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衛燃可是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有來過因塔了,如今時值夏季,正是因塔遊客最少的時候。
可即便如此,即便運輸機降落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但是當他走進並不算大的機場大廳的時候,這裡的變化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別的不說,這座本來僅僅只是服務於本地人以及當地工礦企業的小機場,如今不但升級了一塊更大的航班信息顯示屏幕,而且這塊屏幕上顯示的那少得可憐的幾條航班信息,竟然還是俄漢雙語的。
不止航班信息,就連諸如休息室、洗手間和超市,都多了醒目的漢字標牌。
見衛燃看向自己,穗穗得意的拍了拍胸脯,“別問,問就是我的功勞。”
“這給你能的”
“在我爸爸的警察局裡”
“去警察局”米莎拍了拍駕駛位的座椅靠背,“速度快點。”
“同志?”
穗穗驚呼出聲,接着還下意識的看了眼被靠在暖氣管上的那個男人。
“當然”
要不是其中一個盜獵者反應快選擇了報警求救,恐怕這些人都別想活下來。”
可相比這些,在他的右手手臂上,卻紋着一圈彎彎曲曲的暗藍色線條。在這圈線條中間的位置,還橫向紋着一條筆直紅色線條,抓住對方緊繃用力的手轉了半圈,那條繞着手臂一圈的紅線,在另一面的“接頭”處,還紋着“38”這樣一組特殊的數字。
從長相來說,這個看起來能有40歲上下的男人絕對不算帥氣。
“我看這個提議不錯”穗穗同樣眉開眼笑的表示了贊同。
“相信我,如果你跑出去,立刻就會被亂槍打死。”
前天早晨,他的兩個同伴被那些盜獵者用槍打死了,而且還搶走了他們挖到的猛獁象牙和挖掘點以及所有的挖掘設備,只有他一個人跑了出去。”
“不不不,和幫派沒有任何關係。”
矮小的個子,乾瘦的體型,略顯呆板的平頭,小眼睛、塌鼻子和單眼皮,這一切的一切湊在一起,讓衛燃下意識的便想起了“土包子”這麼一個絕對不算禮貌的形容。
目送着這名警察最後離開,衛燃鎖死了房門之後,在那個被銬住的男人警惕的目光注視下,用鑰匙打開了對方被銬在上邊的那隻手,接着竟然直接將手銬鑰匙遞給了他。
略作遲疑,這個男人最終還是謹慎的坐在了衛燃的對面,警惕的看着衛燃打開了桌子上那個並不算大的藥箱,一樣樣的從裡面拿出了諸如紗布和碘伏之類的東西。
稍作遲疑,穗穗在那名警察拎着藥箱重新進來的同時點了點頭,“那你注意安全”。
“會說不會寫”柳漢宰換上了俄語答道,“沒有俄語名字”。
衛燃哭笑不得的擺擺手,“但是手槍就不必了,方便的話請把手銬鑰匙給我吧,另外我還需要一個藥箱和一包香菸以及一個打火機。”
“我和他單獨聊聊”
不,或許這個時候,該稱呼這種語言爲巢蘚語更爲恰當一些。
在略顯漫長的沉默後,這個男人嘶啞着嗓子,近乎絕望的用巢蘚語問道,“你你是南僞不,你.你是來抓我回去的嗎?”
