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說來宮中哪個皇子不想着大位,哪個有子的皇后妃嬪不想着做太后,原也不是什麼大罪過,只這種想頭不好宣之於口罷了,尤其從皇帝口中說出,簡直就有說這對母子有不臣之心了。李皇后哪裡當得住這個罪名,一行墜淚一行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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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寶寶之母扔的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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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看着李皇后這副模樣,心中雖有快意,可一想着她沈家一百六十餘口性命雖是乾元帝下的旨,起因卻是護國公李源爲着他的護國公爵位,爲着眼前這個李媛的皇后位,便覺不足,更有意挑起乾元帝的怒氣來,當下把手按在乾元帝胳膊上,輕聲勸道:“聖上給殿下留幾分顏面罷,妾大膽說句,殿下待着五殿下倒是一片慈母心腸,宮中無人不知的。”
這話猶如火上加油一般,乾元帝頓時冷笑,向着李皇后道:“好一個慈母心腸。”又看了眼懷中的玉娘,他起先倒是想將景寧挪過來給玉娘養着,以玉孃的溫柔和順,也能將景寧照應好,轉念又想到,一來,玉娘如今又要操持宮務又有寶康要照料,已然辛苦,捨不得再叫她操勞。二則,景寧的生母即不討乾元帝喜歡,養母更是乾元帝厭惡的,便不肯擡舉他。左右皇子長到六歲都是要挪去廣明殿的,早些過去也無妨,當時就道,“朕瞧着皇后身子不好,景寧也大了,不宜再叫皇后操勞,就挪到廣明殿罷。你也覺得,皇后身子不好,就叫自己好好在自己宮中呆着,沒有朕的旨意就不要出來了。也別叫人打擾了皇后休養。”
後頭那句話是對着玉娘說的,竟是不許李皇后出來,也不許人進宮探望李皇后,這同將李皇后幽禁起來又有什麼分別,如今的皇后之位與李皇后來說,不過是個虛銜了。玉娘雖覺稱心,到底還是做了副遲疑地神態,對着乾元帝道:“是,”
李皇后萬沒想着,乾元帝這一番動怒不獨薅了護國公身上的實職,還要將景寧挪出去,又將自家與母家隔絕,分明是厭極了自家,連着一絲希望也不肯給了,頓時癱在地上,連着眼淚也流不出了,顫聲對着乾元帝道:“聖上就如此絕情嗎?”
(上接作者有話說)
乾元帝瞥了她眼,向左右道:“還不扶皇后回去?”太監宮娥們聽說,只得過來將李皇后從地上扶起,又有個宮娥將李皇后脫簪請罪時拔下的兩支金簪撿起來。
李皇后垂眼看了看那對金簪,驀然想起當日昭賢妃還是才人時住在椒房殿裡,也曾在椒房殿中脫簪請罪,不想還沒兩年,竟以顛倒若此,這都是乾元帝不分青紅皁白地偏愛那妖妃的緣故。可拿=着妖妃憑什麼能叫乾元帝這樣愛她?無非是靠着她那張臉!李皇后想在這裡,心頭的惡念竟是不可抑止。
合歡殿的宮娥太監們簇擁着李皇后出了合歡殿,將她交在椒房殿的人手上,金盛臉上凝重地將乾元帝的話與黃女官說了,只道:“娘娘說了,雖五殿下挪到了廣明殿,她還能照看一二,還請殿下放心。”
李皇后在肩輿上聽着這話,竟是哈哈哈笑了兩聲,雙眼閃亮地看了看合歡殿,向着金盛招一招手,金盛趨步過來,彎下腰道:“殿下有什麼吩咐?”李皇后在肩輿上俯下身,在金盛的耳邊道:“你去問問你們娘娘,想不想知道聖上爲何這樣偏愛她?”說了又擡起頭來,向着合歡殿上的匾額看了眼,道:“走!”臉上沒了哀慼之色,雙脣抿得緊緊地,顯出嘴角兩道深溝來。金盛看着李皇后的模樣,只覺李皇后彷彿有着什麼不一樣了一般。
