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乃痛苦呻yín的悽慘勁兒,讓樑小櫻再也聽不下去了,八重真是比那容嬤嬤還狠毒十分,自己都要滾蛋,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小侍女動用私刑!她衝上前一聲怒喝:“八重,給我住手!”
“小櫻總管事,救我……救我!”八重見樑小櫻喝斥她,剛收起髮簪,披頭散髮的志乃便跪在樑小櫻跟前,扯住她的裙角大聲呼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不要跟我跪,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樑小櫻朝志乃使個眼色,志乃連忙退去,還不忘給她多鞠幾躬。她沒再理會志乃,目光轉向掛着尷尬笑容的八重。
“這麼快就變笑臉啦?剛纔怎麼我還看見有人張着血盆大口,要把人生吞活剝似的?八重,把你那東西拿給我瞧瞧,看看是件什麼寶貝。”
“呵呵,小櫻總管事,那個……就不用看了吧,上面帶着不乾淨的東西,我怕弄髒您的手……”
“拿來!”
樑小櫻右手一探,扯住八重的衣袖,硬將那支髮簪奪了過來。八重面如土色,現在伸手去奪也不是,說告退也不是,像棵沒了生命力的枯樹杵在那兒,眼巴巴看着樑小櫻眯着眼睛把髮簪看來看去,還不停放在手掌上掂量。
“金鑲玉的,吊墜是珍珠,正夫人把她的嫁妝賞賜給你的吧?不過你用這東西來扎人,可見它在你看來根本不算值錢嘛,那你也該不介意把它轉送給我纔是。”
八重狡黠地揚起嘴角,帶點試探的口氣,故作恭敬。“總管事如果喜歡,八重大可送幾件比這個更貴重的東西給您,志乃的事,您看就此作罷吧。”
“志乃的事當然可以作罷,但你剛剛說送更貴重的首飾給我,那我是不是該請主公把漂亮的髮簪親手給我插上呢?”樑小櫻詭異地轉動住眼珠。
八重恍然大悟,驚愕得目瞪口呆,“是你,原來是你在中間做了手腳,我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你……你究竟在背後耍了什麼手段?你想對我家小姐怎樣?”
“少在我面前提你家小姐!”
樑小櫻雙眉一豎,髮簪尖倏地指到八重面前。
“就是因爲有你這種老狐狸在旁邊教唆正夫人種種,內庭纔會私刑氾濫。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你想讓正夫人掌握權勢,口口聲聲說是爲了她,其實擺明就是要爲幕府統治下沒落的公卿家從武家手中奪取控制這個日本國的權力。我可告訴你,你們這些傢伙出生前跟死後的事,沒一件瞞得過我的眼睛,你最好今天就啓程滾回京都!”
八重當天夜裡便收拾行裝離開躑躅崎館,帶着“汽車輪子”和“泡菜罈子”回返京都,晴信也是第二天去三條夫人那裡的時候才得知。
從內庭主屋到外庭的起居室,樑小櫻一直陪伴在旁,好容易碰到晴信能有空呆在府裡兩天,她很想弄清楚,他到底對八重回京的事有沒有產生過懷疑。
其實,把八重弄走,看到三條夫人難過的樣子,樑小櫻心裡又因爲矛盾感到有點難受。她在現代的時候,雖然周圍的朋友都說她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但她自問還沒耍過爲了保護自己而除掉他人的手段。這一次,她幾乎是用恐嚇的方式讓八重對她產生了畏懼,再把對方狠狠一腳踢走,她真怕自己有天也變成了時代劇《大奧》裡的一員,在內庭這種近似後宮的地方跟人勾心鬥角。
“既然能在府裡休息兩天,就多去主屋陪陪正夫人吧。”
晴信正提着毛筆書寫漢字,樑小櫻給他磨墨時突然說出這話,不禁令他有些意外,他擡起頭望着她的臉,眼中微微透着驚異。
“你也會幫三條說話?從前你不都是站在我母親那邊的麼?我說,我許多天都沒找你,你卻還要我去三條那裡,你不妒忌?”
“喂,我說正經的,你以爲我跟你開玩笑?早知道你是這種反應,我才懶得多嘴。”樑小櫻嘟起嘴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放下手裡的活兒就要走。
“這樣就生氣了?”
晴信拉住她的衣袖,忽然起身悄悄在她耳邊低語。
“小櫻,我不喜歡你裝大方得體,比起這個,我更喜歡看你妒忌三條她們的樣子。”
“你……你都在說什麼話呀?”樑小櫻僵直着身子,耳畔真切地感覺到他的呼吸,心裡竟砰地跳了幾下。
這個武田晴信,原來他根本沒對她死心,偏偏不肯服氣,想用這種夾雜着挑釁意味的話來表達他對她特殊的感情嗎?她想個理由罵他吧,不行,晴信對她的感覺不像是假的,至少從前的種種跡象都能證明,他並沒有錯;那麼,直接回應他或者乾脆接受吧,更不行,她現在是內庭總管事,接受他不就是“戰鬥”還沒結束就先認輸了?
“不要以爲你成了內庭總管事,我就會放棄你。你借信繁之手送信給我姐姐,幫我名正言順趕走八重那個可惡的女人,只能讓我越來越想得到你。”
他在後環住她的腰,將下巴貼住她的後腦,越發熾熱的氣息,讓樑小櫻又驚又亂。
“你知道是我趕走八重?你監視我?”
“別說成監視這麼難聽,信繁和我從來都是無話不談,你要怪,就只怪他太老實,說漏了嘴吧。不過我認爲你即使要怪,也不會怪他,信繁在你眼中,不是一直都比我好麼?”
鬧了半天,原來他是在吃信繁的飛醋!樑小櫻這纔想起掙脫他的手臂,往前緊走幾步,猛然回頭。可回頭之際,晴信已經重新坐下,蘸上濃墨,提筆繼續寫起了字。什麼嘛?大男子主義的傢伙,生怕被人看見他吃醋的模樣,覺得丟臉嗎?看來,到目前爲止,他們倆還得跟往常一樣,做一對剪不斷、理還亂的活寶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