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說罷,有何事?”法空道:“旁邊沒人能聽到。”
許妙如苦笑道:“其實也是一樁麻煩事。”
“哦——?”
“……嗨,我就直接說了,不繞彎子了!”許妙如跺跺蓮足。
法空點點頭:“王妃有話直說便是。”
“其實是十六公主生了怪病,所以……”
“公主?”
“十六公主。”許妙如輕輕點頭:“年紀跟凝玉一般大,因爲孃胎帶來的病,一直纖弱。”
法空皺了皺眉頭。
如果說王妃,自己還能伸伸手,可如果是公主的話,那就得好好思量一下了。
風險太大。
治好了一切好說,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歡喜。
可萬一治不好呢?
世間之事,皆有意外。
他不能保證自己施展回春咒就沒意外,萬一真治出問題來,甚至沒治好反而治死了呢?
自己連躲回金剛寺都做不到,只能逃到大永或者大雲了。
“原本她身體就弱,可前一陣子,又得了一種怪病,每到子夜,身如墜冰窖之中,幾乎要把她冰僵,痛苦無比,好像身在十八層地獄一般受折磨。”
“唉……”許妙如嘆息:“她原本就體弱,哪禁得起這般折騰,如果不是宮裡御醫用天材地寶增她遠氣,護着她心脈,恐怕早就……”
法空道:“不是中毒吧?”
“不是。”許妙如搖頭道:“御醫們診斷是因爲十六公主她私練武功所至。”
“嗯——?”
“公主她私自進禁宮秘庫看了一部武功秘笈,偷偷練習想強壯身體,可結果把自己練壞了。”
“廢掉武功呢?”
“沒用。”許妙如搖頭:“她練的奇功古怪,即使廢掉,一天之後就會恢復如初。”
“再廢掉呢?”
“原本也是這樣,一恢復就廢掉,可它恢復得越來越快,到現在,一廢即恢復,毫無作用。”
“還有這般奇功……”法空笑道:“看來絕非尋常的武功心法。”
“禁宮秘庫裡藏的哪會是尋常心法?”許妙如搖搖頭:“皇上對十六公主是極寵愛的,因爲從小沒了娘,所以一直被皇后娘娘養在膝下,皇后娘娘對十六公主比對逸王爺更好,可謂是掌上明珠,否則,也不可能私進禁宮秘庫。”
“皇上皇后如此寵愛,那更要慎之再慎。”法空道。
他在救別人之前,先會想想是不是值得救。
他對於救人並沒有那麼熱衷。
一直持的觀點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支運,自己只是一介庸人,不是救世主,管好自己就行,沒必要多管別人。
“是要慎重。”許妙如輕輕點頭。
依照對法空的瞭解,她知道法空不太樂意出手,因爲會非常麻煩。
已經有法主尊號,還有皇帝手書的額匾護持,日子過得逍遙自在,何必還要自討麻煩?
治好了公主,賞賜再多不過是多加一層尊號,加爲法王,再賞一些寶物。
可對法空來說,法王與法主的區別並沒有那麼大,他對權勢沒有興趣,不喜歡俗事紛擾。
“王妃是受何人所託?”法空道:“不會是王爺吧?”
“……是。”
“王爺還真是……”法空無奈道。
“十六公主對王爺一直很好,兄妹情深,所以……”許妙如無奈道:“王爺原本以爲御醫們能解決,甚至供奉們也都是醫道高手,可拖了幾天還是沒進展,他實在不忍心妹妹受那種地獄般的折磨,便想着大師你了。”
王爺在皇宮從小就不受待見,即使成了偏將之後回宮還是一樣,十六公主卻很敬佩喜歡他,一天到晚跟在他後面如小尾巴一般,給了他極大的溫暖,所以兄妹二人感情極好。
“王爺這是關心則亂吶。”法空搖頭道:“不想想這其中的關竅,十六公主並不想找我治,這是緣法不夠,不能強求的。”
如果十六公主真想找自己治病,皇帝皇后怎不派內監過來?
他不信皇上不知道自己的回春咒,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卻並沒有吩咐自己出手。
自己還要硬湊上去給十六公主治?
天下間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去,有的橫死有的病死,自己難不成要救所有人?
自己不是菩薩,便是佛祖也不能救天下所有人,只能渡一渡有緣人。
像十六公主這般,便是所謂的緣法不夠。
“王爺想把十六公主帶到府裡,然後大師出手治好她。”
“神不知鬼不覺?”法空失笑。
“……是。”
“王爺有時候天真起來還真是……”法空不客氣的道:“也不想想後果。”
這是肆意妄爲。
也不想想皇帝會不會震怒,皇后會不會震怒。
“王爺他就是這般,太過重情,爲了情便會不管不顧的。”許妙如不好意思的道。
她也覺得此事太魯莽,可奈何王爺鐵了心,非要儘快的治好十六公主,不忍十六公主再受折磨。
“不惜身吶。”法空無奈搖頭。
怪不得他做了偏將便被召回了神京,實在不是當將軍的料,會害死太多人。
慈不掌兵,太過重情重義是不適合做將領的,一旦激動則失去冷靜,則容易落入陷阱。
真不知道他這些功勞是怎麼立的。
估計只是憑直覺,驚人的直覺,才能在戰場上活下來,才能屢立戰功。
“大師……?”許妙如露出懇求神色:“不如就成全了王爺這番兄妹之情吧。”
法空嘆道:“王妃,你也跟着王爺犯糊塗,讓王爺清醒清醒吧,實在想我出手那就跟皇上推薦,且看皇上的決斷,別妄作主張惹怒了皇上,他還嫌麻煩少了?”
