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給他們一些像樣的震撼

倭軍大舉攻襲潤州之初,京中聞聽此訊,朝野上下即人心惶惶。

之後又聞倭軍率七萬兵力攻打江都防線,四下更如熱鍋上的螞蟻,大多官員一面心急如焚,一面又認定江都水師定然不敵,只有三萬水師,拿什麼抵擋七萬倭軍?

合着那位抗倭大元帥,手握八萬、以及之後朝廷再次增派的三萬兵馬,攏共十一萬兵士,她卻只操練了三萬可以出海的兵卒出來,簡直形同兒戲!

早朝之上,諸多官員對常歲寧的對敵佈防能力提出了質疑。

在他們大多數人看來,如此敵我懸殊的海上對敵之法,倭軍攻上岸來,恐怕是遲早之事!

倘若海上失守,陸地之上,何人主持大局?

抗倭大元帥?且不論她是否能活着從海上回來,縱然能,一個連海上防禦都沒能守得住的“大元帥”,還敢將陸地防守全部交予她一人之手嗎?

於是有官員提議,需趁早在江都及沿海各州着手準備陸地防禦,言辭間並將此稱之爲“亡羊補牢”。

此時提議易帥,顯然是不妥的,所以,便有了使監軍太監前往之舉。

大盛歷來有宦官監軍之例,監軍太監持天子令,以督地方軍事,所到之處,光焰殷殷。

更何況,此來之人乃是喻增,其爲宦官之首,分量不言而喻。

選擇讓喻增前來,是各方官員權衡之下的提議,一則,喻增分量在此,有望彈壓得住江都局面。

再者,與尋常宦官不同,他有多年隨軍的經驗,曾爲先太子殿下親信,文武雙全,有治軍之能。

至於那勞什子“四爹”的身份,大多人只當作個笑話來聽罷了,喻增此人,心性冷清孤僻,這些年來與常闊等人往來也並不密切,他忠於的只是先太子,而非先太子部下。

且皇命在身,若他敢怠慢徇私,那這司宮臺常侍之位,便也算做到頭了。

退一萬步說,與勢力盤根錯節的前朝官員不同,宦官一旦離了京師,實權便被騰空了大半,不必擔心他會脫離天子掌控。

以上這些,天子自然也都想到了,但除此外,聖冊帝另還有一重不爲人知的考量。

此行喻增持節趕赴江都,身邊還有若干六七品上下的官員隨行,他們大多出自兵部,但背後代表的官員勢力卻並不相同。

喻增抵達江都刺史府時,刺史府上,以王長史爲首的一衆官員皆出面相迎,姚冉與王嶽也在其中,只駱觀臨不曾出現——沒辦法,生而爲已死之人,見不得光。

聽聞有京師欽差前來,李潼也悄悄過來瞧了瞧,透過大開的廳門,隱約瞧見了那朱袍太監的面容,不禁在心中暗忖,雖是個宦官,且是個上了年紀的宦官,生得倒是極好。

“李姐姐……”見李潼從前面回來,元淼和元灝姐弟二人迎上來,元淼有些不安地問:“海上可有大人的消息傳回?”

“消息暫時沒有。”李潼嘆氣道:“麻煩倒是已經來了。”

監軍太監,代天子監察軍事,亦有問罪處置將帥之權。

李潼心中又如何不擔憂,軍中傳回的確切消息,停留在了常大將軍親自離營出洋……

如今常妹妹在海上,常大將軍也在海上……數日前,她已寫信送回宣州,告知了母親常大將軍出海之事。

至於歲安那邊,她暫時尚未去信,從江都傳信到北境,少說需要十日,信送到時或許又有新的消息了,眼下一切尚不確定,還是再等一等吧……

現下李潼只期盼着,能等到好的消息從海上傳回。

可那是廣闊無邊際的黃水洋啊,詭譎的風浪,兇殘的倭軍,又是以少敵多……

究竟要怎麼贏呢?李潼日日夜夜在想,卻怎麼也想不到。

但是,她是她,常妹妹是常妹妹啊,常妹妹總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這次,必然也不會例外的吧?

