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內部,魏氏咬牙堅持着主政大權,支持的公子小雀能不能上位,就看能不能給晉國山頭帶來好處。
實實在在的好處!
“內憂外患,如今吳解麾下,止勁卒數百,若是鄭國動盪,恐有大變啊!”
“夫子如何回覆?”
“各家死士,或有出手跡象。”
“唔……”
死士這個事情不好說,能養死士的家族,其實名聲都還算好。沒有好名聲,也養不了死士,畢竟對死士來說,是“感恩”大於“受惠”。
沒有一定的恩情,很難讓人去做死士。
而想要把恩情玩得好,施恩技術全靠權錢,還不能瞎雞兒砸錢,得砸得到位,砸得潤物細無聲。
有些死士的豢養,可能要持續三十年以上,兩代人的經營。
“這二年,行刺吳解之人甚多,只是未曾有傷及分毫者。”
“秦晉遊俠行會之中,多有悍勇之輩,欲取吳解人頭,以揚名天下。”
掛十二國將印的牛逼人物,老子把他給乾死,那老子得多牛逼啊。
秦晉老鐵這麼想的,不在少數。
無關乎生死恩義,純粹就是爲了自我價值。
簡單來說,就是爲了追求:吾之生涯,一片無悔!
挺蛋疼挺糾結的,然而這種人的確相當多,而且還大量集中在低級士人中。這些傢伙往往有着不錯的搏殺技術,還有相當開闊眼界,以及驚人的執行力。
加上長期沒有進入統治階級的核心,心態上更加扭曲或者放得開,別說行刺李解,只要行刺周天子能證明他們牛逼,這事兒也得幹!
只可惜行刺周天子……不算他們牛逼。
“三日後,吳解大宴賓客,會列國行者,只怕我晉國死士,不在少數。”
“可要暗中佈置?”
“只能如此。”
“吳解猖狂,小視我晉人,又視我等爲豺狼,不屑同等相談……”
最近幾天晉國老鐵們很是難受,那頭吳國禽獸,根本就是在發神經,動不動就是勒索美女,拉過來十幾個美女,不是挑肥就是揀瘦,總之就是不滿意。
有好事的也發現了李解的毛病,其中就有老秦人,老秦人於是就開了個玩笑,說李老闆你眼光這麼高,是不是想要魏氏的“昭娘”啊,那不可能的,人是頂級絕色,又是高學歷,是要伺候公子小雀的,哪能輪到你呢?
要不是看一百來號鱷人時刻準備要砍人,晉國老鐵們是真的想好好教育教育老秦人,幾百年了,是不是忘了怎麼跟大哥說話!
“‘昭娘’……”
“不可!”
“公子爲王,‘昭娘’爲後!”
晉國對內稱王,也是小範圍的,自從周懟王這個大傻叉死了之後,列強都開始放飛自我。
你周室就是一窩逗逼,老子鳥你大爺哦。
現在魏氏硬挺着扶持公子小雀,除了公子小雀本身母族干係之外,還有就是魏氏的女良人,能順理成章,成爲未來的“大晉王后”。
不過,開口提出“昭娘”的魏氏子弟,卻是眼神忽閃,沒有繼續爭辯下去。
但除了他,還有一人神色鄭重地問同族:“二三子以爲,吳解志向如何?!”
“吳國忠臣,自是……”
有人開口就答,但話頭一截,猛地沉吟起來,片刻,才擡頭看着之前說話的兩人,“子羽之言,是有他意?”
“不錯!”
最先提到“昭娘”的人,像是找到了機會一樣,起身行禮之後,才道:“以羽之見,吳解所忠,非吳國也,吳威王也。今王孫虒繼承王位,如何服衆?總有太叔卯扶持,又有公子寅舊部投獻。然則年少無知,又無威信。吳解崛起於草莽,信人也。麾下六巴、舒劍、商無忌、賈貴、桐人……又豈是無知賤人?”
