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小櫻很慶幸,在通過北信濃領土的時候,她的換裝技術還頗有點兒行,沒有被重新回到北信濃管轄的村上義清和他手下見過她的人發現。[泡!書吧!超。速!更。新}
最終,她安全到達了越後上杉家的府邸——春日山城,宗嚴也離開了她身邊,他對她說,如果他們有緣,就一定會再見。直到宗嚴真的走了,她才發覺,自己竟然是那樣捨不得。倘若不是重新見到景虎和兩個孩子的喜悅能在一時間沖淡那種感覺,她想,她恐怕都會有追出去再把宗嚴找回來,“逼迫”他留在越後不要走的衝動。然而,她轉念一想,或許,她爲了所謂的“博愛”,真是太過貪心。
景虎沒變,依然是她認識的那個景虎。當她的身影出現在春日山城的內庭門前,他沒有像晴信那樣看見人就撲過來,而是用只屬於景虎的方式,緩緩地走上前。走到她面前時,他再緩慢而深情地攜起她的雙手,凝望她的雙眸。可是,信華和阿夏對母親的感覺,卻變得稍微有點陌生,他們看到她,沒有馬上就叫娘,而是等了一陣,在景虎的催促下,才叫了她。樑小櫻暗自嘆息,原來自己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晚上,景虎帶着兩個孩子,和樑小櫻一起吃櫻花捲,樑小櫻主動地拿起筷子,親手喂信華和阿夏,或許是看到了好吃的東西,兩個孩子重新和母親拉近了距離。景虎悄悄告訴她,在她不在的這段時日裡,阿夏和景勝已經玩得相當不錯,今後只怕想不讓他們倆在一起都不行了。
樑小櫻聽到這話,倒很是欣慰,她本來就想和景虎結親家,至少從現在開始,她都能不用再擔心女兒,因爲在歷史上,景勝的結局還不錯。
“小櫻,我可不可以……在你這裡多留一陣?”夜裡,景虎和她一起,在她房間裡對飲了許久,他似乎還不想就此離去。
“當然可以。”
樑小櫻回答得爽快,但並不想繼續這個容易引發下文的話題,她轉過身去,從貼身的衣裳裡面掏出將軍足利義昭的手諭,遞到景虎手中。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擔心我,謝謝你,景虎,因爲有你的關懷、你的祈禱,我總算沒有出事,能平安回到這裡。這份手諭,本來就應該是屬於你的,我明白你想和我道謝,所以才先發話,想跟你說聲不用客氣。”
她變得如此客氣,景虎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他發覺這次回來之後的樑小櫻,好像在故意和他保持着某種距離,不如從前那般會倚靠着他了,即使她是在某些時刻把他當作晴信。
“我本來就沒想過向你道謝,可我比誰都明白,這件事讓你受了不少的苦。我只是覺得,一個女人,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讓我這個男人先回家,自己在外奔波,會顯得我很沒用。”
聽罷景虎此言,樑小櫻不禁酸楚,儘管對方是半開玩笑似地說的。的確,人家景虎雖然跟她沒有夫妻之實,卻早就把她當妻子了,是個真男人,都不希望女人爲了他奔波勞累。她那時候竟完全沒想過景虎的感受,硬是把他先趕了回來。
後來的幾天,孩子們漸漸和她親熱了,樑小櫻忽然發覺,其實在幾個孩子的眼中,她和景虎根本就是真夫妻。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最愛的那個人,始終是晴信,可景虎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放棄過對她的追求。
某一天晚上,仙桃院在樑小櫻房裡,教她薰香,不料景虎沒讓下人通報就闖了進來。他有些驚慌的表情,明顯能看出,他是根本不知道姐姐也在的,進門之後,和仙桃院四目相對,一個大男人,居然臉都紅成了蘋果。
“不行,小櫻,就算姐姐在這裡,我也一定要說!”
