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記二

任務記(二)

【PAI他,國X月亮比X國圓的傢伙】

議事廳內氣氛緊張,歸無涯沉着俊顏,全身散發着駭人的戾氣。

立於下首的蘇行之聽過屬下的報告,瞄了眼座上的歸無涯,在後者吃人的眼神中緩緩道出方纔得出的結論。

“昨夜山上一切平靜,山腳沒有可疑人物,守衛一個不缺,也沒有任何迷藥中毒跡象,只剩下內賊的可能。根據出入境記載,所有人的行蹤都有報告,除了……”頓了頓,蘇行之意義不明的笑了笑開口,“除了掌門。”

果不其然,歸無涯手邊的茶盅應聲震碎。

衆人屏住呼吸,靜靜等着歸無涯發話,不知這回羅剎門的二師兄會把偷走此次行動檔案的掌門炒了吃煮了吃燉了吃還是生吞活剝了吃。

“行之,門裡的事你看着。”歸無涯的吩咐才下達,門口一聲馬嘶,早已有手下牽馬候在外頭。看了眼行事一向頗有遠見的蘇行之,翻身策馬離去。

見低氣壓槽遠離,衆人鬆了口氣,擁到了蘇行之的身邊。

“不需要派些人一起嗎?”

“你們以爲憑掌門那點斤兩,要是沒人幫他,他能那麼容易進入多人把關的議事廳順利偷走檔案離開嗎?”蘇行之一臉神秘莫測。

“……可御劍山莊畢竟被譽爲天下第一莊,人多勢衆,就算段秋和歸無涯聯手,恐怕雙拳難敵四手……”

“不是還有個掌門嗎?”

“呃~”

“……啊,這下耳根清靜了。”

“偷得浮生半日閒,這回可以睡個好覺不怕掌門和段秋半夜上演抓賊記了。”

“耶!今晚可以和我家親親共度良宵不用擔心段秋來喊三缺一了。”

“我還是趁掌門不在把我那點私房錢轉移陣地安全點……”

“今天可以吃個飽飯,不必擔心被人‘不小心’下毒了……”

“希望御劍山莊耐打點,我們可以多賺幾天平靜的日子……”

滿臉虔誠得仰天祈願,衆人眼角泛着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光芒散去。

李字酒樓,李字當鋪,李字銀樓,李字布坊……李字燒賣也有!!!

肖雲景鬱悶得數着一路走來看到的李字招牌,好多連鎖店,好多分號,好多錢……

天下第一莊,有錢人啊~~

肖雲景懷着無比的嫉妒踏進了李字酒樓,好華麗的裝璜……接過小二遞上的精緻菜譜,物價也很華麗……潛酌一口小酒,擡頭看看太陽,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地盤,連個太陽都那麼耀眼那麼好看……(PAI他,國X月亮比X國的圓的傢伙)

吃飽喝足,肖雲景跑到掌櫃的面前,伸手道,“發票。”

掌櫃頭上冒出個問號,視線在那掃蕩一空的飯桌和肖雲景之間來回溜了一圈。

“根據字典意思,所謂發票就是指在購銷商品、提供或者接受服務以及從事其他經營活動中,開具、收取的收付款憑證。它是消費者的購物憑證,是納稅人經濟活動的重要商事憑證,也是財政、稅收、審計等部門進行財務稅收檢查的重要依據。”

“……”

“其實,古代沒有那麼複雜啦。”肖雲景撤回鏡頭前放大的臉,掏出兜裡的一本冊子,對着掌櫃的笑道,“只要您老在這裡籤個字,證明本人確實在您這店裡因爲公務而填飽肚子就可以了。”

“呃……”掌櫃對着冊子上‘二兩紋銀’變成‘二十兩’的不屬實記錄愣了愣,立即又改口道‘好’,簽上了大名。

肖雲景斂起身上對武林中人來說微不足道對平常百姓足以構成威脅的地痞殺氣,揣着冊子笑嘻嘻得離開,頭一遭發現原來出任務是這麼容易中飽私囊的事兒,以前真該常出來做做。

肖雲景前腳剛走,掌櫃的眼前又落下一片陰影。

“剛纔那冊子上寫着的是二十兩紋銀吧~”

柔媚的聲音酥到了骨子裡,微挑的蛾眉襯托着那雙似水杏眸,僅僅是被凝視着,心臟就好似被爪子撓得奇癢難忍,吞了口口水溼潤了一下乾澀的喉,掌櫃呆望着來人。

杏眸一轉,嘴角挑起的弧度越發嶄露出誘惑人的危險,“可是那位客人似乎只付了二兩的酒菜錢~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虛開發票?據說,是要把人丟到甕裡做醃肉的罪行~”