“謝謝”
稍作停頓,米莎繼續解釋道,“然後就在今天晚上,這個人又摸了回去,先是放倒了一個值夜的倒黴鬼並且搶到了一支手槍,接着又讓另外幾個盜獵者失去了戰鬥力並且搶到了更多的武器。
“啊——?”原本正拉着洛拉自拍的陸欣妲頓時傻眼了。
無論這種語言叫什麼,當這句話從衛燃的嘴裡冒出來的時候,那個原本已經把傷痕累累的手搭在門把手上的男人也停住腳步打了個哆嗦,猛的轉過身,難以置信的看着衛燃。
衛燃說着,從兜裡摸出他的護照掀開,遮住個人信息給他看了一眼,隨後便立刻揣進了兜裡。
米莎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已經很少用到的單詞,隨後看向跟着一起進來的警察,擡手指了指穗穗,理所當然的說道,“她是阿芙樂爾,那個男人是她的男朋友維克多,他要和這個人單獨聊聊。”
穗穗話音未落,衛燃卻貼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微弱聲音說了句什麼。
在和米莎的閒聊中,衆人各自拉着行李走出並不算大的機場,鑽進了一輛在等着他們的大號麪包車直奔城區的方向。
“這個人在哪?”穗穗搶先問出了衛燃想問的問題。
可即便如此,這個人卻仍在不斷的掙扎着,試圖將手腕已經被勒破皮的手抽出來。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人的雙手被銬在了暖氣片的上下水管上,這樣的禁錮方式,也讓這個人不得不蹲在地上,一手扶着暖氣片的最上沿,另一隻手挨着暖氣片的最下沿。
都是刀傷?
衛燃和穗穗對視了一眼,全都看出了對方心頭的疑惑。
“死了兩個,重傷一個,輕傷四個。”
“和我來吧”米莎說完,第一個走了出去。
衛燃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想去做什麼?我沒辦法帶你離開這裡,但是能幫你做些事情。”
衛燃咧咧嘴,扭頭看向身後的陸欣妲,憋着壞說道,“我看要不然把欣妲留在這兒吧,等這裡入冬之後,她說不定就學會俄語了。”
米莎攤攤手,用力喘了幾口氣,這才用漢語答道,“從因塔開始下雪,一直到因塔的雪化成水,我幾乎每天都要忙着和華夏來的遊客打交道,別說我,連因塔野外的棕熊都學會說‘歡迎光臨’和“歡迎朋友們再來”了。”
“有多嚴重?”穗穗皺着眉頭問道。
“傷人那個?”米莎下意識的問道。
“受傷的那些人情況嚴重嗎?”衛燃開口問到。
但她卻知道,至少上個冬天,有很多從華夏來的遊客,可都是這個幾乎還沒成年的小姑娘和穗穗在華夏那邊的同事對接的。
這名警察想都不想的敬了個禮,隨後竟然抽出腰間的佩槍,倒轉槍柄遞給了衛燃,“維克多先生,請注意安全。”
沒有讓他們等待多久,這輛大號麪包車風馳電掣的開進了警察局,接着衆人又在米莎的帶領下,近乎暢通無阻的看到了被關在單間裡的傷人者。
這個看身高恐怕也就一米六的男人晃了晃神,卻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這裡面沒有監控或者錄音設備吧?”衛燃朝那名警察問道。
“不爲什麼”
“大部分是輕傷”
衛燃趕在穗穗開口之前說道,“放心吧,沒有危險,其餘的等下我和你解釋。”
“柳漢宰”這個男人顫抖着答道。
“我現在回飛機上還來得及嗎?”陸欣妲苦着臉問道。
穗穗驚訝的問道,“不應該啊,格列瓦不是早就保證過,這裡.”
“恐怕來不及了”米莎同樣用漢語開起了這個小姑娘的玩笑。
“是!”
看了眼門口牆壁上對方手指的那個大紅色按鍵,衛燃微笑着點點頭並且再次拒絕了對方遞來的手槍。
米莎解釋道,“基本上都是刀傷,我聽醫生說,這些人連主要血管都沒傷到。
“把手伸出來”衛燃不容置疑的說道。
“你說的是真的?!這不可能!”
“抱歉,我來晚了。”氣喘吁吁的米莎竟然是用漢語說出這句話的!
她這邊話音未落,司機也踩下油門提高了車速。
“死了兩個?!那些破骨頭裡難道有金子嗎?難道是幫派火拼?”
“不行!這.”
“爲什麼要幫我?”柳漢宰警惕的問道。
“不清楚,他沒有身份證件,俄語說的也不是很好。”
這警察痛快的收起手槍,乾脆的摸出手銬鑰匙遞給了衛燃,接着轉身跑了出去。
“又?”
