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慶忙不迭地跑出酒吧的門,過了街沒多遠就有一家煙店,魏國慶跑進去之後沒等店員開口,他便急切地問道:“哥們兒,你這兒有那種白盒兒的萬寶路沒有?”
店員睡眼惺忪,隨手一找就在櫃檯裡掏出來一盒白盒的萬寶路香菸,“給!哈~”把煙遞給魏國慶,店員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看來這年頭不管是做什麼買賣,最苦最累的永遠都是下邊這些打雜的人,而掙錢的則始終都是那些個幕後作威作福的人。
魏國慶也被這店員的哈欠感染了,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問道:“多少錢?哥們兒,哈~”
“十五塊錢。”
“多少錢?”魏國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這在他看來就算是煙裡邊比較貴的了,可是要知道那個叫“輝哥”的小老頭可是給了自己兩三千塊啊!魏國慶心說:你這個老該死的玩兒我呢是吧?
“十五!”店員重複道。
“這種煙沒有再貴一點的了?”魏國慶擔心自己買錯了,繼續追問道。
“沒了,就這一樣,還買不買?”店員顯得有些不耐煩。
“買!”魏國慶從一沓百元大鈔裡抽出一張來,遞給了店員。店員接過來熟練地將剩下的八十五塊錢找給了魏國慶,魏國慶往回走的時候故意把腳步放慢了一些,他有心裡點害怕:看來這煙只有這麼一種,可是爲什麼那老頭兒要給自己這麼多錢呢?難道這老頭兒是個騙子拿假鈔騙我呢?不能啊,我一個服務生有多少錢讓他騙啊!
魏國慶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他下意識地又加快了腳步。“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那個叫“輝哥”的老頭兒能夠給他答案。魏國慶回到酒吧,把那盒香菸和剩下的錢遞給了輝哥,“先生您要買的煙,這是剩下的錢。”
爲了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魏國慶沒等老者反應便又委婉地加上了一句話:“真不好意思,沒有您要的那個價位的煙了,只有這種十五塊錢的了。如果不對的話,我願意用我自己的錢補給您。”
“哈哈,小夥子,不錯,我要的就是這種煙。來來來,坐下來陪我喝兩杯!”
“先生,對不起。”魏國慶戰戰兢兢地回答道:“我是這裡的服務生,老闆有規定工作時間不能喝酒,客人的酒就更加不能喝了。”
“老闆有規定?”老者一臉的平靜,語氣中卻透着不屑:“呵呵,剛剛好我有事兒找你們老闆,你去把他給我叫過來。”
“這……不好吧?”魏國慶雖然看得出老者的身份非常,但是這裡的老闆是個不折不扣的夜貓子,這會兒多半在酒吧後面的臥室裡睡回籠覺。這個時候去把老闆吵醒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自己好不容易端起的這個飯碗很有可能就會因此給砸了。
“呵呵,小夥子,你不用怕,你就告訴你們老闆是一個叫王明輝的找他!”老者說得輕描淡寫,那股氣勢卻是非凡:“辦完了這事兒,輝哥我給你碗飯吃。保證賺得比在這兒多上不只十倍,你放心地去吧!”
“那……行吧,先生您稍等,萬一老闆不來……”魏國慶還是充滿顧慮。
“你放一萬個心,他肯定來!”老者因爲怕魏國慶不放心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他不來,我也要定你了!”
“好嘞!您稍等。”老者器宇軒昂絕沒道理騙一個酒吧的小服務生,就算真的被人家給玩兒了魏國慶也只能認栽。丟了個工作還可以再找,但千里投名、萬里投主,遇見貴人的機會可沒有那麼多,今天機會來了,他怎能不倍加珍惜?
魏國慶一溜煙兒跑到了酒吧後邊的臥室,“梆梆梆梆”就是一頓敲門,敲了半天,裡面還是沒有動靜。魏國慶沒辦法,直接把球鎖一轉,開門就走了進去。果不其然,老闆還歪在牀上悶頭大睡。
魏國慶走上前去推了老闆一把,輕聲喚道:“老闆,有人找您!”推了一把之後,老闆沒有反應,魏國慶又推了一把,輕輕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反應。這樣又推又叫地四五次,這老闆就像死豬成精了似的依舊大睡不止,根本就沒有醒的意思。
魏國慶實在忍不住了,猛推了老闆一把,高聲吼道:“老闆,趕緊起來吧!有人找你!”魏國慶這一嗓子可夠高的,就連坐在外面的輝哥和大個子都聽見了這一聲喊,那酒吧老闆就算是個死人也得給震回來倆魂兒來。
那老闆氣急敗壞,揉着耳朵罵到:“小兔崽子,敢吵我睡覺?!誰他媽找老子?!”
“他說,他叫輝哥!”魏國慶看得出輝哥的能量,故意裝作膽戰心驚的樣子說道。
一聽“輝哥”倆字,酒吧老闆直接就醒了八分,瞪大眼睛問道:“輝哥?哪個輝哥?!”
