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繼克洛斯星隕落後陸陸續續又有幾顆星球莫名消失。星際聯盟沒有放話,所有精靈對星球隕落、消失的話題議論紛紛。
高級精靈數量稀少。初中級精靈們都人心惶惶。
繆斯換了裝飾,混在集市的人羣之間聽着那些嚼舌根的話。
克洛斯星的消失還沒有找到原因,眼下陸陸續續又有些星球消失……這讓她不免想到天蛇星曾遭受的劫難,一想到這個她便握緊了手中的精元。
是的,這是卡修斯的精元。她今天從冥想之中醒來的時候發現這顆本已經被歸還的精元安安靜靜躺在她的身側。
定是有什麼人把它放在自己身側的,而且是在不打攪自己的情況下。繆斯恍然意識到這個陌生人是有多強大。
眼下的線索太少,她也不知道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她只好拿着精元再一次上了炫彩山。
迪符特的靜室極其安靜——若是平時迪符特早已察覺來了外客。
繆斯暗暗吞下心中詫異,慢慢走近。她看見迪符特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不免心中流露一絲異樣。
她走近去查看情況,發現了一灘血跡,血液已經凝固許久了。她在迪符特鮮血交凝的毛髮之下,發現了一道傷口。
他們戰神聯盟或多或少都掌握着些檢驗屍體的技巧,她大略查探了一下,發現這一刀或一劍刺的方位是肺部——刺穿肺部能使血液立即倒流入肺,致使精靈缺氧窒息死亡。
迪符特的身體已經涼透了。她仔細查看了一下,大概能推算出他已經死了一天左右了。
繆斯倒吸一口涼氣,她和迪符特不太相熟。但是到底也是認識,前些天還是活生生的精靈,今日再見卻已是屍體了,這讓她心中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苦味。
繆斯不知道自己在迪符特屍體旁站了多久,她覺得鼻尖有些發酸,這些天,離開的精靈越來越多……她下意識握緊手中的東西,可她忽然覺得,手中一空,她這一握,什麼都沒有抓到。
驚詫的想要看看手中的精元,卻看見只剩下一點零星的藍色粉末正在消散……這精元……是假的!
繆斯修煉幻術許久,可僞造精元——這幻術手段她竟然在消散之際纔有所察覺。可見施術者幻術之高。可是,爲什麼要給她一個假精元?繆斯下意識覺得自己必須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可是她剛準備走,就和進來的人碰了個正着——是卡西露一族的人。繆斯眯縫着眼睛,仔細打量着眼前的精靈們,看服裝和麪相,都是些元老級的人物。
這番觀察再加上之前查看迪符特的傷口讓她眼睛有些酸澀,不由得伸手揉了揉。
再睜開眼,視野所及範圍依舊是一片迷糊。這幾日的狀況又惡劣了不少——其實她早該習慣的。
繆斯垂下眼眸,不知該看些什麼。短髮扎的臉頰有些難過,她隨意撕下身上衣服的一小片布條,用來綁了頭髮。
幹完這些事,卡西露族的那些長老似乎已經發現了迪符特的死亡。她知道,一場質疑在所難免。這會是那個把假的精元放在她身邊的精靈的陰謀嗎?
“神瞳少主,你不打算說明點什麼嗎?”
繆斯覺得心裡堵了一口氣,可就是說不出來這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不知道。我頂多就比你們早來半個時辰。”
他們之中似乎有一個精靈懂醫術,正在查看屍體。“死了快一天了,是一劍穿過肺部致死。但是這劍插得位置偏了一些。好在靜室溫度低,精靈能量也還沒消散,屍體保存較好。應該可以按着傷口大小找出匹配的劍。”
“說到劍,神瞳少主不是也有一把劍嗎?”
看不清那個精靈的面孔但是能憑聲音辨別出那個精靈所在的位置。恍然間,一道白光劃過,一柄威嚴的劍赫然直立在那個精靈面前。落劍之處就離他所站的位置差之毫釐,劍身穩定後數秒,恐懼、害怕、惱怒等情緒才迅速爬上他的面頰。
“請便。”她沒有看那些人的反應兀自走到一個陰暗的角落,不知道爲什麼,她乏了。或許這是一個圈套,但是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爭辯些什麼了。她撫過崎嶇不平的石壁——這裡,他,也曾經來過吧。想着那個記憶之中的明媚笑顏,她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因爲受傷的原因,璐兮悶在家裡好些日子了。趁着今日父親和衆位叔伯不在,她很順利的從家裡溜了出來。
四下走走的時候,她看見了一個人正半跪在地上。他似乎很艱難才從地上站起來,可沒兩步又顫顫巍巍的倒了下去。璐兮趕忙跑過去查看,發現那人竟然是重生。
仔細看看,這少年稚氣未脫,一雙血色眸子生得好看。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傷到腳了。
“喂,你沒事吧。”璐兮問道。
重生搖了搖頭,仰起頭看着璐兮,“剛剛從坡上摔下來,似乎是骨折了。姐姐,你有時間嗎?”
