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
柔兒和顧七月押着凌渝走了進來,南悠這才恢復回常色,面色冷淡地問道:“凌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凌渝緩緩地跪下,“奴婢見過太后娘娘,娘娘金安。”
“起身吧。”擺了擺手。
謝恩之後,凌渝站起身,雙手垂在身側,等待着南悠發話。實則,她的心底亂極了,自己被抓到皇宮這麼長時間,一直被關在一間屋子裡,與外界失去聯繫。哥哥一定急壞了,也不知王爺現在怎麼樣了。
“凌姑娘,你可知道,十九他失蹤了,無論哀家使用任何手段,都找不到他。”
“什麼?”
凌渝不敢置信地出聲,眼睛瞪得老大,十九他不是太后的人嗎?太后怎麼可能會找不到他,急忙開口,“太后娘娘,十九他是不是出事了。”
南悠點頭,左手一伸,柔兒便將一封信放到她的手心。
看着手中的信踟躕許久,南悠纔將信交給凌渝,說道:“這是他失蹤之前寫給哀家的信,裡面有提及過你們倆的事,還有他的一些打算,你看看吧。”
接過信,凌渝顫着手將信紙抖開。
看着信紙歪歪扭扭的字,凌渝輕勾了下嘴角,這傢伙一定沒有好好地讀書練字,纔會將信寫成這副樣子。可是,繼續看了兩句,她的笑僵在了嘴角,眼眶瞬間紅了,淚水險些掉落下來。
十九他真的想過要給她承諾,他連未來都設想好了,這個傻瓜,爲什麼不早點告訴她,竟是讓她在心中恨了他如此之久。
顧七月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塞到他手中,勸道:“渝姐姐,我哥他其實很在乎你的,他曾在給我的信中提到過,他遇到了一個姑娘,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
“唔…唔…”凌渝低聲嗚咽起來。
看着火候到了,南悠遞給顧七月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但是據我推測,哥哥的失蹤跟戰王爺一定有關係,所以我希望跟你去戰王府,直到找到哥哥的下落爲止。”
顧七月的話音落下,凌渝便糾結地皺起眉,太后娘娘送一個顧十九進王府還不夠,還想將顧七月也送進去,這不是要陷她入不忠不義的境地嗎?可是,十九他真的有可能是被王爺給抓起來了,就算她回去,又怎麼能救他。
突然,顧七月跪到凌渝腳邊,哽咽着說道:“渝姐姐,七月求求你了,此事不關太后娘娘的事,是我苦求多日,她才答應我的。”
“這…”
經過多日的相處,凌渝對顧七月還是比較喜歡的,開朗熱情。
見她鬆動,顧七月忙抽噎出聲,“渝姐姐,其實你我的身世真的很像,都是兄妹二人相依爲命。我想,此時若是失蹤的人是凌大哥,你也會很着急。我想去王府別無他意,只想帶着哥哥離開,然後離開皇宮,過平常百姓的生活。”
這番話說的甚是感人肺腑,凌渝沉默了。
許久
她才點着頭說道:“那好,找到十九之後,你們兄妹二人速速離開王府,過你們想要的日子,免得再生事端。”
“謝謝你,渝姐姐。”
這時,南悠輕笑出聲,“既然決定了,你們姐倆個就趕緊出宮吧,今日的經文還未抄完,哀家便不留你們了。”
出宮的路上
凌渝想了半天問道:“七月,你們怎會到皇宮給太后娘娘辦事?”
顧七月的眸光閃了閃,“你真的想知道?”
凌渝點頭,但凡有關顧十九的事情,她都想知道,她總覺得十九和七月的身後有一個傷感的過往,就像她和哥哥,遇到了王爺纔有了救贖。
只見顧七月嘆了口氣,開始慢慢地講述起來。
十年前
當時還只有五歲的顧七月,不,那個時候她只有個小名,叫小七。頭上插着草標和姐姐跪在大街上,她的面前躺了兩具蓋着草蓆的屍體。由於天氣太熱,屍體發出陣陣惡臭,來往的百姓都繞着她們走,生怕沾染了晦氣。
跪了好久好久,姐姐被一紈絝公子給看上,葬了父母后,人就被帶走了,從此以後,小七一個人開始在街上流浪,再未見到過姐姐。
許是餓得太久了,小七便想到了偷,結果這一偷竟是被顧十九抓了個正着。本想着又少不了一頓毒打,卻不想被顧十九給拉到一座破廟之中。
顧十九從佛像背後拿出一個並不是很乾淨的饅頭遞到她面前,雖然如此,但對於她來說,這已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忙伸手奪過,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從此以後
她便厚着臉皮地跟着顧十九,無論他是要飯還是給人做工,身後都會跟着個小尾巴,怎麼甩都甩不掉,後來無奈之下便認她做了妹妹。
當時還叫小七的她只知道,她的哥哥叫十九,沒有姓,據說老乞丐是在五月十九撿到的他,所以便叫他十九了。
進入寒冬之後,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街上的路人越來越少,飯也不好討了。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顧七月病倒了,眼見着燒的進氣多出氣少,愣是沒有錢買藥治病。
也便是這個時候,一名躲雨雪的女人走進了破廟,成了他們命中的女菩薩。
凌渝驚訝出聲,“那名走進破廟的女子,可是太后娘娘?”
