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輔機下令吹響退兵的號角,把比武場那附近的數百人全都丟下了,這一變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沈冷第一次見元輔機的時候就能從這個人的眼神裡看到城府,但沈冷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乾脆果斷的做出選擇,換做尋常人誰會在那短短的時間內做出那麼膽大包天的選擇?
元輔機這樣的人在以往怎麼可能接觸到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這樣的機會真的只有一次。
他只不過是個投靠黑武的外人而已,他本不是黑武人,而是草原人,這樣的人在黑武軍中本沒有什麼權勢地位,桑布呂之所以用他是因爲這個人頭腦極靈活,出謀劃策都能一針見血。
當初大寧皇帝御駕親征擊敗了桑布呂,黑武戰敗後一片混亂,當時又不少殘兵分散各地,大寧佔據了珞珈湖以南大片疆域之後,這些殘兵大部分被剿滅,一小部分逃回黑武。
而元輔機的那支隊伍之所以能保存下來,完全是因爲大寧皇帝對他網開一面。
按照當時大寧皇帝的佈局,元輔機這支隊伍是他送給沁色的,當時沁色手中並沒有多少兵力,難以形成和心奉月對抗之局勢。
元輔機得以生存也別無選擇只能去投靠沁色,沁色身邊正是無人可用的時候,所以對元輔機也算是重用了。
可即便如此,誰能想到元輔機會有什麼大的前程,充其量不過是沁色手下一員將領而已。
可是在這個時候,機緣巧合之下,元輔機成功了,最起碼現在成功了。
元輔機手中掌控數萬騎兵,那本是沁色的隊伍,但他已經帶了幾年,對這支隊伍的指揮不成問題。
剛剛那一刻他率軍攔住了禁軍,成功阻止了禁軍救援心奉月導致心奉月被殺,而現在,他第一反應是拉攏僕月。
兩個人迅速收攏隊伍,一個是女皇沁色大將,雖然沁色這個女皇並沒有那麼重的分量,然而現在這個特殊時期他就因爲是女皇陛下的大將所以有了控制局面的能力。
再加上僕月。
禁軍和白騎的人還不知道是僕月設計殺了心奉月,前邊比武場上的人都已經被放棄,也就沒有什麼人可以證明心奉月是怎麼死的。
隨着號角聲響起,北岸的黑武軍隊開始後撤,他們都是輕騎兵,大寧這邊的數萬北疆重騎想要追上也不可能,黑武人根本就沒有一戰之心,轉身就走。
比武就這樣倉促結束,沒有預期之中的三十二場,也沒有預期之中的那麼焦灼。
澹臺袁術將面前的敵人一槊挑死,回頭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把敵陣殺穿。
在他腳邊躺着的屍體就是青樹的親兵校尉胡洗,胸口被澹臺袁術的大槊洞穿,人躺在地上還沒有閉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空,死之後的眼神定格,好像充滿了不甘。
他和青樹又有什麼不同?
青樹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已經觸手可及,那個原本想都不敢想的高度真的觸手可及了,他在這之前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那麼那麼接近皇帝寶座,那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掌控衆生生死。
胡洗也一樣,他和青樹一樣的出身原本一樣的人生灰暗,所以他纔會被僕月勸說,纔會不遺餘力的支持青樹去爭取拿個攀登上至高無上地位的機會。
只要青樹的人生改變了,他的人生也就改變了,這只是在賭命,殺心奉月賭他們自己的命運。
結果他們成功了一半,心奉月是死了,青樹也死了,他自己也死了。
澹臺袁術轉身就走,他纔不會多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個黑武人是什麼表情,完全不在意。
面前的敵人他會在意一些,地上敵人的屍體他何必在意?
他當然對一個胡洗這樣出身的人那種突如其來卻狂暴猛烈的野心不知情,也不感興趣。
“人算不如天算。”
大將軍武新宇看着北邊退走的黑武軍隊微微搖頭,黑武人退走了,米拓河北岸就是須臾城,須臾城高大堅固,就算是現在趁勢進攻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打下來,況且黑武那邊的兵力足夠充足,糧草也足夠用度,打須臾城大寧這邊的兵力卻並不足夠。
“元輔機......”
武新宇嘆道:“這纔是真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啊。”
和青樹比起來,元輔機確實更加的微不足道。
“誰能想到呢?”
大將軍澹臺袁術走到武新宇身邊站住,也看了一眼黑武人退去的方向:“如果他有足夠的手段足夠的頭腦,他會牢牢的抓住現在這二十萬黑武大軍,也會牢牢的抓住那個叫僕月的人。”
武新宇嗯了一聲:“抓住這支軍隊就能在黑武立足,穩住僕月就能得到劍門的支持,畢竟劍門的人並不知道心奉月是僕月設計所殺。”
“人生真是變幻無窮。”
澹臺袁術看向武新宇:“我都不知道給陛下的奏摺該怎麼寫了.......”