魏羽的分析極爲精準,直接分析人,或者說分析李解麾下的人才組成,幾乎沒有吳國本土勢力的干涉。
說一句自力更生、白手起家,一點都不爲過。
“吳解此人,猶如當年吳楚啊。”
當年楚國起家的時候,篳路藍縷,就是他們的狀況。
吳國怎麼起家的?披荊斬棘,就是他們的作爲。
說罷,魏羽又連忙從袖中抽出一張卷軸,打開之後,有人愣道:“紙?”
“正是。”
李解跟魏氏的交易中,紙張也是重中之重,價格依舊昂貴,但和絹布比起來,已經只有四分之一的價錢。
對魏氏來說,已經消耗得起,至少是核心精英,是完全沒有問題。
一張紙上,可以記錄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文字,字形不好看,顯然魏羽還沒有掌握書寫技巧,不過並不影響觀看。
魏羽將這張紙鋪在桌面上,然後道:“二三子請看。”
聽了魏羽所指,衆人圍觀掃視,很快,都是一個個神色驚異。
因爲紙張上寫着的,都是李解麾下衆人的根腳來歷。
像賈貴,後頭就註釋一行小字:原晉國賈氏,出奔外國之遺脈。
再比如姬勤,就說是六國宗室之長。
至於姜文、姜武,就說是姜齊之後。
林林總總,記錄的不算太詳盡,但大概的分佈,還是挺直觀的。
“諸君,除吳解、商無忌及‘百沙’野人所成沙氏之外,王命猛男江陰子之佐助,皆乃外邦之才。”
其中有些人,魏羽甚至沒有列出來,比如說蔡國“攝政”原上蔡大夫蔡美,原平輿司寇蔡夕,原楚國“州來大夫”雲軫甪……
這些老牌大夫,他們本來就熟得很。
“吳解用人……”
“大膽。”
“大膽!”
“大膽啊……”
一時間,竟是有些佩服,也不得不佩服。
魏羽說罷,又拿出一張紙,再次鋪在桌面上:“此乃行者見聞,諸君再看。”
在姑蘇的晉國行者並不在少數,加上之前“吳晉互王”的蜜月期,也讓不少晉國人能夠隨意走動採風。
而江陰邑又是個開放城市,晉人前往採風,實在是正常的很。
那麼非常出格非常怪異的事情,就很容易被記錄下來。
比如說晉國行者就記錄了一個怪事:某年某月某日,見陰鄉起力役清淤造田,有男子二千,有女子千五,各成其營,各司其職。
女子參加力役這種事情,晉國不是說沒有,但組織度這麼高的,聽都沒聽說過。
這種怪事,自然是讓晉國行者覺得無比好奇,然後幾次下鄉,前往了“百沙”各地,只要是受江陰邑大老闆影響深,又或者說是直接統治的,往往都和“白沙村”一樣,女子參與勞動的比例極高。
絕非僅僅是採集、養殖、紡織等等事物,甚至還要承擔工程、安保等重大任務。
其中就有一段,是晉國行者在丘北柳營的見聞:女子操練,令行禁止,匹夫弗能勝也。
這些見聞,單獨拿一段出來,都只能當稀奇看,但綜合起來,那就可怕了。魏羽一臉凝重地又摸出一張東西,這次不是紙張,而是絹布。
“輿圖?”
“此處是揚子江,此處是楚國衡山,即大別山。此處乃是隨國,此地,便是息國故地,如今是息城。”
魏羽一路點了過去,重要的節點上,都是重點圈了出來,看上去相當的直觀。
這是一張大略圖,吳國的地盤被拆分之後,就就很明顯看出來,李解一個人,等於就佔去了三分之一。
哪怕這些地盤是李解打下來的,哪怕這些地盤都是爛地,但規模這麼大,就不可小覷。
“這……”
“吳威王莫非還留有遺詔?其實欲傳位於吳解?”
“……”
“……”
玩笑歸玩笑,但也說明了魏氏子弟的震驚。
“時下,還要再加上徐國故地。”
手指在徐城、鍾離城點了點,魏羽再次詢問同族子弟:“二三子以爲,吳解志向如何?!”
再聽這個問題,魏氏子弟的神色更是複雜無比,甚至有點後悔把徐國故土這塊飛地賣給李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