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信用

“陳筮?”信陵君驚訝地叫出聲來,“奈何其入韓耶?”

張輒道:“韓不申言,陳筮入韓,僅與王謀。恐爲秦東道,開其東進之路也。”

信陵君沉着臉,道:“關東合縱,三晉一體,何韓獨親秦乎?”

張輒道:“陳筮,天下辯士也,蓋以口舌之利動韓王。”

信陵君道:“韓既助秦,豈能助我。魏無韓援,當以何策退秦?”

張輒道:“韓王爲口舌所動,當復以口舌動之。”

信陵君道:“何人可堪此任?”

張輒道:“魏庭主外交者,非須賈大夫莫屬。”

信陵君對須伯岸道:“須公子盍言己意。”

被點到名的須伯岸可能聽到其父的名字,一改往常吊兒郎當的神情,十分嚴肅地回道:“韓王執政廿年,非區區口舌所能動也;陳筮說韓,必以他利,非僅口舌也。”

信陵君道:“何利也?”

須伯岸道:“此非微賤所能知也。諮之韓公或知之。”

信陵君道:“當以何策諮之?”

須伯岸道:“方聞於君上,韓不申,王子之佐,而相國之族。華陽尉,王子也。守華陽而近秦,必也王命;不申其佐也,焉得不預。以王相二族居華陽,華陽雖小,其謀必大也。”

張輒道:“微公子之言,臣險誤也。臣於途挑之,不申再三不言,蓋必有以也。”

信陵君道:“歸營之後,吾自說之,先生其待也。”又轉向二呂,道:“啓封之行,必有所得,願以教我。”

呂伯沒有謙讓,直接道:“秦人千里來犯,取食於國外,此天下之大患也。何也?以弱敵強,必也使敵無掠而自去。今秦以韓爲東道,強秦而弱我,難圖也。”

信陵君道:“韓奈何爲秦所用?爲秦所強耶,爲圖利耶?”

呂伯道:“以臣所見,畏強其一也,圖利其二也。秦強韓弱,勢不能敵;既不能敵,何如親之。一也。秦以高價市糧,凡有利心者,無不趨之。二也。其所礙者,外違同盟之義,內懼強秦背信。其有陳筮者爲周旋其間,一舉而二礙皆去。”

信陵君道:“陳筮者,久歷諸侯,一言興亡。奈何入秦而爲所用?”

芒申道:“凡說客者,遊食諸侯,但求利也。秦與其利則事秦,齊與其利則事齊,焉有他哉。”

信陵君道:“公子既出此言,必有所計。”

芒申道:“依臣所見,秦人輕軍而來,既無糧秣輜重之累,必遊而不定。但以重兵臨之,示之形勢,斷其外援,其潰必也。”

信陵君道:“公子蓋言其詳。”

芒申坐下,以指劃地,以石爲識,道:“啓封居魏、韓、楚三國之中,天下之貨多聚於此,其糧則多出大梁,以易他國之貨,以取乎也。秦入啓封,大梁雖閉城堅壁以待,而糧商猶謀其利。魏以韓爲援,而韓反荷糧以資秦,亦以圖利也。今則反是,魏以重利留糧於城,復以利難韓資秦。魏以大軍臨其前,韓以勁旅出其後,皆深溝高壘,但絕糧路,不與交鋒。秦,輕軍也,糧秣難繼,必走也。乘其勢而擊之,破秦必也。”

張輒道:“公子所言是也。是今之要,在重兵臨之,而促韓背秦。”

信陵君道:“善。願先生善爲籌謀,無令有失。”

張輒道:“君上領兵臨啓封,有其一也。芒將軍總領大梁守,車右先生,將軍之肱股也;芒公子又在軍中,得二人蔘贊周旋,必能得大梁兵爲犄角,是有其二也。說韓者,必與王請須賈大夫,與不申參商,籍華陽之力,當得其道。其三也。三者具,事必成矣。”

信陵君望向兩位公子,芒、須二公子均禮敬道:“君上但有所命,焉敢辭,必竭死力。”

信陵君敬禮道:“得二府相助,事何不成。少時回營,即與諸先生與不申謀之。未見唐叔,何在哉?”

張輒道:“唐叔與諸先生及諸唐猶在啓封,待君上之命,暗助我軍也。”

信陵君道:“先生算無遺策,籌謀得當。”

張輒道:“何足道哉。”

信陵君又對曹包道:“先生默而不言,似有所思。”

曹包道:“以臣之見,助秦者,非但韓也,四鄉之民,無不荷糧助秦。”

張輒道:“曹先生所見是也。臣入啓封,即隨尉氏諸鄉民。又有俠士曾季爲之輔。”

信陵君雙眼發亮,問道:“俠士曾季?”

張輒道:“然也。”遂從懷中取出一劍,遞與信陵君,續道:“君上請鑑此劍。”

信陵君接過劍,以手摸娑,又以手指測試刃口,道:“劍乃鐵鑄,厚重少鋒,其末尖銳,其刺客乎?”

