音壓低了,臉上還掛了些笑容,瞧在謝顯榮眼中,自是刺目。

謝顯榮定了定神,只裝沒瞧出那翠樓同婕妤相像,轉頭同高鴻笑說:“高兄這樣誇讚翠樓姑娘,莫不是想納爲如夫人?”他口中玩笑,心頭卻是鹿撞一般:若真叫高鴻納了這個翠樓去,他夫人是時常進宮的,哪日帶在身邊進了宮,與婕妤便是好大一場羞辱,若是再將她背景那麼一傳,婕妤如何還能見人!

若不是送個人給謝顯榮,好拉攏他,高鴻倒還真舍不太得將這嬌滴滴的調兒放過去,聽着謝顯榮這樣講,也就順口哈哈了兩聲,就道:“家有悍妻,家有悍妻。”謝顯榮聽着這話,又朝那翠樓看了眼,見翠樓的眼光也朝自己溜了過來,一見自己看她,忙將眼光又轉了開去,心中就有些不耐煩,只高鴻在一邊兒虎視眈眈,只不好露出痕跡來。

高鴻看謝顯榮同翠樓兩個眼光動來動去,只覺得這謝顯榮看似正人君子,果然也是個尋常男人。尋常男人哪有不喜歡美人兒的,何況還是這樣嬌怯怯的美人兒。高鴻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妻子徐氏提着那昭婕妤時說的那段話:“倒是披着一張美人皮,說話行動都軟綿綿嬌怯怯地,說話大聲一些都要嚇着她一般。可那心思千迴百轉,又狠又毒,只委屈了我們貴妃娘娘,那麼一個說是說,笑是笑的爽利人,怎麼能是她對手。”

高鴻見謝顯榮又溜過眼去瞧翠樓,只以爲他對翠樓有意,就哈哈笑道:“時辰也不早了,想尊夫人才進京,愚兄原不該扯你過來的,一會子尊夫人發怒起來,倒是愚兄的不是了。”說了倒是要走。只他這一番作態,謝顯榮是心虛的人,愈發的以爲高鴻是故意將他帶了來這裡,好叫他見一見同婕妤相像的一個妓家,只忘了,高鴻雖是高貴妃的哥哥,卻是進不去內宮的,即進不去內宮,又如何見得着婕妤。

因高鴻要回去,謝顯榮便也留不得,隨着高鴻一起出來,這回是翠樓同曲兒兩個將他們送到門前。謝顯榮走在巷口時還回頭瞧了眼,爲的是要認門,可看在高鴻眼中,自以爲謝顯榮中計捨不得那翠樓,自是暗暗得意。

謝顯榮到家,馮氏來迎,帶着丫鬟們服侍謝顯榮更衣,才伸手觸着謝顯榮衣襟就叫謝顯榮將手握着了:“你們都下去。”馮氏只以爲謝顯榮情動,臉上一紅,輕聲道:“老爺,驥兒還沒睡呢。”謝顯榮卻是手一扯,將馮氏抱在懷中,在她耳邊道:“夫人,這回要勞動你了。”馮氏含笑啐了謝顯榮一口:“老爺胡說什麼呢?”

謝顯榮道:“我想了許久,這事非夫人不能行。”馮氏見謝顯榮說得慎重,斷不似情動的模樣,又揮退了房中服侍的人,便知道這事許不好對人言,因道:“老爺有話請說,妾必當盡力。”謝顯榮就將高鴻今日引了他去哪裡,見着什麼人都與馮氏說了,又輕聲道:“那人與婕妤相像,若是落在高鴻手上,帶了進宮,婕妤臉上如何下得去!”