又說乾元帝打發走了李皇后,又向玉娘道:“景寧挪出來後,他身邊的人你都換過了。”玉娘情知這是爲着如今景寧身邊的人是李皇后安排的,要是依舊由這些人照應,景寧與李皇后之間日後未必無情。可如今將人都換過了,景寧又只有兩三歲,沒人在他身邊說,過得幾年也就能將李皇后忘得乾乾淨淨,這是乾元帝一絲情面也不給李皇后與護國公一系留了。想他當日能那樣對沈如蘭,如今這樣對護國公也不出奇。進而他能這樣對着李皇后,如何未必不能這樣對自家,玉娘越想越發覺得心寒,自寶康出生後已軟了些的心腸又硬了起來,垂了眼緩聲道:“是,妾知道了。”
乾元帝看着玉娘溫順神色,將她的臉摸了兩摸,緩聲道:“你多操心些,左右那孩子沒了親孃,你多疼他,他日後自然親近你。咱們有兒子,他便是咱們兒子的助力,若是咱們運氣不好,你有他,下半世也不用愁。”玉娘微微笑道:“妾明白。聖上這是爲着妾好。”乾元帝在玉娘鼻子上點了點,又在她眼上親了親,笑道:“還算你有良心。”玉娘臉上微微一笑,往乾元帝胸前靠了靠,將臉藏在他懷中,將眼中的冷淡遮了過去。
且說景和那裡也沒料着事情會這樣風雲突變,看着彷彿到了絕境的謝逢春轉眼間化險爲夷,還了一身清白。他是個精明的,仔細想了回也就知道上了當,猜度着那個屍身正是爲着他們準備的,是個引蛇出洞之計。
景和心中一瞬懊惱如何自家下手緩了緩,一瞬又有些佩服那位昭賢妃的聰慧果決,竟能反擊得這樣漂亮,看着不顯山不露水地,就將護國公一系廢了,連着自家與高貴妃手上的人脈都有了損失。旁的不說雖吳一貫等人緩了緩,並未搶在頭裡,至多跟着人附和兩句,雖乾元帝性窄,然法不責衆,他要遷怒記恨的,也是搶在頭裡那幾個,還輪不着跟風的。可到底不太好出聲的了,不然以乾元帝那肯記恨的性子,指不定就兩回並做一回處置了。
如今看來,也只有承恩候那位留在老家的姨娘倒像是個把柄,若是她沒個錯處,爲何承恩候一家子進京定居,偏將她留着了?不獨留着,所關處還佈置成了個佛堂,想是犯了什麼過失,這纔有此下場。只看着承恩候一家子進京,這位姨娘心中未必無怨,若是能將她握在手上,許能套出些話也未可知。只是如何將那個人搞在自己手上又不叫昭賢妃知道,倒是是個問題。
景和正想,就聽着廣明殿中一陣人聲,這是自景淳叫乾元帝關了後,廣明殿中頭回這樣熱鬧,景和推了窗向外一看,卻見宮娥太監們來來回回地整理景淳從前住的那間屋子,象是有人要住過來的模樣。
說來乾元帝一共五子,長子景淳已關了起來,並未聽着恩旨要將他挪出來,三子景明也早搬了過來,因受母兄連累,如今的景明也不太叫乾元帝喜歡了。皇四子早夭,餘下的便是景寧了,可照着年歲,景寧還不到搬進來的時間。
景和眉頭動了動了,正要問話,就看着門前的太監宮娥們紛紛跪倒,就有四個宮娥先走了進來,後頭又跟着一頂肩輿,直擡了進來,肩輿上坐了個十七八歲的麗人,梳着流雲髻,鬢邊只插着半隻巴掌般大的一朵羊脂白玉雕成的玉芙蓉,和她的粉面相稱,也不知道是玉白還是她的臉頰更白,竟然是昭賢妃。
看着昭賢妃過來,景和只得從自家偏殿中出去,走在玉娘肩輿前請安。
看着景和拜下去,玉娘脣邊就綻了些笑容,慢慢吞吞地道:“原來是三殿下也在,今兒沒去書房嗎?”景和想了想,回道:“昭母妃日夜辛苦,凡事都要周全妥帖,操心如此,還要念着兒臣學業,兒臣如何敢當。”
這話中就有暗指玉娘百般謀劃的意思,原是景和到底年輕氣盛,看着玉娘一副自若模樣,自家一番辛苦卻付諸了流水,有些忍不住氣,話纔出口就生了懊惱,正要挽回,就看着昭賢妃點頭道:“你叫我一聲母妃,我問一問你也是應該的。” 景和不想玉娘對自家的暗示如充耳不聞一般,又擡頭看了玉娘一眼,倒是看着昭賢妃把眼光都落在正在收拾的偏殿上。
景和又想了想,仗着自家是兒子,年齡又小,索性裝個無知,笑問道:“昭母妃要收拾屋子,可是大哥要回來了嗎?”