略作沉默,這個男人伸出了他的雙手,露出了已經被手銬勒的磨破了皮的手腕。
“所以讓我和他單獨聊聊”衛燃微笑着說道。
穗穗皺起了眉頭,“不會又和那些盜挖猛獁象牙的混蛋有關吧?”
玩笑當然只是玩笑,米莎雖然不知道陸欣妲這姑娘俄語學的到底有多拉垮。
“當然”衛燃和穗穗再次異口同聲的答道。
這名警察立刻說道,“無論您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看到和聽到,當然,如果您遇到危險,請立刻按下這個。”
衛燃笑了笑,“你也可以拒絕我的幫助,然後等下一個能幫你,而且能獲得你信任,並且不會揭穿你的身份把你遣返回去的人。”
衛燃溫和的做出了保證,順手接過了那名警察遞來的藥箱和香菸以及打火機,“你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接着便看到穿着一身大紅色戶外裝,匆匆跑進來的米莎。
衛燃和穗穗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去看看那個人。”
尤其,他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破破爛爛的土黃色油田工作服,腳上穿的,卻是一雙泥濘破舊幾乎隨時都可以丟進垃圾桶裡的三接頭皮鞋。
“會俄語嗎?有俄語名字嗎?”衛燃繼續問道。
跟着進來的那名本地警察還沒來得及阻攔,衛燃卻已經邁步走到了這人的對面,先是皺着眉頭看了眼他的長相,隨後又看向了他右手的手臂上的並不算精緻的刺青。
“好好吧”
米莎擺擺手,“被傷到的是一夥從更南邊過來偷獵棕熊的盜獵者,但傷人的卻只有一個人。
“答錯了”
“放心吧”
衛燃坐在靠牆的桌邊低聲說道,只不過這次,他用的既不是俄語也並非漢語,反而是極少用到的含語。
“米莎,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漢語?!”衛燃驚訝的問道,他這句話同樣是用漢語說的。
唯一的一個重傷,他被子彈打中了肚子,我去接你們之前,那個倒黴鬼還在手術室裡搶救呢。”
“坐下來聊聊吧”衛燃再次邀請道,“我說不定能幫幫你”。
“傷人的那個是什麼來歷?”衛燃皺着眉頭問道。
和對方那雙狠戾冰冷的眼睛對視了片刻,衛燃鬆開手,微笑着朝對方點點頭,站起來轉身問道,“米莎,我能和這位同志單獨聊聊嗎?”
米莎皺着眉頭說道,“另外,他不是斯拉夫人,是個黃皮膚的亞裔,但是樣貌和布里亞特或者蒙古人看起來都不像。”
“小心”
“你急着離開這裡”
“沒有,先生。”
“我來接你們之所以晚了,是因爲又發生了一起意外。”米莎直等到車子開起來,這才換上俄語解釋道。
“對”米莎點了點頭,“這次比較嚴重。”
意外的看了眼衛燃,這個男人急忙接過鑰匙打開了另一個手銬,站起來就要往外跑。
將對方的手臂轉回來,在那條紅線的上面,那半圈彎曲的線條內部,還有一顆紅色的五角星。
衛燃笑了笑,示意對方坐在自己的對面,“坐下來聊聊怎麼樣?我是個華夏人,沒有任何的惡意,而且說不定能幫你一把。”
“沒問題!”
米莎立刻答道,“我剛剛說的那些,就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前,我在去接你們之前一直在醫院忙着處理那些受傷的人。”
“華夏人?”
“你叫什麼名字?”衛燃一邊給對方的傷口細心的塗抹着碘伏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這話說完,柳漢宰不由的再次擡頭看向了仍在給自己傷口塗藥的衛燃。
“別想着劫持我,沒有用的。”
衛燃頭也不擡的說道,“你沒有機會,而且就算你成功了,也根本活不下來。如果你還有理智就好好權衡之後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