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戶路城的戰鬥,其實在慶次親自揮舞長刀命令全軍吶喊進攻的那一刻始已然沒有了懸念,那些一揆農兵根本沒有半點作戰意志,直接聞風而逃,瞬間就不見了蹤跡,精心挑選了半天的100名伊藤武士,竟然無一傷亡就輕易通過了那條至少有500米長,原本可能是條腥風血雨之路的坡道。
當第一名伊藤武士翻入外圍柵欄時,整個加戶路城的前沿防線上已是人影皆無,重拳擊在空處的慶次簡直鬱悶地要吐血,雙方‘配合’的也太天衣無縫了,甚至比武裝演習還要友好!
然而就在後續接應的大隊兵馬集結得差不多的時候,慶次認爲戰鬥可能就只能這麼草草收場時,作爲一揆軍殺手鐗的50名僧兵卻狂呼大吼地殺了出來,看上去還真頗有些氣勢,不過慶次的臉上就只有毫不掩飾的譏諷之色,一羣野蠻而無紀律可言地人怎麼能稱之爲軍隊?!還等着作甚,剁了他們!
一聲令下,頓時伊藤武士這邊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呼嘯聲,那滾滾聲浪竟生生將衝過來的僧兵嚇退了幾步,雖然很快在頭目的‘佛義’鼓動下又亂哄哄地再次攻了上來,但那些僧兵的臉上已經不復先前的兇狠狂妄,而是顯得有些遲疑和畏懼。
應對這種小場面,現在的伊藤軍那是遊刃有餘,不見絲毫慌亂,一陣令人眼花繚亂同時卻又賞心悅目的穿插跑位之後,再看,100名伊藤武士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了陣型轉換,由散兵線變成了一個25名武士手持竹製投槍分成兩排陣列在前,剩餘75人每5人結成一個攻擊小隊,成梅花狀分佈在後的特殊陣型,主要用於小規模正面交戰,不僅機動靈活而且攻守兼備。
“前排,投槍!平向,擲!”站在隊伍最前列的慶次目光凜冽地將長刀向前一指,大吼道。
“咻咻咻~~”
一瞬間,25支被卯足了力氣擲出的投槍在淒厲的嘯空聲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迎面成小角度從半空射入僧兵羣之中,立時鮮花激噴,慘嚎四起。
千萬不要小看了這種竹子臨時趕製的投槍,一端被削尖之後,再利用粗麻繩纏繞在槍桿上,最後旋轉擲出,不僅可以讓它們具備較高的初速度,而且穿透力極其驚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洞穿僧兵身上那掩在白袍下的鎧甲,讓人流血致死。
戰爭就是這樣殘忍,它不會給失敗者任何翻盤的機會,就像這些可憐的僧兵,也許他們有勇氣、有戰鬥力,也有捨生忘死的意志,但僅僅一波投槍,就讓他們差不多看到了失敗。
跑在最前面的僧兵死得最快,迎面而來的投槍頃刻間貫穿他們的身體,然後殘餘的勁道將他們凌空拋起,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回,自己死了,還砸翻一片同伴。
慶次掃了一眼戰場,心中不禁冷笑:果然,這些僧兵不值一提,毫不足懼,除了一身兇狠勁,只要人數差距不是太懸殊,碰上有些名氣的正規軍,肯定只要抱頭鼠竄的份,能夠僥倖不全軍覆沒,就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了。
沒必要再折騰耽擱下去了,儘快解決掉他們。慶次想着,身先士卒,揮刀大步衝向已經亂成一團、正哭爹喊孃的叛軍。直到跑了一半路,慶次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統領,於是趕忙回身大喊一聲:“全軍出擊!”話音還未落,也不管其他人,徑自悶着頭殺進了敵羣!
短短十幾分鍾後,當我率領四百名武士進入加戶路城時,這裡的街道上已經只剩下遍地的僧兵屍體,擔任先鋒的伊藤武士們正相互談笑風生着,遊走於屍體中間尋找戰利品,而慶次,則像往常一樣,極其騷包地站在最厚的一堆死屍上,正若無其事地用絹布擦拭着手中染血的長刀。
“斬下13顆首級,鮮血澆沃,也算對得起這把在今川治部手上蒙塵數載的名刀了。”慶次將擦拭得光亮如鏡的長刀收還入鞘,然後遞還到我的手上,滿臉奸笑道:“老大,記着以後替我買把好刀,最好是村雨!”
“我去你的,武士的刀要靠在戰場上繳獲纔算本事,以後保證你有的是機會。”我作勢欲踹,被慶次靈敏地躲過,“現在不是開玩笑地時候,你馬上帶300人還有所有你能抓到的俘虜,馬上加固城防,盡一切可能把這裡變成一個固若金湯的堡壘,不久之後我們可能要在這裡進行一場決定命運的死鬥!”
“老大,你覺得那些一揆亂軍下一步的動作會是什麼?”