說完這句話就看到沈冷走過來,於是他問了沈冷一句:“你是不是想到了青樹會殺心奉月?”
沈冷搖頭:“不算想到了,只是想的太多所以有過那樣的念頭。”
他嘆了口氣:“其實我是想耍賴的......比武場上雙方在這都只有幾百人,我安排元輔機的人擋住心奉月的禁軍是想找機會自己帶人衝過去殺心奉月。”
他看向澹臺袁術:“如果我知道青樹居然真的會動手,可能就不會讓元輔機過去了。”
澹臺袁術看向北岸,其實就算元輔機的隊伍不過來,南院大營的兵馬也已經調動過來,青樹不可能不做安排。
“給陛下的旨意怎麼寫?”
沈冷嘆道:“心奉月是死了,但是我送出去一個大麻煩,元輔機那個人要說個人武藝比青樹差了不止一個層次,可機謀應變都比青樹要強多了,那是一個抓住機會就不會輕易放手的人。”
澹臺袁術跟着嘆氣。
這奏摺確實不好寫。
“好在心奉月死了。”
沈冷回頭吩咐了一聲:“去找找,看看還能不能辨認出心奉月的屍體。”
手下人隨即分散出去在比武場北側這一片搜尋,靠殘缺不全的衣服來辨認找到了心奉月的屍體,但是人頭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難道人頭被僕月帶走了?”
武新宇皺眉。
沈冷點了點頭:“也不是沒有可能,他把心奉月的人頭帶回去給劍門的人看看,告訴劍門的人我們寧人是怎麼把心奉月砍成那樣的......”
武新宇:“所以雖然我們想殺心奉月但心奉月不是死在我們手裡,這個賬我們可不認。”
沈冷道:“就算是我們殺的,這個賬也不認啊。”
沈冷回頭看向那些被圍困起來戰戰兢兢的各國使者,嘴角一揚:“好在還有人幫我們說話。”
沈冷吩咐道:“陳冉,帶親兵去安撫一下那些使者大人們,告訴他們冷靜下來之後,儘快每個人都寫一封信送回他們國內,告訴他們本國的人心奉月是他被的弟子僕月殺的,他們寫回去的信都要路過黑武,元輔機想爭霸,就給他增加點難度。”
陳冉問:“如果他們不樂意寫的話,我可以稍稍粗暴一些嗎?”
武新宇笑道:“你可以盡情粗暴。”
陳冉:“這話......帶勁兒。”
回大營的路上,澹臺袁術,沈冷,武新宇,葉雲散四個人四匹馬並排而行,葉雲散一邊催馬一邊說道:“現在所有的計劃都得重新佈置了,回去之後我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針對元輔機和僕月佈局。”
澹臺袁術道:“這次南院大營裡有一些年輕人不得不調回來,影響你的佈局,不過不算是損失,最起碼這些大寧的年輕人回來了。”
他回頭看向後邊跟着的那幾個年輕人,他們有着和寧人不一樣的面容身軀,可是誰也不能否認他的心是寧人的心。
“小夥子們。”
澹臺袁術笑着說道:“你們可能還不認識我,我叫澹臺袁術,禁軍大將軍,如果你們願意回長安去看看我可以帶你們回去,禁軍之中隨時都歡迎你們來。”
彬葉他們四個互相看了看,然後笑起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過你們得改改名字了。”
葉雲散道:“回到大寧之後,還是改成大寧的名字。”
“不用。”
澹臺袁術一擺手:“他們本來叫什麼就叫什麼,如果連名字都容不下,大寧還是大寧?他們不用改名字,也不用覺得自己的容貌彆扭,寧人不是隻有一種容貌,寧人也不是隻有一種語言,寧人更不會容不下他們的名字。”
他看向那幾個年輕人:“沒有多少人比他們更配得上大寧戰士這樣的稱號......大寧是他們忠愛的大寧,所以這個大寧,也會寵着他們。”
他大聲說道:“到我禁軍,我寵着你們!”
葉雲散嘆道:“大將軍你這樣不好......好歹都是我的人,你這樣橫刀奪愛......”
澹臺袁術對那些年輕人說道:“我官兒大,別聽他的。”
葉雲散:“我正二品,難道比大將軍小那麼多嗎?”
武新宇:“誰不是正二品了,你們若是願意留在北疆,黑武軍中給你們的軍職我都提一級。”
沈冷嘆了口氣:“呸......就我官小?”
他哼了一聲道:“小就不行嗎?”
武新宇道:“小不行,各方面小都不行。”
他有些自豪的說道:“再說了,我是北疆大將軍,他們留在我這纔是最合適的選擇。”
他回頭看向彬葉:“我說的對不對?”
彬葉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了笑:“大將軍說的對,這是北疆,留在北疆軍中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武新宇朝着沈冷示威:“你看!”
彬葉弱弱的說道:“我就是單純喜歡小的......”
歌雲達舉手:“我......也是。”
沈冷道:“我是不是應該開心纔對,可爲什麼有那麼一捏捏不開心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