李潼懷此想法,才得以保持鎮定,這些時日仍能做到每日帶着元淼和駱溪學習作坊事務。

四大作坊,今已初具雛形。

沈三貓和阿澈也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時時跟隨孟列身後,招納安置工匠,置辦各坊所需用具,乃至開始着手擬定坊規。

孟列沈三貓等人,也在時刻憂慮戰況,但誰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差事。

孟列每日都會問起軍中有無消息傳回,在心中默數着對戰的日子。

此一日,天色黑透後,忙了一整日的孟列,回到刺史府中,方纔得知喻增來此的消息。

聽到這個名號,想到殿下此前提及的懷疑之言,以及這些時日他令京中暗樁深挖到的,有關喻增家中之人的一些可疑之處……孟列於夜色中轉頭,看向喻增一行欽差下榻的前院。

作爲殿下曾經的親信,喻增自然是見過他的。

如今殿下未歸,爲免除不必要的麻煩,他暫時不宜與此人相見。

出於謹慎,接下來兩日,孟列再未回刺史府。

如此等了兩日,仍未等到確切軍情傳回,喻增並未着急提及接管陸地兵權之言,但那些跟隨前來的官員們,卻已經沒了耐心。

他們其中有人開始不客氣地質疑道:“……如此要緊關頭,按說前線至少每隔三日便須傳訊回營,可如今爾等卻道遲遲沒有戰報傳回,本官是否該懷疑,江都刺史府有刻意瞞報之嫌?!”

“三日一傳訊?那這位大人可知,前線開戰處,距離岸邊有多少海程?船隻多久可以抵達返回?”姚冉冷靜反問。

那名官員被她問住,神情不禁氣惱,他如何能知曉得這般清楚?

“大人一概不知,但大人張口便敢有問罪之言。”面紗下,姚冉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角度:“且現如今海上多見西北風,由前線返回,需逆風行船,速度較之平日更慢倍餘,消息傳回滯緩,並非人力可以左右。”

被一個年少的女史如此態度對待,那名官員面色愈發難看,拿發難的語氣問:“……但若因此延誤陸地佈防,試問誰能擔待得起?你一個區區女史嗎?”

姚冉目不斜視:“我家大人出海之前,已將各處防禦佈置妥當,斷無因海上戰況延誤陸地佈防之說。”

“佈置妥當?”有官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道:“縱然如此,卻也還須有人主持大局,常刺史遠在海上,勝負不明,只恐屆時鞭長莫及。”

他渾然一副不與女子多言的面孔,轉頭向喻增拱手,道:“喻公,我等奉聖命而來,如今海上戰況危急,爲穩固江都局面,您還須及早應對纔是。”

是在催促喻增儘早接手江都兵權防務了。

一直未曾言語的喻增,終於開口,拿幽沉無起伏的語氣道:“再等一日。”

他道:“明日天亮之前,若再無確切戰況傳回,即由我等奉命接管江都防務,以備倭軍攻來。”於公於私,他都必須這麼做。於公不必多言,奉命行事。於私,如若任由江都陷入更糟糕的局面,來日她和常闊亦要擔下更大的罪責。

雖然他清楚地知道,這些隨行的官員各懷心思。

離開前廳之際,那名被姚冉堵了幾句的官員,睥睨地瞥了姚冉一眼,拂袖冷笑而去。

明日之前,縱然等來消息也是無用,除非是大勝的消息!

但是,大勝?那常歲寧拿什麼大勝?

倭軍大肆進攻,她只以三萬兵力應對,倒不知這三萬人,在她這自大狂妄的主帥的帶領之下,如今還剩幾人在苦苦支撐?

她願意逞強趕赴前線,如此也好,恰給了他們順理成章取回兵權的機會。

一個藉着亂世這股東風,迅速揚名的小女郎,打了兩場勝仗,便當真以爲自己本領了得,能獨吞得下江都這處寶地嗎?

她怕是根本不知道,她的種種霸道之行,以及在江都的諸多出格舉措,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又觸犯了哪些人的利益……

那些提議讓監軍接管江都兵權的官員,哪個不是早已視她爲眼中釘?

如此不自量力之人,到頭來,卻根本無需他人出手,眼看便要亡於自己的狂妄之下了。

不是放下大話,倘若江都有失,她便提頭來見嗎?