謝顯榮同馮氏兩個俱是聰明人,這回卻都犯了以己度人的的錯,他們是知道玉娘模樣的,又因高鴻的妹子是高貴妃,是以便以爲高鴻也知道那翠樓的模樣兒像玉娘,只怕高鴻藉機生事。是以馮氏聽說,臉上唬得變了顏色,急道:“老爺說的還是好的!妾只怕若是高鴻更狠些,叫那翠樓高張豔幟,再悄悄將她與婕妤相像的名頭傳出去,一妓家同皇帝的寵妃相似,只怕入幕之賓會如過江之鯽一般,若真是這樣,只怕乾元帝再喜歡婕妤容不下她了,縱使不能要了婕妤的性命,也不能再見帝顏的了。”

謝顯榮叫馮氏也說得色變,,忽然又笑道:“你想多了,不至於此。我料想着,便是那高鴻有此打算,也未必敢做,真要說那翠樓與乾元帝寵妃相像,到時驚動皇帝,查將下去,只怕性命也是保不住的。連着高貴妃也要受連累,到時反便宜了別人去。如今看來,高鴻不過是拿着翠樓羞辱我場,只是那翠樓不能留在外頭。說不得只好委屈夫人,無論是買妾還是買丫頭,全由夫人做主,總要將那翠樓買到我們家來。只消人進了我家,日後再不叫她見人也就是了。 ”

說了就將卿卿那私宅的地址告訴了馮氏,馮氏暗暗記下,夫婦兩個又商議如何不叫高鴻疑心地將那翠樓買了來。倒是馮氏在中饋上嫺熟,因道:“妾想着,左右妾新到,也沒人識得妾,妾就尋上門去,只說要替丈夫買內寵,厚厚許下金帛,未必不能使人心動。”謝顯榮聽說,臉上這才現出了笑容,摟着馮氏道:“委屈夫人了。”馮氏含笑道:“妾身爲謝家婦,爲着謝家,只是買個妾,,如何說得委屈二字。”

馮氏同謝顯榮商議定了,次日便請了個姓席的媒婆往家來,將自己要買的妾家住哪裡,叫什麼一一說了,又道:“銀錢你無需擔心,她們開價多少,你只管來同我說。”席婆子聽馮氏這樣說,先就放心了。

這若是自良民家納妾,先要兩家合意,一樣要取八字算吉凶,過彩禮,而後寫下納妾文書,也囉嗦得很。可要是買妾,倒是簡便許多,不過是使箇中人,說定身價銀子,足額給付,一頂粉紅轎子接人過門便是。如今這位太太既說銀子不是問題,那還不容易,哪個粉頭不想從良?是以從謝家出來,席婆子就到了東城卿卿處。

卿卿昨日避在簾後,也看見了謝顯榮多次回顧翠樓,一般以爲謝顯榮對翠樓有意,原以爲謝顯榮說不得要來個幾回才能定準,只不想謝顯榮竟有些雷厲風行,倒以爲謝顯榮是真心喜愛翠樓,竟連夫人也說動了,便對翠樓笑道:“妹妹好福氣。”翠樓臉上飛紅,躲進了內屋。

謝顯榮是怕高鴻拿着翠樓對玉娘不利,高鴻這裡只望翠樓能到謝顯榮身邊,縱不能遞出消息來,好歹也能幫着他勸說一二,卿卿又是高鴻的人,自然是順着高鴻的,是以竟是一拍即合,說定了翠樓身價銀一百五十兩,三日後接人,當日結清。

席婆子歡天喜地地去見馮氏報喜,馮氏原以爲高鴻即要留着那翠樓對付昭婕妤,便沒這麼容易罷手,總要來回幾遭,是以才說下不計較銀子的話,指望的便是以財帛動人,這回聽着對方毫不留難,便心慌起來,待得謝顯榮到家,便將自己的煩難說了,又道:“他們答應得這樣容易。妾倒是怕了,莫不是故意要送這麼個人到我們家來,好打埋伏的。”

謝顯榮聽了,倒也起疑,轉而又道:“便是高鴻打這個主意也無妨,人到了我們家,左右我又不近她的身,你只叫她在屋內呆着,不許走動便是。”又衝馮氏笑道,“全賴夫人看管了。”馮氏原也擔心那翠樓買了來,謝顯榮假戲真做納了做妾,這回聽着謝顯榮將翠樓交到她的手上,這才心安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大家放心,謝家兄弟和翠樓絕對不會有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