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軍啓行出陣鮎江城,
此起彼伏的號令聲中雄渾金鼓不時陣陣作響,信長親領黑母衣衆、赤母衣衆爲中軍,以淺井長政所部爲左翼,以德川家康所部爲右翼,三萬五千大軍結成數百個大大小小的方陣緩緩向預設戰場推進。
與此同時,憑高眺望,只見鮎江城的大門在薄薄的晨霧中打開,依稀可見一支又一支足輕、騎隊、鐵炮、弓箭備隊井然有序地開出城,與城下偏營中正在集結的其他六角家軍隊會合到一起,然後跟隨着帥旗的移動向織田大軍迎了上去。
“真是壯觀的場景啊!近七萬人的大混戰,聽起來就讓人不禁熱血沸騰啊。”全副武裝地站在左翼突前部位的一個小山丘上,我看了一眼遠方黑壓壓的六角大軍,微笑着對身旁的半兵衛道。
“只是一場勝負早已註定的無聊遊戲罷了。”似乎有些不太適應戰場之上的煙塵瀰漫,重治輕輕咳了幾下,面無表情地答道。
“呵呵,半兵衛,我發現你可是有點喜歡冒險刺激的怪癖喲!輕鬆一點的戰鬥不是更好嗎?至少可以不用屍橫遍野。”看着對面六角家的軍隊在經過短暫的嘈雜與混亂之後,中軍、側翼、後軍、預備隊紛紛陣勢排布完畢,各色靠旗混雜在一起整個戰場上人山人海的情景,我略有些感嘆似的說道。
“呵呵,徐曄,信長大殿的想法可能恰恰跟你相反呢!也許,殺死越多的敵人,我們的信長大殿纔會越有成就感。”半兵衛回頭看了一眼中軍幕府前在無數侍衛簇擁下的那個意氣風發的身影,語氣中帶着一絲難名的意味說道。
話音剛落,中軍法螺號聲齊齊吹響,信長的馬印、帥旗開始緩緩移動,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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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幕府處,
“六角家有率先發起攻擊的跡象嗎?”信長端坐于軍凳上,輕搖着木瓜紋軍配,神情威嚴地問目付頭毛利新介道。
“稟主公,就卑下觀察,敵軍左右兩翼均稍稍突前,前排佈置多爲弓箭備隊以及鐵炮備隊,而中軍皆是長槍足輕方陣,表面看似乎是防禦反擊的態勢。”毛利新介大聲地回答道。
“既然如此。”信長思索了片刻,手中軍配一揮下令道:“讓德川殿下派一支騎兵小隊前去試探一下,伺機擾亂敵軍左翼陣型。”
“遵命。”新介應了一聲,轉身傳令去訖。
“看樣子,我軍是要先發制人了。”看到中軍倏然豎起的大旗,我回過身笑着對半兵衛道:“信長大殿果然沒有什麼耐心啊。”
重治沒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我軍右翼本陣飛奔而出的一支騎兵小隊,道:“試探而已,即便衰敗如六角家,如果不傾盡全力也不是那麼容易戰勝的,大殿只是習慣性的喜歡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
“一針見血的判斷!”我滿臉欽佩之色地對重治豎起大拇指,然後接着說道:“說實話,我真是有些佩服德川這傢伙爲抱緊信長大殿的大腿不惜一切的堅韌精神,與武田一戰,德川家半數國土淪喪、剩下的也基本化爲一片焦土,將領兵馬死傷慘重,戰後恢復沒幾天又緊接着遭遇三河一揆,百姓流離失所、農業生產陷於停頓,一大堆爛攤子等着他收拾,可是信長的一句話就讓他二話不說放下家中事務,傾其所有帶兵前來助陣。半兵衛,你說,德川這傢伙的所作所爲是不是值得我們‘讚歎’呢?”