“這一次,一揆亂兵的叛亂組織得相當隱秘,可以說成功地瞞過了大殿的監視,突然爆發,瞬間就將周邊的一切都掌控在了手中。但也正因爲如此順利,叛軍絕對想不到會有一隻軍隊碰巧經過這裡,而且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他們一定會按部就班地進行整合,四處開花的叛亂方式固然有利於叛軍在最短時間內控制局面,但無可避免的他們也要相應地花費更多時間將這些分散在各處的兵力集結編組,然後再重拳出擊,混亂無組織的散兵遊勇是成不了氣候的,這一點經受無數次失敗的他們很清楚,因此我判斷,在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們選擇的第一個攻擊目標,可能是位於長島東面不過數裡之遙的小木江城!”
“是織田信興的居城!那裡只有區區三百人駐守,比我們的兵力還要少,面對近萬叛軍恐怕一次強攻就會失守的!”慶次聽完我的推斷,當即大驚失色道:“怎麼辦?一旦小木江城陷落,尾張就危險了!”
“沒那麼簡單!小木江城的設置原本就是爲了防備盤踞在長島的這些一向宗亂民,因此小木江城不僅是據險而建,而且登上天守閣,長島的任何動靜都一覽無遺。這次叛亂雖然足夠隱蔽,但還是不太可能逃過信興將軍的監視,所以小木江城此刻應該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要知道作爲小木江城有力支援的清洲城林秀貞大人那裡可是有一個兵團整整三千大軍!只要傳信及時,援軍趕到,應該可以阻敵於城下!”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不會就呆在這,坐等稻葉、氏家還有安藤大人的軍隊來到吧?”慶次臉上盡是抑制不住的失望神色,顯然他認爲我會堅持一貫的謹慎行事。
“不!等待毫無意義!也許我們可以嘗試着去做一些更有挑戰性的事情。”我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南邊,那裡,是一揆亂軍的大本營——長島!
就在我和慶次忙碌着制定一套切實可行的秘密作戰計劃時,小木江城城下,卻已經意外的偏離了我的猜測,提前開始了戰鬥,交戰雙方分別是長島的12000一揆叛軍和小木江城以及從清洲城趕來援兵組成的5500聯軍(織田一方兵力上的變化主要是因爲我的情報有些過時,信長大軍征伐伊勢之前,爲防意外曾特意給信興增加了1200名士兵,因此小木江城的兵力實際上應該是1500人,而清洲城方面則是因爲林秀貞得到信長許可,將兵力擴充滿5000人,此次派來4000援兵,因此加起來一共是5500人。)雙方兵力上雖看似仍有不小差距,但考慮到正規軍和那些臨時組織起來的農兵本身不可相提並論的戰鬥力,因此,這場戰役,雙方應該說是勢均力敵。
這場意外的提前了的戰役,得益於雙方的積極和迫切,一揆亂軍們無時不刻地在擔心着不過一海灣之隔、正在北伊勢所向披靡的織田大軍突然返回,給他們來個痛但不快樂着的爆菊;而林秀貞則正幻想着自己渾身一震、王八之氣爆發,用一場在他看來儘管是以少敵多但仍毫無懸念的完勝從而使自己有更大的資本在信長面前要求更多的政治利益。他的確是老了,但他可以爭取爲自己的兒子留下更多的東西。
“除了預備隊,我們應該將兵力一次性全部投入,這裡的地形很開闊,足夠大兵團的展開,我想僅僅一次有力的突擊,眼前的這些烏合之衆就會崩潰!”林秀貞第一次覺得指揮軍隊是這樣暢快,因而他興奮地大聲說着自己的作戰計劃,渾不知那副不知從哪找來的外形威武的鎧甲套在他那如同骷髏架子的瘦弱身軀上,晃盪得簡直就像一陣風都能將他刮跑,再配上鬚髮皆白的衰老儀容,在戰場上怎麼看怎麼像是嫌命長了,自己乾脆想把折騰掉。
本着‘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再加上資歷的因素,織田信興將聯軍作戰的名義最高指揮權交給了林秀貞,但身爲武將和信長極其寵愛的幼弟身份的他並不需要太顧忌林秀貞,因此他聞言立刻皺眉,道:“林大人,這樣做太過草率了。我還是之前的看法,我們有足夠的兵力,城防也很牢固,此時最佳的選擇是固守小木江城,將這些叛匪釘死在這裡,然後等兄長大軍回返,自可一鼓而下,而不應當冒險野戰。”
“信興殿下之言固然有理,但非是老臣強詞奪理。殿下請看,對面這些叛匪不僅隊列不整,甚至武器都是五花八門,臨陣之時竟然還在交頭接耳、喧鬧不休,面對這樣的烏合之衆,我們若是坐而堅守,是否也太過於小心謹慎了?”林秀貞十分清楚像信興這樣的豪門子弟的心理,他們渴望建功立業但又有過多的顧慮,因此總是關鍵時刻有些畏首畏尾,因此他微微一笑,神情輕鬆地向信興展示出他對戰役必勝的信心,從而起到委婉的勸服目的。
信興聞言果然點了點頭,不再堅持,只是眼神之中似乎流動着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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