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月是醒時已經是半夜三更了,眯着眼睛看着落在屏風上高大的身影,幾乎是她一動,屏風那頭的人就起了身。
霍北涼進了內室,果見她清醒過來,神色比先前好了一些才放下了心。
“廚房熬了粥,讓丫鬟端過來。”
男人往日也有溫情的時候,只是大抵都不如眼下,眉梢上一點冷色不帶,棱角堅硬的五官被燭光籠的柔和不少,比尋常時候更叫人心生好感。
楚映月怔了怔,許是先前餵過了藥,嘴裡如今一片苦味,她微微點頭,而後又有些歉意,“只是又耽擱你歇息了。”
刻意疏離的話叫霍北涼臉色沉了沉,只是內室燭光暗着,他臉原本就黑,不大明顯。
“我已經叫人去尋姓魏的,不日就找出來給你處置。”
沒等她說話,他又擰着眉頭,好像能夾死蒼蠅似的,彆彆扭扭的道,“我從沒給她請過大夫,往後她說的什麼你不要信!”
楚映月訝然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擺擺手,“魏陽傑你不用尋了。”
霍北涼臉色不大好看,“你還護着他?”
什麼邏輯?
她瞥了男人一眼,到底還是搖了搖頭,“他想害我,經了一場牢獄之災,就這麼算了吧。”
若按因果算,前世的因在那一刀下已經有了果,冤冤相報何時了,她越是糾纏才越表明她放不下,如今她與魏陽傑已經算是兩條線,再沒有相交的可能。
霍將軍的薄脣抿成一條直線,看起來很不高興,不過他並未在此事上多糾結,總歸是小媳婦寬宏大量,又不是他,他可從沒想過要放個那個酸書生。
即便解釋了梧桐院的事情,眼前的人似乎並沒想象中的誤會冰釋後的神色,霍北涼猶豫了一會,決定還是把蘇盈盈的事好好與她說道說道。
“蘇盈盈的父親是蘇胡策,蘇胡策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但其父在前朝曾掌過大權,據傳留下一份藏寶圖,這份藏寶圖在蘇胡策走之後就再沒有了消息。”
這纔是他同意皇帝將蘇盈盈塞進府的緣故。
“你懷疑那份藏寶圖就在蘇姨娘身上?”楚映月問道。
“是。”
霍北涼接過半枝端進來的粥,欲親手喂她,見人順其自然的張了口,才微微鬆了口氣。
楚映月嚥下嘴裡的粥,蹙着眉頭有些不解。
“那既然如此,爲何皇上沒留下她?”
他攪動着手裡的粥,又餵過來一口,只是略有些笨拙,總能磕到她的牙,楚映月有些抗拒的往後仰了仰,隨着她往後仰,匙子也往前推了推。
楚映月抿了抿有些疼的嘴脣,小心翼翼的瞥了對方一眼,爲了避免再次磕牙,她只得自己上前抿了一口。
“皇帝不知道,樑王根本沒告訴皇帝,再說即便是說了,蘇盈盈的去留就沒那麼容易了,只會成爲宮妃,樑王也想要這筆財富,他現在急需用錢,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樑王他……這是要反?”見男人點點頭,她有些吃驚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上輩子樑王造勢比現在大的多了,他名聲又好,很快就吸引了一幫寒門學子爲其賣命,只是她死的早,不知樑王到底成功沒有。
想到楚碧雲如今在樑王府上,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小心些,樑王如果真的要反,你勢必是他的眼中釘,楚碧雲如今正在樑王府上,我那三叔父已經把大半個楚家的財富都給了樑王!”
此事打楚碧雲進樑王府那天他就知道了,不過見她惦念自己,心裡沒來由的一暖,眉頭漸鬆,大掌攥了攥她微涼的手,嗤笑一聲。
“你三叔父不過拿了楚家三分之一的家當,那些銀子養兵不過杯水車薪,要造反這點銀子可不大夠的。”
三分之一?
楚映月咦了一聲,“不是說三叔父分家時大部分銀錢都分到了三房麼?”
霍北涼失笑的拿指節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當你楚家人傻還是你夫君我傻,明知道他們別有用心還留銀子給他們?”
說到這裡,他便諷刺的哼了一聲,“若他們當真穩穩當當的那些銀錢本也夠他們揮霍,但他們偏要到摻和進來,便不要怪本將軍不客氣了。”
想起三叔父蹣跚的背影,楚映月一時有些複雜,樑王當真要反,恐怕丟財事小,丟命纔是真的,不過想及上輩子三房對大房做下的事,她垂下眉眼,到底差的遠呢。
霍北涼指尖點着她的胳膊問,“還疼麼?”
她乖乖的搖搖頭,早不疼了,如今都結痂了,他若是不提都想不得了。
霍將軍神色自若的點點頭,“不能碰水。”
楚大小姐也跟着點頭,“是,我知道。”
“你方纔出了那麼些汗,只怕睡着不舒坦,所以我要不……”
沒等霍北涼說完,楚映月先一步歪着頭衝外頭喊道,“半枝,備水沐浴。”
很快下人們便把浴桶擱在屋裡,兩桶熱水倒下去,熱氣蒸騰着內室,楚映月收回手將人往外推阻。
“勞煩將軍到外間歇着去。”
“其實我……”霍將軍極度想爭取伺候美人擦背的差事,哪料芍藥非常不識趣的抱着澡豆進來,“將軍怎麼還沒避出去吶?”
最終,霍北涼不大愉快的從內室出來,見着外頭餘慶放羊似的來回溜達,不滿的瞪了過去。
餘慶:????
這是又生的哪門子氣?
待沐浴過後,霍將軍才得以踏進內室,牀上人早就沉沉的睡了過去,玉臂懶懶的搭在錦被上,上頭有一條一指來長的口子,像蜈蚣一樣,上頭結着厚厚的痂子,有落痂的地方,肌膚呈現出粉紅色。
霍北涼輕撫了兩下,從懷裡拿出藥膏,仔仔細細的將藥膏推開揉化,好在她病中睡的格外沉些,除了剛開始微微異樣外,後頭幾乎沒什麼反應。
楚映月這一覺睡的沉,夢中恍惚又聞到一股子藥草的香氣,淡淡的一股子清涼的味道,待醒來時似乎還能聞到,袖子將胳膊的傷蓋的好好的。
是以她一點也沒想到是這傷口的問題,還疑心覺着許是做夢留下的癔症,想着若不然等太醫來了尋兩副安眠的藥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