“……”掌櫃嚥了口口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花至香則毒,酒至濃則烈……

青蔥似的玉指優雅得拿起櫃檯上的一張宣紙放到對方面前,隔着紙敲了敲櫃檯,“就再寫張實收二兩的票據吧。”

掌櫃乖乖提筆。

一股寒氣由腳底升起,漫過大腦皮層,傳至指尖,落在最後簽字一筆上的毫筆不由自主得發顫,墨汁在宣紙上化開一個大大的黑點。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回去告訴你們主子,下毒試人這種下三爛的法子實在不符合他少莊主的身份。不過,做出買兇殺弟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也高尚不到哪兒去。”

這不同於方纔肖雲景那不入流的殺氣,這股寒意,足以令人相信只要眼前的人願意,下一刻自己就會命喪當場,並且毫無反擊之力。

始作俑者並沒有感到任何不妥,有些不悅對方弄化了二兩紋銀的證詞,輕輕移開那支毫筆,看了眼紙上所書內容,滿意得收進懷裡離開,徒留那掌櫃的還呆呆握着筆,望着那抹倩影,難以將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媚人心神的笑顏重合。

肖雲景回味着方纔的佳餚,一面爲自己多出十八兩的報銷興奮,一面又慶幸出門前問綾兒要了一顆百毒不侵的藥丸,不然就要白白浪費了那一桌花了他二兩紋銀的酒菜!!!

嘖嘖嘖,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找了個屋檐抵擋刺眼的陽光,倚在牆角開始翻起那本深入虎穴辛苦偷來的檔案。

研究了半天,肖雲景的得意勁兒就全煙消雲散了。

這份詳細到連御劍山莊後院種了幾棵梧桐幾株白楊,莊裡養了幾隻雞鴨幾條狗,莊主有多少個情人,情人養的貓身上有多少隻跳蚤都一一調查到位了。

肖雲景快速將視線移到檔案資料收集的署名,決定以後對這個叫‘賞菊請自帶黃瓜’的傢伙敬而遠之。

掃了一遍資料,結合路上的所見所聞,簡而言之,這份檔案要說明的問題只有一個——御劍山莊很有錢!非常十分以及極其有錢!

肖雲景嫉妒得牙癢癢,握拳一敲手心,決定了,暗殺計劃變更,他不勒索這御劍山莊夠本決不回去!

忽聞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肖雲景腦海中條件反射出兩個字三個標點符號:五文!!!

待腦海中虛無的字變爲物質形態的東西,肖雲景已經身處一個死衚衕,眼前正在上演攔路搶劫的戲碼。

地痞是千篇一律的面目可憎,受害者是衆望所歸的漂亮……男孩……

肖雲景死性不改的貪婪視線正集中在地痞們的豬蹄間無人問津的銅板上。

眼見着五個銅板就要葬生於豬蹄的腳下,肖雲景大呼‘小心’,施展他畢生所學奮不顧身搶救回了四枚即將被糟蹋的銅板,擦去上面的灰塵,那小心翼翼的表情簡直就跟呵護自己的兒子一樣。

三個地痞面面相覷,因爲過於震驚而擡起在半空的腳忘了落下,半晌才找回思緒怒視這不速之客。

肖雲景樂呵樂呵地拾起最後一個銅板,“故意損害人民幣……呃~銅錢,是犯法的,身爲政府官員,本大人罰你們每人十兩銀子,快快交上來,不然本大人把你們通通抓回去,踐踏一個銅板五十棍,五個就是二百五十棍!”

一陣狂笑爆發出來,三個地痞笑彎了腰,其中一個擒着眼角的淚斷斷續續道,“踐……踐踏?還一個銅板五……五十棍?哈哈哈,你當我們地痞都是文盲啊……”

“現在是知識經濟社會,我們地痞也是有人力資源部的!”

“……”

狂笑漸漸變成了奸笑,肖雲景把銅錢往懷裡藏藏好,以免打架時不慎殃及了無辜。

肖雲景的功夫看似全無章法,也有他自己的一套禦敵防守手段。

一拳過去,他自己就先哎喲一聲,這廝的鼻樑骨咋這麼硬!一腳橫掃,我那沒見過面的娘啊,這怎麼有堵牆守在後面!四肢被制,肖雲景伸頭就是一咬,啊呸,這廝幾天沒洗澡了!!