顧七月點頭。
“沒錯,就是微服訪民間的太后娘娘,見我們兄妹二人可憐,就帶我們回宮,併爲我們賜姓爲顧。”
“原來如此。”凌渝眸光閃爍,都是可憐人,只是太后年年爲何要賜他們“顧”姓。
懷揣着疑問,不消片刻,兩人便出了宮門。
凌渝剛要向着王府的方向走,卻被顧七月拉扯住衣袖,“渝姐姐,陪我去趟成衣鋪子吧。”
“爲何?”
“我的身份畢竟很敏感,就這樣跟你進王府,定會惹人懷疑,莫不如扮成貧家女子,就此跟你進去。”顧七月扯着她的手臂解釋着,生怕她拒絕。
卻不想,凌渝竟是一口答應。
兩人連休息帶買衣裙,折騰到黃昏時分才走到王府門口,凌渝拍打着門環喊道:“佟伯開門,凌渝回來了。”
許久,大門才被拉開,但開門的卻不是管家。
“哥,我回來了。”凌渝喃着鼻子喊了一聲。
凌瀚單手將凌渝攬到懷中,緊緊地箍着,恨恨地說道:“你這臭丫頭,總算知道回家了,再不回來我就不認你了。”
嘴上雖然這樣說,心中卻根本不是這樣想的,若是這丫頭再不回來,他怕是要到皇宮中去搶人了。突然,眼睛掃到站在凌渝身後的人,“渝兒,她是誰?”
“她是我路上救的孤女,見她無家可歸,就…”
“荒唐,現如今王府有多亂套你不是不知道,你怎敢帶陌生人進來,簡直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見凌渝身後之人撲通一聲跪到在地,不停地磕頭,“爺,七月什麼都會做,不會給府上添麻煩的,求你讓七月留下來。”
凌瀚走到顧七月面前,沉思片刻,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到她面前。
“這五兩銀子是我一個月的月錢,若是省吃儉用,夠你生活個一年半載,拿着走人吧。”語氣冷硬,不容拒絕。
顧七月沒有伸手,只是固執地擡頭望着凌瀚,眼中淚光閃爍,很是惹人憐惜,“爺,你這五兩銀子救得了七月一時,救不了七月一世,銀子花完後,七月又要流離失所了,這樣的話,七月還不如死了算了。”
話音剛落,在凌家兄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顧七月便“砰”的一聲撞在了旁邊的門柱上。
瞬間,額頭的鮮血順着臉頰滑落到下巴,然後滴在了衣衫上。
“七月!”凌渝大喊了一聲,從凌瀚的懷中掙脫開來,蹲下將顧七月攬在懷中輕聲地呼喚起來。
可人早已昏死過去,哪裡會給她一絲迴應。
“哥,這可怎麼辦?”
“你帶回來的麻煩,你說怎麼辦?算了,先抱去我房間,然後找個郎中給看看。”凌瀚也是沒辦法,俯身將人抱在懷中,帶進了王府,自知理虧的凌渝也顛兒顛兒地跟了上去。
回房的路上,看着滿地的桃花花瓣和迴廊上掛着的大紅燈籠,凌渝驚訝地問道:“哥,王府怎麼裝扮成這樣?”
凌瀚瞥了她一眼,“咱們家王爺今日成親,你難道不知道?”
凌渝搖頭,她這些天與世隔絕,什麼消息都不知道。
突然,前面抱着人的凌瀚停下腳步,疑惑地問道:“渝兒,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逃?凌渝猛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爲何,這太后娘娘就將我放回來了。”
“這倒是奇怪了。”
見凌瀚還想再問些什麼,凌渝忙勸他,“哥,有什麼事情咱們稍後再說,還是先找郎中給七月看看吧。”
此時
臥房之中
顧許身着紅色的嫁衣無聊地在地上走來走去,心中很是煩躁。他們剛回王府,阿宣就被風明珏給帶走了,現在還未回來。不過,既然四爺是他的親叔叔,又那麼愛他娘,應該不會對他不利。
可是,這也太沒眼色了,今日是他們的大喜之日。
“叩叩!”
以爲是風絕宣,顧許兔子一般地竄到了門口,微微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猛地拉開門喊道:“阿宣,你回來…”
但話還未說完卻發現,對上的是一張討厭的臉。
“姓祁的,怎麼是你?”
“呦,看來你是不歡迎我,那這藥水我可就不給你了。”話落從懷中拿出一黑色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嘴角勾起賤賤的笑,然後轉身作勢要走。
顧許忙伸手扯住他的手臂,“等等,這是什麼藥水?”
祁重將瓷瓶往空中一拋,輕笑着說道:“你自己往臉上塗一塗不就知道了,東西帶到,我撤了。”
顧許單手接住瓷瓶,另一隻手瞬間便把門板“砰”的一聲給關了上。
祁重:“……”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小宣子一樣不解風情,他今天的扮相這樣英俊,也不知道多看兩眼多誇幾句,有眼無珠!還有,關門不會輕點嗎?知道你們王府一年要換多少個房門嗎?
他的碎碎念顧許當然不知道,她正坐在銅鏡前,對着手中的瓷瓶發呆,那個姓祁的告訴她,這裡的東西是往臉上塗的,難道說是洗掉這易容的藥水?可是爲什麼會突然給她這個,會不會有假啊。
內心掙扎許久,一咬牙,還是決定塗一下試試,畢竟今日如此特別,她不想頂着這樣一張臉面對他。
塗後瞬間,臉上傳來陣陣灼燒般的感覺,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