張輒道:“曾氏出身幽晦,不明所以,似與陳筮同出入,而又不然。尉氏運糧,爲韓相所啓,而曾氏所辦。惟義氣幹天。臣欲留尉氏家老諮其詳細,曾氏留劍爲質,求釋尉氏。故臣得其劍。”

信陵君道:“信義之人,留質何焉!”

張輒道:“臣亦還劍,曾氏不收。但攜尉氏家老而去。”

信陵君撫劍道:“劍者,身也,命也;家老者,賤臣也。一旦託之,取義而忘身……聞先生之言,心深嚮往。何得親晤其面!”

張輒道:“真乃英雄相惜也。曾氏亦久聞君上,其取劍之日,即晤面之時。”

信陵君大喜,道:“曾氏猶來取劍乎?”

張輒道:“劍者,性命所託也,又何忍棄也。必來取也。”

信陵君道:“曾氏至軍中乎?”

張輒道:“臣已告知劍在君上處。惟此人身負重任,非尋常可立危堂。”

信陵君道:“曾氏,義士也,雖爲敵國,但結友情,何危之有。”

張輒道:“曾氏若聞君上之言,必欣然來訪。”

信陵君道:“把酒言歡,豈不樂哉!”

張輒忽問道:“諸君其知曾季乎?落拓不名,如癡似狂,抑陳筮之族也。”衆人俱搖頭表示不知。張輒道:“必諮之韓不申而後可。”

信陵君道:“不申何以知之?”

張輒道:“韓相府預其事,不申得無知者?惟賴君上耳。”

信陵君一臉深沉,沉思片刻道:“孤必得之!”

呂伯湊近前來,壓低聲音道:“君上命微賤等籌糧,臣無能,顆粒未得。”

信陵君望了呂伯一眼,道:“先生之勞,吾盡知之。事已至此,先生必有以教我。”

呂伯道:“微賤原意啓封有糧,可以爲繼。猝然爲秦所得,此消彼長。必得長策,乃得如意。”

芒申道:“臣以爲,啓封之糧,盡得之於大梁四野。秦開軍市,君上得無效乎?四鄉爭先荷糧以供秦者,蓋謀其利也。吾倍之以利,其糧盡在吾也。韓王爲秦東道,一畏其威,二貪其利。苟得其利,又畏我軍之威,韓安得不棄秦而向魏?邂逅得意,既解糧秣之危,復扼秦人之喉,一舉而二得。”

信陵君道:“說韓則其要也。以先生之見,若開軍市,幾日得糧?”

呂伯躊躇道:“開市,始則三石二石,後則一乘二乘。供應大軍,非百乘莫辦,三五日內,難供軍需。”

芒申道:“斷韓糧道。如其資秦,則奪之;不資,則弱秦而離秦韓。”

須伯岸道:“欲倍價賈糧,錢何出?”

信陵君道:“秦人亦非載錢而行,其以何賈糧?”

張輒道:“此足見其謀布之深遠也。臣見尉氏乃至韓氏,俱得尺牘,上書錢糧幾何,以爲憑。日後自有商賈照價給付。”

信陵君道:“商賈給付?秦人糴糧,奈商賈何?”

張輒道:“是事難明。以臣所知,尉氏乃至華陽,均得償尺牘片語,並無其實,然諸人均甘之若飴。臣百思不解,欲得之於尉氏,乃爲曾氏所阻。諮之不申必得。”

信陵君道:“方其幼時之舉,何期不申能爲此哉!”

呂伯道:“臣在商賈中,凡守信者,得其片牘亦可質當。惟秦乃重農輕商者,何能爲也?”

信陵君道:“以孤之信,在商賈中,能質當否?”

呂伯道:“若臣經商,君上片言可值千金。”

信陵君道:“他人之意若何?”

呂伯道:“君上蓋欲效秦之信乎?”

信陵君道:“孤之信,比秦若何?親手書牘,可得糧乎?”

衆人一時沉默下來,均知短時間內要做到這一點,難度極大。信用不是在要用的時候馬上能拿出來用的,要在平時積累。信陵君雖名滿天下,信義爲先,但都侷限於士子、俠客、異人之流,於商界並無往來。要讓商人認可信陵君的信用,哪怕僅僅是相信信陵君不會仗勢欺人,都要付出很大努力。從中也可看出,秦人此出與往日不同,事先做了很多鋪墊,而魏國朝政對此一無所知。

沉默了片刻,呂伯率先打破沉默,道:“臣歷商道,略有薄名;呂氏商行遍佈天下。願盡其力,爲君上奔走。”

須伯岸也隨之道:“須氏亦歷商行,可爲君上之庸。”

張輒則換了個角度,道:“我軍之地,東則啓封,爲秦所侵;西則華陽,爲韓所有;北則大梁,南則淮楚,均非商賈所能及也。呂、須二氏雖歷商行,其能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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