仗着手長腳長,憑着一口貝齒,肖雲景成功保全了他的錢袋和那五文銅錢。

三個地痞落荒而逃,被無視在一邊的受害者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打贏的某位更狼狽!

“喂,我要吃糖葫蘆。”男孩兒命令的口吻出現的有些突兀,擡手,指向剛從衚衕口走過的小販。

“你自己不會買啊!”肖雲景這一摳門的傢伙哪會有那麼好心。

“你不是我哥派來找我回去的嗎?我要吃糖葫蘆。”

敢情是把自己當成他們家下人了……肖雲景上下打量這個衣着光鮮的男孩兒,嘖嘖嘖,皮膚白白嫩嫩的,好似擠得出水來,語氣那麼驕傲自滿,八成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富家子弟。

“糖葫蘆是吧~”肖雲景咧開了嘴,桃花眼一轉,牽過男孩兒的小手,朝着那賣糖葫蘆的小販走去。

“好吃麼?”

“恩。”

“還要麼?”

“要。”

“吃這麼多,會膩的……難道你沒吃過?”

“我哥說那是下人吃的東西,不配我的身份。”

“你家有很多下人嗎?”

“恩。”

“莫非,你家很有錢?”

“恩……恩?”半個山楂含在口中,男孩兒終於意識到了某個問題,“你不是我哥派來找我的?”

“他不是。”一個陰沉的嗓音自倆人的身後傳來。

肖雲景回頭見了歸無涯的黑臉,居然鬆了口氣,慶幸不是段秋那廝……

彷彿是嫌剛纔的回答還不夠過癮似的,歸無涯冷冷得又補充道,“他是你哥派來殺你的。”

話音剛落,肖雲景興奮得跳了起來,“你說他是那個御劍山莊的李小公子????”

那像是餓狼見了綿羊般放光的眼神,很難讓歸無涯相信這個傢伙是因爲任務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完成而興奮的。

彷彿是爲了應徵歸無涯的猜測,肖雲景嘴角一揚,眉毛一彎,立刻上前討價還價,“無涯啊~~~爲師的好徒弟~~~可不可打個商量啊~~~你看我們能不能先不殺他~~~這李字號的鋪子那麼多,御劍山莊那麼大,李少莊主又開出那麼高的價格,我們不如再賺點外快啊~~~我們綁架他好不好~~~我七你三……我六你四……”

“,不是徒兒不肯與您老人家合作,不過……肉票呢?”

肖雲景轉身瞅瞅,那李小公子早跑得不見蹤影了。

要是聽見有人又要殺自己又要綁架的,不跑纔怪!

歸無涯十分鎮定的暗自打探了一下週圍的情況,這條巷子人不多,重點是沒有女人,他才得以現身,不露聲色得選了條更僻靜的巷子帶着肖雲景拐進去。

“段秋呢?”

“你大師兄啊,大概還在想着怎麼賴掉我的十兩九錢五分六釐七文~”肖雲景繼續沉浸在傷心中,到手的鴨子飛了,這茫茫人海,他要到哪兒去找他的肉票???

“他居然一路上都沒有現身?”

“我倒是希望他現身,你說一個孩子他能躲到哪裡去?”

前者已經完全進入無我狀態……歸無涯決定先徹底斷了某人的綁架計劃。

“不用找了,我們直接上御劍山莊。”

“對哦,他一個孩子,除了回家,還能去哪裡?”

“要是家裡有個要殺你的哥哥,你會回去嗎?”

“那我們去御劍山莊幹嗎?”

“任務!”

“目標又不在莊裡。”

“身爲羅剎門的一員,在下斗膽請掌門有時間的話多關心關心你的生意。”

“叫……我一直有關心啊……”不過是關心賺了多少錢而已……

“半年前,御劍山莊老莊主親自上門談生意,如果他死後現任少莊主對幼弟起了殺意,我們便殺了他。”

“那個……無涯啊,爲師有個問題不明白,我們不是號稱殺手嗎?”

“沒錯。”

“殺手應該是殺人的吧。”

“正是。”

“那爲什麼我聽着這生意更像是保護呢???”

“因爲當初有個人見了那一箱黃金就連爹孃都不認了,不顧衆人反對,當即就敲定了這筆生意。”

“……呀,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啊~晚飯是吃烤雞呢還是燒鵝?不行不行,都太油膩了,綾兒說我最近膽固醇太高,要吃素……”

“……”

夜風習習。

肖雲景對着窗外婆娑的樹影發呆。

不是說殺手要蒙面穿夜行衣的嗎?爲什麼他們連易容都不需要就這樣進來了?

