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鬧下的事楚映月還不知情,如今她正吸着鼻子,軟軟的靠在榻上,只覺得渾身難受,半枝熬了一碗薑湯喂下,裹着被子出了一場的汗,總算是舒坦了些許。
芍藥從外頭進來,先是探望了一眼,見將軍不在府中,才快步進了屋。
“夫人,三老爺要找您。”
三老爺?
楚映月眼睛微眯,“三叔父?”
芍藥點點頭。
“他來幹什麼?”
“不知,只說想見見您,奴婢都說您病了不見人,他還是非要見了您說話,趕也趕不走。”芍藥不滿道。
三房這些年幹了不少事,沒有三叔父的默認和許可,她們母女也不見得屢次能成事,兩輩子加起來,她對這個三叔父也全無好感。
“罷了,讓他去偏廳等我吧。”
芍藥只得轉身出去請人。
楚映月簡單梳洗一番領着半枝過去,一進門便見着三叔父狼狽的站在那裡,身上灰突突的,臉頰深深的凹陷下去,早沒了當初在金陵時的儒雅模樣,反倒更像是逃難的難民一般,要不是小動作神態有些熟悉,她甚至都不敢認。
楚三爺窘迫的搓着手,“侄女兒……晚娘,叔父叨擾你了。”
人到了這步境地,她心中一時有些複雜,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叔父坐罷。”
“哎……哎。”楚三爺拘謹的坐下,神色又是十分的不安。
“叔父尋我可是有事?”
丫鬟們上了茶,楚映月如今病着不好喝茶,只在手邊轉了轉便放下了。
看着這樣的晚娘,楚三爺想說沒有,但若真的沒有今日也就是白來了,他壓下面子,討好似的笑笑。
“晚娘,叔父的確有事相求,這也是逼不得已,不然叔父也不敢驚動你的大駕……”
楚映月神色淡淡的,沒看出有什麼不悅來。 楚三爺便鼓着勇氣接着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不少叫大哥大嫂傷心的事,如今悔之晚矣,叔父千錯萬錯,你別與雲娘一般見識,她歲數小,但沒什麼壞心……我……”
楚映月蹙着眉打斷他,“你要我做什麼?”
楚三爺有些畏懼的動了動,“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只將雲娘從樑王府想辦法救出來就行,你放心,只要救出她來,我們父女倆立馬離開京都,再也不回來了!”
經他一提,楚映月方纔想起來,那日爲什麼在康王府見着了楚碧雲,原來是樑王妃帶去的,這就奇怪了,她去樑王府做什麼?
問到這個,楚三爺就開始支支吾吾的,“也不是什麼,就是當個丫鬟罷了……”
當丫鬟?
楚映月突的冷笑一聲,“看來叔父當我是傻子一樣愚弄我呢,若真是個丫頭,憑您手裡握着楚家多半的財富,會連個丫鬟都討不回來?”
楚三爺堅稱是丫鬟,可見了晚娘那張足夠凍死人的臉,才發覺眼前這個晚娘早就不是金陵那裡心軟好糊弄的侄女兒了,他心下逐漸開始不大確定起來。
“晚娘,你妹妹她也是一時糊塗……”
楚三爺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只顧自低着頭道,“她向來爭強好勝,拿着你做比較,犯了不少的錯事,可這回……晚娘,說到底她還是你妹子,一筆寫不出兩個楚字,你就當在大哥大嫂的份上幫一幫你妹子罷。”
三房是有多不要臉皮才能說出這句話來?
他們禍害了父親癱瘓在牀,卻還有臉在這裡提一筆寫不出兩個楚家?
楚映月恨不得將手裡的杯盞砸過去,好叫這個三叔父想想當初是怎麼對待他的大哥大嫂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叔父不說實話,實在難爲侄女兒了。”
楚三爺一喜,“我說,我說,你妹妹爲了能從獄裡出來,便許諾進了樑王府當妾,可這一切都是爲了我,再者……”他責怪的看她一眼,“要不是你堅稱我們害了大哥大嫂,也不必進牢,這件事晚娘你也有幾分責任……”
楚映月捏緊手中的杯子,面上越發的冷然,“叔父掌握着多半個楚家的財富,也未必救不出來她吧?”
聞此言,楚三爺心虛的低下頭,“實不相瞞,那些銀子都叫來時一路敗了不少,餘下的都叫雲娘送給樑王了,我……我如今……”
“那叔父憑的什麼認爲我能救的了她?”
楚三爺猛地擡頭看她,只見晚娘譏諷的回視,“且不說她進的是樑王府,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便說你們下藥謀害同胞兄弟,戕害家中姊妹的時候,你憑的什麼以爲我會以德報怨?”
楚三爺嘴張了又張,此事到底是他愧疚大房,“可……可雲娘是無辜的,她還……”
“她還小?”
楚映月冷嗤一聲,“她不小了,她如今會顛倒黑白,隨意中傷,大殿之上,欲坑害她族姐於死地,她小什麼?”
這些事楚三爺不是沒想過,可他還是覺得即便是雲娘有錯,她這個當姐姐的亦不該如此狠心,所以他能堂而皇之的尋到將軍府。
他能義正言辭的請她救雲娘。
可坐到這裡,他近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既然三叔父來了,念在往日的情分,與您一句忠告,樑王如今權勢頗大,後院美人甚多,她又不是天姿國色,傾盡整個楚家也不過是男人隨意打發的玩意兒,儘早逃出來或許還能留一條命。”
шшш ⊕ttκд n ⊕¢○ 話畢,她勾了勾脣,看着還沒反應過來的楚三爺道。
“言盡於此,好走,不送!”
楚三爺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將軍府,只覺得烈日太炙,烤的他頭暈目眩,又覺得風太涼,吹的他心底一片寒涼,涼的他不由打了個哆嗦。
路人嫌棄他渾身髒污,都躲着走,偶撞上了誰也是遭了一片謾罵。
街邊賣大餅的高聲吆喝,他才驚覺忙了半日連口飯都沒吃,手裡習慣性的摸進錢袋才發現身上半分銀錢也沒有。
楚三爺怔了一會,纔想起他原本的錢全被雲娘搜刮送給了樑王府。
一分也沒剩下。
他沒有錢了,那麼大個楚家也沒錢了。
都沒了……
他咧了咧嘴突然想哭,可眼角一點東西也沒有。
楚映月在門口站了一會,半枝披過來一件衣服,“就這麼放了他們?”
放?
看見人蹣跚的背影,她略略勾了勾脣,言放一字太便宜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