重治聞言,神色詫異地轉頭看向我,見我臉上一副詭異的飽含‘諷刺’笑容這才瞭然似的點了點頭,輕聲道:“也許吧,不過,在我看來,德川的身上更令人敬佩的是獨到的眼光和對大勢的把握。”
“重治,其實,不知道爲什麼,我很討厭德川這樣的人。”我喃喃自語了一句,繼而將目光投向了戰場。
空曠的原野上,一面黑底白字的“無”字大旗迎風獵獵,而旗下一支黑甲黑馬的騎兵正全速朝六角軍左翼撲去。
“立ち葵家徽?看來是神原康政親自出陣了,德川還真是捨得呀,也不擔心這僅存的幾個家中棟樑出什麼意外。”我一想起攻略遠江駿河時德川家將領前赴後繼的戰死就覺得有些幸災樂禍,渾不覺自己也是造成原本人才濟濟的德川家如今人才凋零、流失的罪魁禍首之一。
“我倒認爲德川此舉更多恐怕是希望神原康政露露臉,增添德川家一些威名。”半兵衛一邊用八卦扇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塵土,一邊語氣淡淡地說道。
“的確是。”我原本壓根沒看出來派神原出陣有何威名可言,不過戰場上神原的表演讓我不禁‘汗顏’!只見黑甲騎隊正在衝鋒過程中騎士逐漸展開隊列形成半弧形的攻擊扇面向六角家陣地急速逼近,很快兩者相距就不過短短百步之遙了。而此時,六角家終於做出應對反應,原本左翼前排的大量弓箭手紛紛向後退卻,替之以手持五米長槍宛如移動森林的足輕方陣,寒光閃閃的槍林斜指向迎面衝來的黑甲騎兵。
面對剋制騎兵的長槍方陣,神原竟然毫不畏懼地徑直撲上,聯想半兵衛剛纔的話讓我差點以爲這傢伙打算通過殺身成仁來一炮打響德川家的威名,不過很顯然我嚴重低估了日本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只見在即將撞上槍林的一瞬間,神原騎隊陣型倏然一變,迅速收縮成一條直線,然後宛如一條滑溜的水蛇般從槍林邊沿一掠而過,其間唯一的看點大概就是神原在馬上取弓搭箭,接連射殺了三名毫無防備的六角家長槍足輕,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僅僅取得‘斃敵三人’如此微渺到不值一提的神原騎隊居然在返回本陣的途中像大勝了一樣齊聲歡呼起來,緊接着就聽到整個聯軍陣地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喝聲,與之相應,彷彿在迎接凱旋的英雄一般。
我雙眼發直地轉頭看向半兵衛,只見後者一副司空見慣表情地聳了聳肩。看到回陣的神原騎隊個個喜笑顏開地在馬上朝那些足輕吹噓,我突然有一種想暈倒的感覺,我實在是佩服這些“陷陣之士”的厚臉皮。
“試探結束了,接下來應該就是全軍出擊了。”這時,重治在一旁悠然言道。
“趕緊的吧!我實在不好意思在這呆下去了,先鋒之戰擊殺三人的戰果竟然在這賣弄,我猜慶次和鹿之介恐怕都要吐血了。”我用勁揉了揉麪部有些因尷尬而變得僵硬的肌肉,滿頭冷汗地說道。
中軍幕府,傳令兵一路小跑到一干織田重臣面前,單膝跪地稟報道:“主公,德川家神原部已作出試探之舉,略微挫動敵軍陣勢,但沒有什麼太好的機會,德川殿下請求下一步指示。”
信長緩緩將目光從望遠鏡上收回,面無表情地環視周圍衆將領一眼,道:“竹千代的試探也太隨意了,根本就是繞了一圈就回來了嘛!真是傷腦筋啊,直接壓上去只會是毫無意義的消耗戰,我可沒有在這裡陪六角家這種不入流的角色玩下去的耐心,再找個人去試探一下吧!這次,讓本家的人去,讓竹千代弟弟也看一看到底該如何做才叫試探。”
“主公,我去!”果然,信長話音一落,火爆脾氣的勝家第一個跳出來,憋紅了臉大聲道:“剛纔德川家的試探簡直是個笑話,主公,讓末將去吧!讓六角家那些垃圾見識一下我織田軍的厲害!”勝家的話直來直去,全然不顧坐在一旁聽令的酒井忠次一臉鐵青色的神情。
“開什麼玩笑,權六你是中軍騎隊的備大將,跑去當探路先鋒算什麼!給我坐下!”信長毫不猶豫地大聲訓斥道,見勝家乖乖坐回位子,清了清嗓子道:“先鋒還不至於讓我織田家的家老去充當,剛纔的試探陣十郎看到大概早就笑掉大牙了吧,就讓他去吧!”語氣雖是淡淡的,但在在座的衆將領耳裡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就連一向目中無人的成政也只是微微臉色一變不敢有絲毫疑問。
“遵命!”那傳令兵大約是聽懂了信長和衆位大佬商量之後的決定,大聲應了一句,然後起身退了幾步,高高舉起手中的令旗,來回晃動了幾下,接着便看到幕府外一杆紅底紫繡的鷹旗豎了起來,並且左右搖擺了兩下。
“嗯?!居然讓我出擊?!”看到山上豎起的那面大旗,我滿頭問號地望向半兵衛道:“啥意思?”
“很簡單,信長大殿對剛纔的試探很不滿意,讓你代表織田家再次出擊!”半兵衛似乎來了興趣,笑着說:“徐曄,沒必要藏着掖着了,拿出你那親自訓練的秘密武器試試吧。這裡可是有七萬人,作爲‘玄武’軍的初陣綽綽有餘了。”
“好!就讓我伊藤家來次高調地露臉!”我聞言頓時心頭火熱,翻身下馬對傳令兵大聲下令道:“命令吉繼、本多番隊隨我來!”
“遵命!”傳令兵立刻轉身去了。
“嗚嗚……”在七萬雙好奇眼神的注視下與等待下,一陣雄渾號角聲從織田側翼響起,只見一支大約五百人的白甲軍脫離聯軍本陣,默然無聲地向六角家陣地撲去。令所有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支負責試探的先鋒軍居然不是騎隊而是足輕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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