“大師……”
“……罷了。”法空搖頭道:“先帶十六公主到王府,我在遠處看看能不能治,如果能治,再稟明皇上,如果不能治,那便算了。”
“這樣……”許妙如沉吟。
法空道:“此事一定要先稟明皇上,皇上允許,我纔會出手,要不然,救了十六公主,你們也甭想在神京見到我了。”
十六公主的病情應該還沒到緊要關頭,否則,皇帝肯定要亂投醫的,定會讓自己試試。
“行。”許妙如咬咬牙。
看着許妙如嫋嫋而去,法空在蓮花池上負手踱步,看向了禁宮方向。
禁宮外面籠罩着無形的力量,如霧如煙,看不清楚裡面的情形。
真不知這十六公主是走火入魔呢,還是被人下了毒,是不是跟坤山聖教有關。
——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
法空剛剛吃過飯,李鶯便到了。
法空揮揮袖子。
徐青蘿他們不情願的離開。
院子裡只有法空與李鶯。
李鶯緊抿紅脣,從羅袖中取出一個戒指盒大小的紫檀匣,放到石桌上,輕輕推給法空。
法空笑着搖頭:“要四顆。”
李鶯蹙眉,不滿的道:“不是兩顆便夠了嗎?”
法空搖搖頭:“不夠。”
“過份了吧?”李鶯不滿:“是不是我拿來四顆,又要加到六顆?”
法空道:“我原本想要六顆的,可後來想想,我們也算是老交情了,我就吃點兒虧吧。”
“呵!”李鶯氣笑了。
法空平靜說道:“李少主把我想成什麼人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還是出爾反爾?”
“難道不是?”
法空道:“如果我說出來,保準李少主覺得四顆都少了,六顆都不多!”
李鶯黛眉緊蹙,緊盯着他。
法空平靜以對。
“……好,四顆便四顆!”李鶯哼道:“這是最後的了,再沒有舍利了。”
法空笑着點頭。
李鶯從羅袖裡又取出一個紫匣,大小與先前一模一樣,放到石桌上輕輕推過去。
兩個紫匣並列。
法空已經通過心眼看到了紫匣裡的四顆舍利,顏色各異,淡黃、赤紅、墨綠,及淡紫。
法空很好奇。
舍利顏色淡黃還算正常,其餘三種顏色他還沒見過,但看着確實是舍利。
“可以說了吧?”
“嗯,李少主你在十天之後有一死劫,”法空痛快的回答:“我看到的情形是你死了。”
李鶯盯着他雙眼看。
法空笑道:“不信?”
“……信。”李鶯緩緩道:“我死於何人之手?”
“一個坤山聖教弟子,施展了碧血化生訣。”法空道:“你們覺得自己能識破坤山聖教弟子,豈不知坤山聖教弟子並不僅僅練一種心法的。”
李鶯皺眉:“坤山聖教弟子?”
“位置是在一座山裡。”法空道:“估計是被人引出神京了。”
他說着話,忽然輕輕一指點出。
食指如劍般點中李鶯眉心。
李鶯來不及反應,法空左手食指已經抵上她遠黛般眉毛之間,觸手細膩柔韌,宛如羊脂白玉。
這一指用的是剛剛練成的劍法,奇快絕倫。
李鶯暗罵一聲,眼前忽然出現一幅畫面。
畫面之中,她腳尖踩着一根枯黃竹枝,隨風輕擺,面前一個俊逸的中年男子忽然“砰”的爆炸,化爲血霧瞬間席捲了她。
血霧無視她的護體罡氣,她一身鮮血,直接閉上了眼睛軟綿綿倒下去,“砰”的落到竹林中,躺到枯黃的竹葉中一動不動,氣絕而亡。
法空收回食指,平靜看着她。
李鶯慢慢睜開眼。
法空微笑:“看到自己死去,感覺如何?”
李鶯星眸閃動,臉色平靜。
“如果能斷定他是坤山聖教弟子,你會有所防備,憑你的身法能避得開,可你沒想到他是坤山聖教弟子吧?”法空道。
李鶯沉默不語,搖搖頭。
法空笑道:“你是認得此人的,對吧?”
李鶯看看他。
法空道:“殘天道的弟子?沒想到他是坤山聖教弟子吧?”
李鶯沉默不語。
這一幕給了她強烈的衝擊。
可她實在不想說認得此人,是自己的師叔,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師叔。
別人可能是叛徒,可錢師叔他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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