“他說他叫王明輝!”魏國慶心裡忍不住好笑,心說:看你嚇的那樣,平時跟我們這些服務生、調酒師吆五喝六的,原來你也有個害怕的人啊?魏國慶忍不住又給老闆添了把火:“他還跟我說讓你趕緊過去!”
“他叫王明輝?!”酒吧老闆顯得極其慌張。
魏國慶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是個什麼樣的人?!”老闆不敢相信自己這汪子小水窪裡還能游進來真龍。
“花白的頭髮,穿箇中山裝,挺儒雅的樣子,身邊還跟了個大個子,足有一米九幾!”魏國慶簡要地勾勒着老者和大個子的形象,雖然形容得極其簡明扼要,但把輝哥和大個子的主要特徵全都交代了個明明白白。
一聽魏國慶的形容,酒吧老闆的反應突然變得相當劇烈。他立刻抓起一條褲子發瘋了一樣就往腿上猛擼,褲腰帶還沒繫緊就又抄起一件襯衫往身上套,忙中出錯不但襯衫的裡外搞反了,而且釦子也系錯了兩三個。
這種場景如果放到以往,魏國慶一定會樂得不可開交,然而今天卻完全不同。眼前這個嚇得屁滾尿流的人竟然是這個酒吧的老闆,他的酒吧雖然不大,但在這一兩條街之內提起“馮大腦袋”(酒吧老闆的外號)來,還是多少有點面子的。
他在這一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算得上一號人物,好歹的也是個說一不二的角色。平常都是馮哥嚇唬別人的戲碼,哪輪得着看馮哥被人家嚇丟魂兒的樣子啊?這白頭髮老頭能把馮大腦袋嚇成這樣,說明他真的不簡單。魏國慶一旦看透了這點,他的心中就是一陣說不出的激動——看來老子這回是遇着真神了!
有讀者朋友肯定會問了,魏國慶怎麼知道馮大腦袋是被嚇成那樣的?凍梨說:很顯然是嚇的,一個男人如此慌亂的情況只有兩種。一種是見自己的情人,瘋狂分泌的荷爾蒙使得人們忘乎所以;
另一種情況正相反,是見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更確切的說是自己害怕的人。這時候恐懼的意識就會把整個大腦全都盤踞起來,人一恐懼自然就會行爲失常。馮大腦袋這是膽兒大的,要是剛混道上的那些膽兒小的小字輩兒,聽說輝哥王明輝點了自己的名兒恐怕非尿褲子不可!
見馮大腦袋穿好了衣服——哪穿好啊?頂多算是不露肉,可是時間不等人,輝哥更不等人啊,魏國慶也就只得權當他穿好了。魏國慶不敢鬆懈趕忙先一步出門,將門打開,彎下腰恭恭敬敬地請老闆出門。
“我操你媽的!你跟我玩兒呢?!這都火燒眉毛了,還他媽跟我整這個沒用的,趕緊給我滾犢子,別給馮哥耽誤事兒!”馮大腦袋氣急敗壞地想要衝出臥室的門。
可是卻被魏國慶攔住了:“馮哥,不管咋地,咱們也是這一片兒的這份兒的啊!”魏國慶一邊說着,一邊挑起大拇指來故意噁心着馮大腦袋:“既然咱們是這份兒的,咱們就沒有理由怕他不是嗎?管他輝哥、輝弟還是輝兒子、龜兒子呢!”
馮大腦袋一聽這話就更害怕了,在省城的地面上有幾個人敢罵王明輝啊?他魏國慶算是一個!馮大腦袋本不把魏國慶當根兒蔥,這下聽了他說這句話,趕緊就衝上去把魏國慶的嘴給捂上了,還口口聲聲地叫起了“大兄弟”。
馮大腦袋哀求道:“哎呀我的大兄弟啊,可不敢這麼說啊,要沒命的啊!”
魏國慶心裡一陣陣地好笑,心說還以爲你馮大腦袋是一方諸侯呢,真沒成想連頭豬、連只猴兒都不如!他又伸出手攔了一把馮大腦袋說道:“馮哥,既然輝哥的牌兒如此之硬,那我也不能怠慢啊,他老人家讓我來找你,我還是先通報一聲爲好啊!”
