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歆的目光在兄長的耳朵上停了一會,偷偷用帕子掩着嘴角,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梭巡,面上笑意更甚了。
李瑩來的較她們早些,這會正百無聊賴的四處打量,等瞧見李歆頭上新戴的金翠如意八寶簪時,瞳孔一縮,接着又瞧見那位楚姑娘頭上也戴着新的,心火恨不得立即冒出來。
她酸溜溜的說,“三姐填了新首飾可真好看,就是可憐我跟二姐,別說首飾,如今簪的還是去年的呢!”
李舒忙拉了她一把,低聲斥道,“祖母面前瞎說什麼,何況你我又不缺首飾。”
見李老夫人的目光看過來,李瑩像得了鼓勵似的,指着楚映月頭上,“平常姊妹有的大家都分的公平,可這會只給了個外來的,敢情這外來的纔是親姐妹!”
李老夫人知道三房是個蠢的,但她沒想到朱氏居然把孩子教的蠢到這個地步。
她沉着氣道,“瑩姐許是身子不大舒服,送回去先歇歇。”
李瑩一聽慌了,她尖叫着躲開丫鬟伸出來的手,“憑什麼拉我回去,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本家的親姊妹都不給,卻給一個外人,祖母還要說我,分明就是偏心!”
李老夫人涼涼的看了李瑩一眼,對着朱氏道,“你去把她送回去,送不回去你也別回來。”
朱氏心說與她有什麼干係,待碰着婆婆的臉,渾身一僵,暗中咕噥兩句,到底是硬拉着人下去了。
李瑩期間還掙扎兩下,被朱氏擰了兩把,終究是安靜下來了。
李老夫人歉意的說,“孩子,實在對不住你些,叫你受委屈了。”
楚映月本來也沒當回事,忙回道,“老夫人言重了,並沒有委屈的地方。”
李老夫人細細的看她,隨即讚揚的點點頭,進退有度,很好,拍了拍她的手,與陸氏說道,“天晚了,擺飯吧。”
小鄭氏去莊子上忙去了,這會還沒回來,陸氏點點頭,差了人去擺飯。
飯照舊擺在偏廳,但因爲爺們兒們也都忙着不在,人又不多就擺了一桌,李鴻信餘光偷偷瞥了一眼挨着李歆的楚姑娘,對方卻並未看他,便微微有些失落。
飯畢,一行人用了茶坐在一塊說話,李老夫人年紀大了,精神頭撐不住,待了會便回去休息了,李歆原本是要玩的,聽她說困了便只好作罷,各回了房裡。
楚映月回院子沒多會,就有下人送東西過來,芍藥領着人進來,是個瘦高的男孩,有些面生。
“奴才是李進,一直跟在少爺身邊,少爺說姑娘來家裡都給了見面禮,他這回回來沒來得及當面給,特叫奴才送過來,不知姑娘喜不喜歡。”
精巧的小匣子一打開,便見着一塊瑩潤的玉墜,水頭很足,想來價值定然也不低。
楚映月微微顰眉,“東西太貴重了,不好收下,替我謝謝你家少爺的一片心意。”
李進來時候可是被少爺下了死命的,哪裡敢往回收,“姑娘放心,往日少爺也是這樣送的,況且姑娘送的筆墨也是極好的,姑娘就收下吧。”
聽說大家都有,楚映月才略略好一些,“那替我多謝你家少爺。”
李進這才咧嘴一笑,屈身退了出去,還沒等他進院子,就撞見少爺的身影,正在樹下悠悠踱步。
“少爺,您怎麼出來了?”方纔不還在屋裡看書麼?
李鴻信不自在的清清嗓子,“消消食,她收下了?”
李進道,“收下了,剛開始說太貴重了,不肯收。”
李鴻信一愣,他只想着那玉好,忘了那東西價值不菲,頭一次見面就這樣送難免會叫人不安,他暗罵了自己兩句,又忙問道,“後來怎麼收了?”
李進說,“後來奴才說是少爺都是這麼送的,姑娘也送了極好的筆墨,楚姑娘這才收下了。”
李鴻信鬆了一口氣,步子往書房那頭走,“楚姑娘送的筆墨在哪,我怎麼沒見着?”
李進瞥了一眼主子,心說你八百年都不進一下書房,把人家姑娘送的禮物放桌上等落灰麼?
“奴才給收起來了,少爺要看看?”
李鴻信點點頭,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看着李進把一個精緻的禮盒捧過來,裡頭放着一副還不錯的筆墨,他將它們拿出來,擺在桌角,又嫌不夠似的,讓李進拿來幾張宣紙壓在桌子上。
“少爺,要寫字還是作畫?”李進一面磨着墨一面問。
李鴻信從小對詩詞歌賦就沒什麼興趣,反倒是對刀槍劍戟愛不釋手,李老夫人早先也想把孩子培養成一代文將,可惜他志不在此,時間一長,也就罷了。
這一下提筆都是過了多半年了,上一次還是因着三妹要花樣子,特意找幾個不錯的描了一份。
他閉上眼想了想,一心想畫一張畫像,可這麼長時間不動筆,手早就生了,何況又常在軍中鍛鍊,下筆哪裡還有個輕重,筆頭一落,就生生按的分叉了。
李進摸摸鼻子,將視線悄悄的挪開了。
李鴻信看了一眼手裡分叉的筆,又看看桌上滲透了好幾層的黑點,神傷的嘆口氣,“罷了,收了罷。”
主僕兩人回了院子,就此睡下,而誰也沒注意到,書房的房頂上翩然落下一個黑衣人,摸進了書房在一陣翻箱倒櫃之後,找到了李少爺臨時起意的丹青,展開看了兩眼,嘖了一聲收在了懷裡。
與這副丹青一塊送出去的還有一封簡短的信,信上只有幾句話。
強敵,玉墜,甚喜。
楚映月還在屋裡輾轉反側的睡着,夢裡再不復那場大火,可裡頭的景象比那場大火還讓人揪心。
霍將軍移情別戀了,與那位公主相親相愛的在一起了。
她在夢裡哭,連哭一整夜,早上起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枕頭上也溼了一大片,她怔然的捂着悶悶的胸口,一時有些不敢置信,又覺得霍將軍當真可惡,娶了她又何必再招惹公主。
這一番神思亂想擾得她多半天都不安寧,神情也是鬱郁的,陳英想了想,“若不然小姐出府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