不是說殺手要趁夜潛入敵方軍營的嗎?爲什麼他們趁夜是堂而皇之敲門拜訪?

這樣錦衣玉食被奉爲上賓的待遇根本就不是他要的殺手形象嘛~

進了御劍山莊安頓好住處後歸無涯就被所謂的少莊主喊去敘舊實則應該是商量大計去了,肖雲景獨自在這房中等得乏味。

那麼多的古董玉器就擺在剛纔經過的一個偏廳內,還有那進門時牌匾上鑲金的大字,手癢啊,心癢啊,一看那個少莊主出來的排場和穿着,明擺着是大款,身在大款家中,豈有不順手牽羊之理???

將窗口開了條縫,確定無人監視後,肖雲景貓着身子嗖得一聲消失在黑暗中。

不一會兒,能移動的金銀財寶都被裝在了桌布臨時做成的行囊中,背上一個,脖子前後各掛一個,左右手各拎一個,懷裡還揣着一個半人高的花瓶,整兒一逃難的。

莊裡的家丁看見這光景時,因這壯觀的場面一時忘了叫喊,愣了半晌……

“抓賊啊——”

“有小偷——”

小偷那是多麼偷雞摸狗不能見人的勾當,哪有殺手這麼威風凜凜受人敬畏(?)的,肖雲景很想爲自己的殺手身份澄清一番,可是帶着這些古董花瓶一路奔跑還不慎砸了一半,他心疼得都忘了其實這些東西是他偷來的。

“媽呀,我的絕版官窯青瓷瓶~”

“天哪,我的蘇軾絕跡珍品~”

“我那沒見過面的娘啊,我的十八顆夜明珠~”

“Oh,my god!No——”

“兄弟,請說人話。”家丁甲拍拍正在地上撿夜明珠的人。

“……”

這廂是一陣抓賊的喧譁,那廂是一陣喊打喊殺。

“有刺客!”

不消一碗茶的時間,抓賊的人都跑去另一邊幫忙了。

肖雲景對着遠處那火把明亮沖天的院子感激得望了一眼,無涯,爲師的好徒弟,爲師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繼續低頭撿夜明珠……

順利帶着戰利品跨出御劍山莊大門的那一刻,他的一對順風耳聽到了激烈的打鬥聲,分辨出歸無涯那以一挑衆的力單勢薄,肖雲景倒退了一步,深情回首。

他差點忘了大門牌匾上鑲金的字!!!

揹着過分沉重的贓物笨拙得爬上牌匾,肖雲景努力從身上的大包小包中搜羅出一把匕首,費力得摳着牌匾上的真金。

無涯~~加油啊~~再給爲師爭取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好,在爲師挖完這裡的金子之前,你可千萬不能倒下啊~~

歸無涯的浴血奮戰在雙拳難敵四手的客觀條件約束下逐漸進入尾聲,尤其是當一身華服的莊主夫人出場時,他的恐女症一觸即發,威武英姿一瞬間淪落爲慌不擇路的宵小,都不用御劍山莊動手直接撞上柱子繳械了,害得那莊主夫人自以爲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從此墮入自戀的深淵一發不可收拾。

而此時他肖雲景的挖金工程也到了收工的時候。

好巧不巧,一個離開崗位解決三急的門衛回來了。一眼瞧見牌匾上那蠕動的超大碼黑色生物,一聲尖叫劃破夜空。

“怪物啊——”

“我的唐三彩——”肖雲景被這響徹雲霄的叫聲給震離了着力點,直往那青石板上墜去。

身體掉進一個幽香的懷抱,肖雲景對上那雙夜幕中仿若星辰般璀璨明亮的杏眸,眼角似乎泛着淚光,‘哇’的一聲撲向了來人身後躺在地上的那個包袱。

“我的唐三彩,我的青釉刻花瓶,我的七彩琉璃燈……”

段秋感受着纔不過溫暖了一刻馬上冷卻的懷抱,盯着那攤碎玻璃殘渣的眼神簡直像是見到了仇人似的,剛纔的小門衛很無辜得被殃及,只覺得脖子處一涼,再沒有感覺了。

肖雲景還在追悼他損失的寶物。

側耳傾聽到趕往這裡的步伐,段秋估計這歸無涯不是已經逃走了就是被抓了,這麼多的腳步聲,他段秋纔不會拿自己‘贏弱’的臂彎去軟碰硬!

抄起地上那個獨自哀憐的傢伙,掠向了夜色更深處。

“我的包袱,我的瑪瑙,我的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