璐兮點點頭,重生似是找到救命稻草似的,很開心地想要站起來,可卻敵不過那隻受傷的腳,還沒站穩身形,又不禁摔了下去。
“你……你別動了。”璐兮有些擔憂,但畢竟是隻見過一兩面的陌生人,她也不好再去多關注些。
重生很乖巧的點點頭,坐在了地上。“姐姐,我要去送一樣東西給漠卡大人,你有時間嗎?能幫我送一下嗎?”他滿臉期待的看着她。這會兒璐兮有些爲難了。聽說漠卡今天帶着人去找迪符特了,如果自己幫重生去送東西,怕是會被漠卡罵個狗血淋頭吧。
璐兮很是糾結。她焦躁的揉亂了自己的髮型,摩挲着裙襬躊躇。無意間瞟到了重生寄以希望的目光,她更加猶豫了。
“姐姐……”重生帶着央求般的語氣說道,璐兮這會兒是沒辦法猶豫了。她伸出手去,“東西給我吧。大不了被老爹罵一頓就是了。”
說着,重生把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給了璐兮。“謝謝姐姐!”
“你自己能走回去嗎?需不需要我叫人來幫忙?”璐兮有些擔憂。
“沒事的姐姐,送東西要緊。我自己可以慢慢挪回去的。”重生微笑着,看着璐兮。
璐兮點點頭,囑咐幾句後便踏上了前往炫彩山的路。
重生一直目送着璐兮離開,直到她消失在綿延的山路盡頭,他這才拍拍身上的土,穩穩當當的站了起來。
他走到了一位玄衣男子身邊,恭敬行禮。他的腳看上去完全無礙。
“師父。”
男子雪色的長髮被風微微吹動,“嗯,說謊騙人的技術倒是長進了許多。可就是這殺人嘛……”
“抱歉師父,是我沒有一劍將其斃命,也是我沒有在漠卡來的時候把劍收好,還要師父來給我善後。”說着,重生的頭越垂越下。
男子笑着搖了搖頭,“慢慢來吧。”說罷,他拂袖而去。“跟上。”
重生在原地愣了許久才慢慢跟上了男子的步伐。一邊跑着一邊問:“師父,這就走嗎?”
“是啊,局已經布好了,剩下的殘局由那些棋子自己去下完吧。”他露出一副詭譎莫測的笑意,伸出手,看了看手中那個殘破的精元,“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的師父書幾又,有時殺人放火,有時又救人無數。他不太明白——不過他從來就不需要明白這些……重生雙拳緊握,暗暗相互摩擦着,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恍然擡眼,發現書幾又已經走遠,他立即邁開步伐,跑着跟了上去,“師父,你是如何算到漠卡不會救迪符特的?”
書幾又雪色長髮悠然浮動,紫水晶的眸子中流露出一股厭惡的色彩,他嘴角帶笑卻不免多了幾分譏諷。“孩子,這世界上最難掌握的是人心,最容易猜透的也是人心……”
重生停下步伐,若有所思。
璐兮來時,正巧看見了繆斯和父親及諸位叔伯正在對峙。一時間也沒敢進去,只躲在巨石之後,觀看情況。
繆斯在一旁看着卡西露一族的那些長老前前後後將迪符特身上的劍痕與她的劍比對數次。結果她大抵能猜到,既然有人故意把她引到這裡來,就一定是做好了準備要把這把火引到她身上。
“尺寸大小基本一致……神瞳少主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繆斯能感受到所有精靈的目光都齊刷刷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繆斯很自然的垂着雙手,她現在手腕也用不了太重的力。“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她琥珀色的眸子有些迷離。
“殺人兇手!”繆斯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不過還是尋聲望了過去。
“我還沒那個本事擔得起這樣的稱呼。”她無奈的聳聳肩,臉上再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她走到人口聚集的地方。卡西露族的長老們紛紛像躲避瘟疫一樣躲着她。她撿起自己的劍,恍然舉起,一起招向一旁刺去。一個長老以爲她攻擊的對象是他,驚恐之餘踩空了步伐,摔了個四面朝天。
可繆斯僅僅是與他擦肩而過。本是徑直刺向石壁的劍尖在石壁之上打了個彎,劃下一道淺痕。然後它便與繆斯的手脫離,一聲重響掉落在地。
衆人對於這個結果皆顯得驚訝。預料之中的事情不應該是那柄劍徑直刺入石壁嗎?沒有誰質疑繆斯的能力。
許久,靜室一片沉寂。
那名醫者的話打破了這樣的平靜,“她的手在抖,根本用不了劍。握起已是勉強,沒有到足以可以殺人的力道!”
