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道：“你現在應該放心了吧？我們六道一起對付這坤山聖教，他們撐不住的。”
法空露出笑容。
李鶯覺得他笑容有些古怪，蹙眉道：“難不成你覺得他們能撐得住？”
“我就怕你們六道撐不住。”法空搖頭道：“他們的手段可不是你們能比的。”
李鶯笑笑，懶得反駁。
“他們有碧血化生訣，根本不怕死，你們六道再極端，也是情緒上頭的時候纔不怕死，是一時的瘋狂之舉，他們是一直瘋狂，都是冷靜的瘋子，怎麼比？”
“但我們人多。”
“焉知他們人少？”
“我聽父親說，坤山聖教沒多少人的，畢竟只有大易遺民，還要資質過關的，一般的遺民進不了坤山聖教。”
法空輕笑一聲。
李鶯還真是寶藏，挖一挖就有，又挖出一個小秘密。
“你如此不看好我們六道？”李鶯蹙眉盯着他看。
法空笑着搖頭：“我可沒對李少主你用神通，只不過是推測而已。”
“那就不一定準了。”李鶯舒一口氣。
她擔心的是法空用天眼通看出未來的結果不妙。
法空道：“但願是我多慮了吧，坤山聖教比你們想象的更強，否則，朝廷也不會束手無策了。”
殺了這麼多的坤山聖教弟子，卻仍不知道坤山聖教的底細，竟然還沒有六道掌握得多。
朝廷的供奉們已經檢查過了各座王府，現在正從一品大員的府邸開始檢查。
但這是笨辦法。
坤山聖教弟子可不僅僅在王府在官員府裡，恐怕是無處不在，供奉們數量有限，而且皇宮也需要坐鎮。
即使供奉們數量多，從神京城東到西，再從南到北，拉網式的檢查，把神京的坤山聖教弟子都清除出去，也未必管用。
其他地方呢？
大乾如此之龐大，供奉們也就能查一查神京，其他各府各州各城就鞭長莫及了。
像明州那般情形，大乾還有多少？
“朝廷沒辦法，不意味着我們六道也沒辦法的。”李鶯露出淡淡的傲意。
比起朝廷的臃腫緩慢，六道要迅捷得多，高效得多，大乾的每一座大城都有魔宗弟子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魔宗弟子如今被傳授了一道法訣，能識破坤山聖教弟子。
一聲令下，全部出動，足以讓坤山聖教弟子無處藏身。
世人將會見識到六道的強大。
也會認識到，魔宗六道已經不是從前的六道，不再苟延殘喘，而是已經恢復元氣，重新強大，可以與三大宗扳一扳手腕了。
這也是六道這次出手的目的。
低調久了，會傷士氣，偶爾要亮一亮本事，才能提震士氣，催進更多人開始修煉天魔秘典，從而壯大六道。
法空笑道：“那就祝願你們六道能滅掉坤山聖教吧。”
他暗自搖頭。
李鶯不上套啊，已經提醒得這麼明顯。
憑李鶯的冰雪聰明，應該反應過來了纔是。
是故意裝作沒聽出來？
兩人繼續負手踱步，腳下飄飄如御風而行，在人羣之中穿梭如魚。
罡氣如氣球一樣籠罩着他們，有人靠近時，護體罡氣會化爲無形的柔和的力量推開他們。
兩人沉默而行，不再說話。
這一沉默，法空便知道了李鶯是聽明白了的，偏偏矜持的不開口求自己。
那倒要看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李鶯野心勃勃，心懷整個魔宗六道，那便是有所求。
所謂關心則亂，他不相信李鶯真能撐得住，不求自己施展天眼通。
“李少主，我們便就此分別吧。”法空合什道：“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貧僧心中也就無愧了。”
李鶯凝視着他。
她丹鳳雙眼，明亮異常，眸中清亮的光澤流轉，彷彿清澈的泉水倒映着法空。
法空笑道：“少主可有話說？”
李鶯淡淡道：“大師太過份了吧。”
“哦——？”
“裝糊塗！”
“真不明白。”法空笑着搖頭，要把糊塗裝到底。
“請大師施展一次天眼通吧。”
“……”法空笑而不語。
“大師要什麼？”
“最近喜歡上一品高僧的舍利，如果有幾顆的話，就再好不過了。”法空搖頭道：“這一陣子神通用得太多，壽元大減，實在不知到底該不該如此。”
他嘆一口氣：“恐怕不能再施展神通了，否則，英年早逝豈不冤枉？”
李鶯咬咬紅脣。
她即使明知道法空這是施壓，是逼迫，卻不得不考慮其真實性。
如果自己也有這般神通，需要以壽元爲代價的話，當修爲到了一定程度，確實不會再施展。
修爲越高，壽元越珍貴。
法空笑眯眯看着她：“李少主，換成你，你會像我這般揮霍壽元嗎？”
“會。”李鶯輕輕點頭：“與其過平庸而悠長的一生，不如燦爛而短暫的一生。”