玉娘看着宮娥太監們收拾的偏殿,恍若無事地道:“聖上說殿下身上不好,要將五皇子挪出來,就在廣明殿住着,三皇子也大了,以後多照顧照顧弟弟罷。”
景和不想還不到四歲的景寧要過來,一瞬間都是想着只怕是這位昭賢妃在乾元帝跟前進了什麼讒言,就將景寧從李皇后身邊帶開,只不知她爲什麼不留在身邊養,日後也好做個臂膀。想在這裡,不由自主地擡頭瞧了昭賢妃一眼,也不知這位昭賢妃忽然想着了什麼,眼中忽然露出一絲黯然來,像是春日的湖面上掠過了一道烏雲。
便在此時景和腰間繫玉佩的絲絛不知怎麼忽然鬆了,那枚同心如意佩噠地一聲掉在地上,裂了一道細縫。玉娘聽得動靜,垂下眼來,正看着景和彎下腰去,不以爲意地又將頭轉了過去。
又說承恩候謝逢春先是牽進了一樁命案,轉眼又成了清白的,連着父納子妻爲妾的事也成了構陷,雖承恩候自家算是行得正坐得端,可其間乾元帝表露的明晃晃地偏心也是有目共睹,承恩候府倒是比往日更熱鬧些,投拜帖下帖子的絡繹不絕。
因玉娘從宮中遞出話來,只說如今事雖了,可護國公不是個肯認輸的,必然愈將承恩候府看緊了,務必要謹慎爲上。有了這回的教訓,謝逢春父子三人愈發覺着京中處處都是陷阱,凡事總要謹慎小心爲上,是以都以謝懷德要參加會試爲由一概推卻了。只外頭的人好推,家中的禍患卻是不能不除,那禍患便是衛姨娘。
起先馬氏聽着這回的禍患的由頭是衛姨娘時也不大敢信。只爲衛姨娘是她從孃家帶了來的,她當時之所以看中她,擡舉她與孟姨娘分寵,一來是衛姨娘是她馬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馬家,拿捏起來方便,二則,也是看衛姨娘有幾分姿色,爲人又老實本分的緣故。哪裡知道,這十幾二十年竟是養成了一條狼,在不提防的時候,叫她咬了一口,若不是玉娘反應迅捷,一家子都要叫她拖累了,自然氣恨交加,直嚷着要將衛姨娘拖出去打死。
還是馮氏勸道:“如今宋姨娘的事才了,多少人還盯着我們家呢,忽然將個姨娘打死,豈不是叫人疑心?倒是白辜負了娘娘的一番辛苦?”
馬氏聽着馮氏的話,也覺有些道理,到底忍不下這口氣又問:“那依着你的意思如何?”馮氏微微笑道:“母親若是放心,將衛姨娘放給媳婦料理便是。”馬氏看了馮氏兩眼,緩緩點了點頭。馮氏直起腰,將站在馬氏身後的洪媽媽看了眼。
洪媽媽同衛姨娘一般,都是馬氏的陪嫁丫頭,因着樣貌普通,當時馬氏要挑人時便沒選上她,後來到了年紀就由馬上做主,嫁了謝逢春鋪子上的一個管事,依舊回來做馬氏身邊的管事媳婦,到如今也算得有些體面,念着從小的情分,對衛姨娘也有些憐憫。這回聽着衛姨娘做下這等事來,知道衛姨娘這回定是凶多吉少,看着少奶奶面上含霜地看着自家,口中就有些發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