繆斯撿起劍稍稍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所以,我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嗎?”琥珀色的清冷將在場的人一一掃過。
從進入靜室一直沒開口的漠卡緩緩開了口,“卡修斯的精元不見了……”
霎時,衆人用懷疑的目光看着繆斯。誰不知道繆斯與卡修斯的關係……誰不知道卡修斯死在了天蛇……
繆斯雖然看不清那些人的眼神,卻能感受得那種懷疑和不信任。“我既然送回來了爲什麼要拿走?”
一時間衆人啞口無言。
漠卡揚起嗓音,似笑非笑的說道:“哪個女人不希望將自己心愛男子的遺物帶在身邊。女人不都是這樣嗎……”
聽罷,繆斯不由得皺了皺眉。這話中的譏諷,繆斯她不是聽不出來。
“……不管身上有再多光環,說到底還是女人。”
繆斯挑眉諷笑,“能說這話的男人也比女人還不到哪去。是,我愛卡修斯,卡修斯是死在天蛇星。但是他是我親手帶回來了!落葉歸根。我爲什麼還要來偷精元?”
漠卡怒呵道:“藉口!你若只是送精元,爲何不在送完後就回天蛇?你若不留戀爲何今日要無緣無故來此處拜訪?還有,誰知道你的手傷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什麼時候弄上去的也未可知!”
“更何況……你先前……”漠卡想起之前的汐汐是她親手斬滅……但是這個證據他說了一半,便不敢再往下說了。因爲,這是秘密。不能說的秘密。
繆斯倒沒有被這些直衝而暴躁的話給唬愣,她可以解釋,一條一條合理的解釋——解釋到眼前的精靈沒有反駁的餘地。繆斯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然想起了,眼前的精靈曾經幫助過還是卡茨的卡修斯。她垂下眸,撇過頭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麼。待態度緩和過後,她才緩緩說道:“我神瞳少主,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
氣氛有些僵着。空氣之中附着的水分子悄悄黏上了精靈的皮膚,試圖緩解這樣的尷尬。
起初繆斯不覺得奇怪,直到她想起上一次來此處歸還精元時,全身難以適應的乾燥感……她這才發現異樣。
“空氣中有水分。”她淡然開口。
“你這又想說明什麼?”一個精靈問道。
繆斯道:“這間靜室,無水、乾燥。按理說不應該有這麼多水分子存在。各位都是水系精靈,對水元素的敏感度應該比我更加強纔對。”
幾位精靈仔細感受着空氣之中的水成分,不由爲之驚訝。“你這又是想要說明什麼?”
“時間久了,水汽自會消散。可如今沒有,那說明之前將水帶來的人離開的時間不超過一天。也就正好對上了迪符特的死亡時間。所以,諸位,現在有嫌疑的不止是我。”繆斯琥珀色的眸子冷靜異常,“既然諸位皆懷疑我,那我只好查出此人,自證清白。”
若是繆斯的眼睛無礙,漠卡的神色一定足夠讓她起疑。
只見得平日裡傲氣熊熊的漠卡如今像極了一隻受驚的貓。他極力掩蓋那份掩飾不去的自責和擔憂,努力往人後躲。
迪符特不是他殺的,但是卻是因爲他才死的——所謂做賊心虛。
繆斯從他身邊走過,帶起一陣風,徑直吹進了漠卡心中。使得他心跳加速,似乎下一秒就會跳離胸腔。
“族長,你沒事吧。”一位長老發現了他的慘白麪色,關切的問道。
“無礙,無礙……”他看着繆斯離去的背影,愣是再沒說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