樑小櫻睜大眼睛,看見他臉上的肌肉在抽搐,似乎明白了他要說什麼,趕緊接口:“不,景虎,我們不能變成孩子們所希望的那種關係。我知道你一直真心待我,讓我幸福,可我對你的感情,卻從始至終就不公平,到現在還弄得你有那種想法,歸根到底都是我的錯。我……我也必須馬上和你說清楚,其實我已經確定晴信還活着,所以……”
景虎倒退一步,呼吸聲一下子緊了,兩個女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他撫着胸口,努力讓自己不要激動,“原來……我果真是這一輩子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了啊。”
“原諒我。”
樑小櫻站起身,走到他跟前,雙眸含淚。
“不只是你,我們一同去京都的時候,我也曾想過,我爲什麼不接受你的感情,即使事情即將發展到那一步,爲何還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懸崖勒馬……後來我終於明白,我的心胸真的很狹窄,只容得下他一個人,如果我再傷你的心,我就真的該下地獄了。”
景虎仰望着天花板,無奈地長嘆一聲。她不知道,在她回來之前,他就有了種不祥的預感,覺得她回來之後,恐怕很快就要離開越後。只是他沒料到,從這一刻開始,這根引線已經被點着了,武田信玄……那個人竟然真的活着!
“好,你說他還活着,那前幾天你爲什麼一個字都不提他?他活着,可他出來見你了嗎?武田信玄那個傢伙,他要是個男人,想從我這裡帶你走,就該和你一起來見我,如果他來了,不怕死地來了,我一定會親手把你還給他。”他握着拳頭,字字如鐵。
“對,倘若換成你是他,你一定會這樣做。然而,景虎,你又真正瞭解他嗎?在你眼中,如果他不死,就永遠都是一個惡魔,可你知不知道,他是武田信玄,他就是和別人不同?我欣賞你的義薄雲天,景虎,你是讓人崇敬的,在將來,崇敬你的人會遠遠超過崇敬晴信的,我也一樣是對你有更多的敬重。但感情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和晴信愛得很苦,卻已到了苦即樂、剎那即永恆的地步,那就是我心裡再裝不下別人的原因……”
景虎直直地盯着她的臉,她的一番話,頭一次將他震撼了。
良久,他回過了神,忽然哈哈大笑:“武田信玄,我敗了!沒想到我上杉輝虎竟會敗給你,敗得如此徹徹底底!”
從此之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景虎只到內庭來露露面,儘管依然把孩子照顧得很好,他和樑小櫻照面時,卻顯得有些尷尬。
樑小櫻也一樣,成天吃不多,也睡不好,她祈禱着時間能沖淡一切,但很囧的是,她還在春日山城一天,就必須每天和景虎見面。於是,她和景虎選擇了一種怪異的方式,兩人每天輪流去毗沙門堂唸經,希望這樣可以讓他們都回到從前最正常的關係。孩子們不懂他們的爹孃到底在做什麼,就問仙桃院,仙桃院每次都是同樣的回答:“等你們長大了,就什麼都懂了。”
而這種古怪的生活,是直到五月中旬傳來的一個急報,才被打破的。
這是一個足以驚天動地的消息——織田信長和武田勝賴在長筱交戰了!
結果,信長使用鐵炮戰術,親自指揮洋槍隊發揮最大的作用擊敗武田軍,很明顯,信長接下來的目標,便是對越後形成威脅。
樑小櫻猛然明白,之前猜測的、晴信在看不見的地方影響勝賴的決策,此事必定就是真的。而勝賴是個純粹的武將,天性又好強,只怕父親在暗處總用保守的方式守護甲斐、信濃兩地,遲遲也不開戰,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所以,他不再順從父親,自作主張前去向尾張挑釁,立刻中了織田信長的計。不用多說,在這場戰鬥中獲益最大的,還是夾在中間的、三河當主——德川家康。歷史,開始順着它應該發展的方向繼續前進了。
“小櫻,你來看看織田軍使用的洋槍,和我們這邊的有什麼不同?”
樑小櫻聽見景虎的喊聲,從後門走進他的應接室,她知道他只是藉口看洋槍而已,其實更想看她得知武田軍戰敗之後的反應。
“沒什麼不同的,只是他們最大化地使用了洋槍,弄到的洋槍數量多,對付冷兵器,很自然就能輕而易舉地打贏對手。如果你想教訓織田信長,其實很簡單啊,只要你錢夠多,能買到比他更多的洋槍就成。”她故作輕鬆地回答着。
“父親,小櫻姐姐說得沒錯,我們是該教訓教訓那個魔王了!”景勝不知何時從外面冒出了小腦袋,見樑小櫻在笑,趕緊跑進屋來。
“喜平次,沒規矩!”景虎喝斥着兒子。
景勝見父親皺起眉頭,連忙跪下給父親磕頭。
景虎讓他起來,坐到他面前,兩道劍眉一豎,“喜平次,你這就想打仗了?那種話是誰教你的?”
“回父親的話,沒有任何人教我,是喜平次自己……自己想參加初陣。”孩子戰戰兢兢地說着,頭上汗都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