能否履行諾言,端看她是否能夠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衆人離開後,姚冉站在原處,無聲收緊了十指。

這些所謂朝廷官員,真正關心的根本不是戰事,而是剛嗅到江都危急的氣息,便急於派出各自爪牙,試圖來分食江都了……

口口聲聲爲國爲民而慮,實則全是唯利是圖,以及狹隘的傲慢。

從這數日的態度來看,姚冉覺得自己甚至可以認爲,他們已認定、更甚是希望海上傳來戰敗的消息,以此滿足自己分食利益的企圖,及心中對她家大人的不滿。

他們不滿那個行事張揚自我的“小女子”處處壓在他們頭上,他們很樂見那個“小女子”就此跌落,然後他們便可以傲慢地說一句“早就說過,區區女流,何堪大任”。

哪怕,那個“小女子”的跌落,要以無數將士的性命鮮血作爲代價,他們也依舊樂見,並不吝爲之竊喜。

他們不在乎真正的輸贏,他們看不到長遠的得失,他們眼中只有自身黨派,乃至整個父權的利益與輸贏。

國難當前,民生煎熬……大人爲江都嘔心瀝血,而今拼死殺敵護國之際,卻要遭如此蛀蟲趁虛覬覦!

江都是經大人之手重建,不該毀於倭軍之手,也不當由這些爭權逐利之輩肆意攝奪!

姚冉心底燒起一把怒火與哀憤,又不禁怨怪自己仍然力量渺小,不能在後方替大人分憂更多。

她很快收起無用的心緒,尋到王長史與駱觀臨,將那“一日之期”說明。

駱觀臨聽罷,心中竟也跟着生出一股無名怒氣,那些只知弄權之流,值此亂局之下,吃相愈發難看了!

除此怒氣之外,他又懷有兩分不爲人知的心虛,他這幾日反覆對照鑽研過了,他之八字,竟果真有妨克上主的可能……

他很想將那些書給撕了,只當它們危言聳聽,但這也不妨礙他很想將常歲寧的八字取來一觀,好看看她的命硬是不硬,經不經得起旁人來克……

駱先生的複雜心情暫且按下不說。

當務之急,是儘量商榷出應對緩衝之法。

當日,刺史府即暗中使人秘密趕往軍中,再次探問海上軍情。

天色將暗之際,忽有一隊十人快騎踏着晚風歸來,卻非刺史府派去的人。

這些快騎來自軍中,他們在刺史府下馬之後,疾奔間,口中即高呼道:“——捷報!捷報!”

軍報本爲嚴肅之事,但他們的報捷聲中,儼然摻雜着壓抑不住的激動與興奮。

消息很快傳到王長史等人耳中,姚冉是最先趕到前堂的,就連駱觀臨也丟下筆,快步跟了過去。

喻增未曾前來,但那些官員很快趕到。

他們到時,正聽那報訊的士兵高聲道:“……此番對戰倭軍,我軍大捷!”

“大捷?”一名官員上前來,微眯着眸子問:“不知是何等大捷?”

兩軍多日戰疲之下,拖着傷亡之軍,各自後撤休整……許多武將敢厚顏將此也稱之爲捷報,但他們卻是不認的!

在他們看來,這士兵口中捷報,大抵也是如此,直到那士兵目色炯炯,滿臉振奮而真誠地報道:“此一戰,由主帥領兵,我軍於海上繳獲倭軍戰船四百餘艘,當場挫殺倭軍足足三萬!”

那名官員愣了一下,才問道:“……多少?”

“至少三萬!尚不包含傷重逃竄者!”

“……”

一戰殺掉了三萬倭軍?

她手下統共三萬水師……這是怎麼殺的?!

那些官員驚疑不定間,那士兵已取出戰報,雙手呈向王長史。

王長史看罷,含笑遞向爲首的官員:“其上確有我家大人帥印,料想不會有假,如此戰況,不知是否合乎諸位大人對‘大捷’二字的定量?”

那幾名官員面色各異,卻也很快露出笑意:“如此自是大捷!可喜可賀也!”

他們心情複雜地接過那封戰報之際,只聽白日裡那名女史詢問道:“長史,如此捷報,是否要儘快呈往京師?”

王長史未及開口間,那名報訊的士兵繼續一臉真誠地道:“主帥有言,此捷算不得什麼,令我等傳回只爲安江都民心,待她取下倭軍主帥藤原麻呂首級,讓倭國上表請罪書,再一併報於京師不遲!”

手持戰報的官員眼角狂顫:“……”

好一個“算不得什麼”!

如此自大,卻又……卻又叫他們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妥。”面具遮面的駱觀臨半邊身子隱在昏暗中,幽幽道:“如此緊要軍報,若不及時發往京師,豈非有瞞報軍情之嫌?”

衆官員:“……”

駱觀臨在心中解氣地冷笑一聲,要報,爲何不報?正該給京師那些吃相難看之人一些像樣的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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