“那我們的想法不太一樣。”法空搖頭笑道：“我當初的想法也跟李少主差不多，現在卻是改變了，畢竟世易時移，人心會變的。”
“我現在就覺得，平平淡淡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只要活着那就是美好的。”法空笑道：“看看這天空，看看這陽光，看看這繁華的神京，世間何等美好。”
李鶯哼道：“這麼說，大師不再施展神通了？”
“能不施展就不施展吧。”法空嘆口氣道：“畢竟什麼也抵不上活着，李少主你說是不是？”
李鶯哼道：“一品高僧的舍利，你真以爲是尋常之物？”
“難不住李少主的。”法空微笑。
“……行。”李鶯咬咬貝齒，哼道：“告辭。”
她轉身便走，迅速消失於人海之中。
“至少兩顆。”法空露出笑容。
李鶯輕哼聲遠遠傳過來，人已經不見蹤影。
法空心眼看到她進入人羣之後，臉色恢復如常，甚至隱隱露出笑意。
法空眉頭一挑。
這李鶯也夠狡猾的，在自己跟前藏拙呢。
看來兩顆舍利難不住她。
這魔宗果然是有不少好東西，畢竟當初也是橫行天下無忌，堪爲國教的。
傾整個大易之力蒐羅珍寶，魔宗所藏很難想象得出來，即使一分爲六也足以驚人。
法空雙眼微凝，忽然變得深邃，看向了人羣之中的李鶯，看其未來。
李鶯身體慢慢虛化，然後呈現出一幅幅畫面，最終看到的是李鶯重傷而亡的畫面。
法空眉頭一挑。
李鶯這是要壯志未酬身先死？
唔……
要不要救她呢？
原本只是想看看六道有什麼麻煩，順口提點幾句，讓他們提前防範，也算是助其一臂之力，從而能更好的打擊坤山聖教。
可沒想到李鶯竟然有此一大劫。
六道決定動手，法空覺得自己應該起到了影響的，否則不會那麼迅速的下決斷。
李鶯對殘天道主的影響極大。
六道的關係可不和諧，殘天道一旦動手，其他五道可能也怕他搶了頭籌，紛紛跟着動手。
這麼快動手，法空覺得他們一定是小瞧了坤山聖教，並沒真正把坤山聖教放眼裡。
或者自以爲知道坤山聖教的底細，或者因爲魔宗六道的弟子暴漲，實力暴漲而心態跟着膨脹。
總之，驕傲自滿，必受重挫。
可他沒想到李鶯竟有死劫。
要不要閉嘴不說，借坤山聖教的刀殺了李鶯呢？
李鶯既練了天魔經又練了天魔秘經，將來兩經大成，恐怕會是一個難纏的人物。
甚至有可能一統魔宗六道。
魔宗重現，對三大宗可不是好消息。
三大宗說不得被逼連手共抗之，倒也不會落下風。
當然，一統魔宗不是容易之事，少不得一番血雨腥風，很有可能讓魔宗六道遭受重創，元氣大傷，重新蜇伏數百年。
法空搖搖頭。
可惜自己的天眼通只能看三個月，沒辦法看得更遠，否則就能看到魔宗真要一統會是什麼情形。
他在神京的大街上踱步，臉上一層虛空胎息經的氣息，導致周圍的人們對他視而不見。
待回到外院時，徐青蘿跑過來稟報，外院又新增了十二罈美酒，英王三世子楚經又讓人送過來的。
他來的時候，法空不在，所以只能失望的先走，說明天再來拜訪道謝。
法空笑着點頭。
楚經個性熱情，一腔感激非要表達出來才行，否則憋在心裡難受，要是跟他客氣反而不妥。
他跟徐青蘿一起到了塔園，看林飛揚與法寧還有周陽他們在挖地窖。
他們身懷神功，挖起來極快，地窖已經初具規模，依照這速度，傍晚就能完成。
“住持，我們往後擴一擴如何？”林飛揚從三米深窖裡一躍到了法空身邊，手裡的鏟子指了指後面的山林：“反正那裡也屬於我們的。”
“還有飛天寺的。”法空搖頭：“一旦外擴，很麻煩。”
“我們跟飛天寺關係不錯了吧？商量一下唄。”
法空失笑，搖搖頭。
“難道關係還沒變好？”林飛揚疑惑的道：“一塊兒並肩殺敵，互相救援，這還不好？”
“該救的時候救，該吵的時候吵，該爭的時候還是會爭。”法空搖頭：“大雪山宗內便是這樣。”
法寧點點頭：“師兄所說極是，還是別惹麻煩了。”
林飛揚嘆一口氣：“我就是覺得我們這兒有點兒太小了，酒沒地方放。”
“地窖可以挖深一點兒。”
“哪有藏到山裡好。”
法空笑着搖頭走了。
林飛揚忙給徐青蘿使眼色，讓她勸一勸，她的話比自己的話管用。
徐青蘿裝作沒看到，跑出去追法空。
——
法空在院裡慢慢的練劍，細細揣摩劍法，想試着能不能把鳳凰神劍訣融入自己原本的劍法之中。
既然能將奔雷神劍訣與天誅神劍訣融爲一體，爲何不能再融入鳳凰神劍訣呢？
這時候，信王妃來了。
許妙如依舊冷豔，芙蓉玉臉美豔逼人，氣質清冷。
她見到法空之後，使了個眼色，揮退了身邊的人。
法空帶着她來到了藏經閣所在的蓮池上，周圍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