“那你趕緊的吧,一會兒都出了人命了啊!我的魏爺爺啊!”這下更好,魏國慶的輩兒直接就從大兄弟長成了爺爺輩兒的了。這倒並不讓他感到多麼奇怪,像馮大腦袋這種欺軟怕硬之徒,做出什麼無恥之事來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魏國慶一路小跑走在前面,後面跟着衣服、頭髮亂七八糟、滿嘴酒氣的馮大腦袋。魏國慶走到老者跟前,彎下腰稟報道:“您好,先生。您叫我帶的人,我給您請到了!”說罷,讓出一條路來,讓馮大腦袋跟輝哥直接面對面。
魏國慶這話說得當真是滴水不漏,一個“帶”字、一個“請”字更是令王明輝刮目相看。相對於馮大腦袋,王明輝無疑是個強者,王明輝發號施令自然是讓魏國慶把馮大腦袋給“帶”來;而這人是王明輝讓“帶”的,魏國慶必須要給足王明輝面子,所以要用一個“請”字。
一字之差一般人根本很難分辨出其中的差異,但王明輝是誰啊?那可是一方的霸主啊,他的耳朵那可是容不得半點沙子啊,就這倆字都已經足夠讓魏國慶在他的心中佔據一席之地了。要知道,這一字之差可不是誰都能理解得了的,與人交往是一門學問,學只是一個方面,更多的還是要靠天賦。很顯然在王明輝的眼裡,魏國慶就是這樣一個很有天賦的年輕人。
馮大腦袋一見王明輝便點頭哈腰,從褲兜裡剛要往出掏煙,手剛剛一伸到兜裡就發現由於慌亂褲兜裡的煙盒早就不知道躥到了那裡,他手摸了個空難免一臉的尷尬,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來一句:“輝哥,來啦!”剛一說完,馮大腦袋的臉色就是青一陣白一陣的一頓亂變,他害怕自己這招呼打得太簡單了,老爺子會因此而怪罪於他。
“嗯,來了。你也不用忙乎了!”輝哥指了指魏國慶:“這小夥子已經給我買好了香菸了!”說罷,從煙盒裡抽出一支來叼在嘴裡,朝着魏國慶的方向比劃了一下。魏國慶趕忙從兜裡掏出火機上前給老爺子點上。
別看魏國慶自己不抽菸,但是口袋裡的火機是從來不能少的。酒吧裡免不了會有客人抽菸,抽菸就免不了火機不好使的時候,作爲酒吧的一個服務生,備着兩個火機,時刻準備爲顧客分憂,一個壞了還有另外一個。如果兩個火機都掛了,那他也只能認命。
酒吧的服務生誰都能幹,但要是想幹得好、幹得長遠那可就是門學問了,往大了說這屬於是人類學的一個範疇,往小了說就是得有眼力見兒,得會來事兒。會來事兒這事兒,說起來輕巧,但能做到想魏國慶這樣骨子裡都極會來事兒的可就爲數不多了。
輝哥抽了口煙,表情極其的陶醉,他將淡淡的煙霧從口鼻中輕輕吐出來,對馮大腦袋說道:“老馮啊!”馮大腦袋差不點沒嚇得跪地上,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人家王明輝比起來那可是差了一大截啊,王明輝如此親近地稱呼他不由得讓他如坐鍼氈。
王明輝說:“老馮,我想要跟你要個人!你看怎麼樣啊?”王明輝一邊說,一邊拿夾煙的兩個手指指着魏國慶。還沒等馮大腦袋答應,王明輝就話鋒一轉遞給魏國慶一張紙條兒說道:“小夥子啊,你明天就到這個條兒上寫的地方找我,就說你叫啥是王明輝輝哥找的你。對了你叫啥啊?”
魏國慶趕緊接過話頭:“我姓魏,叫國慶。”
“嗯,‘魏國慶’很質樸的名字嘛。好了我也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那個誰,大個子結賬!”跟輝哥對面而坐的大個子趕忙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就要往桌子上拍。
馮大腦袋哪敢收人家輝哥的錢啊?趕緊的就攔住了大個子:“就算我孝敬輝哥了,哪能讓輝哥破費呢?”
王明輝也當真的不客氣,揮手示意大個子把錢收起來:“那老馮兄弟,我可真就不客氣啦!”說了聲不客氣,王明輝便帶着大個子走出酒吧,末了還跟魏國慶揮了個手錶示再見,魏國慶也非常禮貌地彎下腰與其揮手告別。
王明輝從酒吧裡出來沒走幾步,街上便開過來一輛相當拉風的悍馬車,兩個人不緊不慢地進了車,然後悍馬便疾馳而去。魏國慶看着遠去的悍馬,問馮大腦袋道:“馮哥,這輝哥是個什麼來頭?”
“媽呀,你可別折了我的壽,你現在搭上了輝哥這條線那可是前途無量啊!以後可別叫我馮哥了,要叫也得我你國慶哥啊!”馮大腦袋一臉諂媚地說道:“輝哥的來頭啊,那可真是大了去了!”
“哦?怎麼個大法兒呢?”
“怎麼個大法兒?怎麼形容呢?這樣,我告訴你輝哥道兒上的報號你就全清楚了——省城毒梟!”馮大腦袋這四個字震得魏國慶的耳朵嗡嗡直響,他不敢相信自己能與這個級別的人搭上關係,更加不敢想象他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裡將與這樣一個臭名昭著的毒梟爲伍。
此刻,魏國慶的心裡極端的複雜,他的價值觀發生着地震海嘯一般的變化,馬上就要崩塌。激動、恐懼、矛盾、彷徨……所有的情緒一瞬間全都擠在了一塊兒,像高峰期帝都的車流,怎麼也理不通。
他忐忑之際突然有種想要抽菸的衝動:“馮哥,給我根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