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琦的人生,便好像是一個虛無的笑話,人前享受着尊貴榮寵的地位,他的父親是天宇朝的攝政王,他的母親是長公主殿下,天下間,再沒有比他更加尊貴的出身了。
阿棄將手中的水瓢傾斜,滿頭黑髮溼漉漉地貼緊脖頸,脣邊的冷笑,襯着滿身的水汽,更是冰冷,人後,他便是個透明人。
即墨寰,他的父親,想到他的時候,通常是想要責罰他的時候,平日裡,不聞不問,慕容玉清,他的母親,以佛堂爲家,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面,很小的時候,即墨琦還沒有對所有人冷心冷情的時候,曾經想要靠近她,想要得到一個普普通通的擁抱,得到的,是厭惡的一撇,彷彿看什麼骯髒的,跌落在塵埃的物事一般。
即墨玦出生的時候,即墨琦是開心的,父母兄弟,父母不喜歡他,那麼,弟弟也許會親近他吧。
他對自己的弟弟好,他想要一個真心親近的人,那個小小的人兒,對他真心的笑容,曾經,是即墨琦最寶貴的財產。
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小小的,可愛的即墨玦,開始和他作對,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他質問,才知道,他嫉妒他的嫡子身份,他嫉妒他可以得到父王的全力栽培,他何嘗不嫉妒他的有父,有母?他何嘗不嫉妒他得到的疼寵溺愛。
“即墨玦,我寧願與你互換身份!”
即墨琦在意的人,都不曾在意過他,都厭惡他,而他不在意的人,卻全都是心懷目的的接近,心越來越冷,便要開始有了恨。
即墨琦不是無知的,只會仇恨的少年,他是一個有能力,有耐心將心頭的想法付諸實現的男人!
他會蠱術,他有自己積累的人脈,他是名正言順的世子,他,還年輕,這些,便可以做到很多,只是想不到,即墨琦會栽倒在一個孩子身上。
五年前,那一個小小的孩子,甜甜的聲音,燦爛的笑顏,他讓他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兒,感受到了心跳的滋味,不論他最初接近他有什麼目的,都是他,讓他有了真實的,實在的活着的感覺,他會拉住他的手,甜甜的笑,他會拽住他的胳膊,將他拉出湍流的河水,他會在他生病的時候,粗暴,卻始終不曾丟棄地照顧他。
即墨琦不曾明瞭自己對君天遙的感覺,他只是知道,他想要將他留在身邊,他想要,每日裡看着那張笑顏。
平生裡第一次自瀆,源自本能,他害怕,而又有些羞愧,茫然,而又不解,卻在看到君天遙與另一個女子調笑的時候,插|了進去。
那間屋子裡的春香,他在進去的一瞬間便已經察覺,還有那兩個女子身上能夠起作用的引子,很高明的東西,對他而言,卻只是雕蟲小技。
在看到君天遙臉頰上的暈紅的一刻,即墨琦選擇了順勢而爲,選擇了沉默。
那一日的綺麗,每日裡都在夢中閃現,他應該屈辱的,他應該憤怒的,他感受到的最多的,卻是欣悅。可惜,再美麗的夢,都是在最後的一刻,被一壺冷水澆灌,將火熱的心,冰冷。
“爲什麼,都不在意我?”
他以爲是自己做的不夠好,哪裡知道,真相如此不堪?眼底的黑幕濃厚,地宮中,那個被即墨寰強硬擁抱的男人,那張熟悉的容顏嗎,加上攝政王的隻言片語,他便拼湊出了一個不堪的真相,從那一刻開始,連恨,都變得奢侈,他整個人生都是假的,恨誰?
恨不是自己親生的父母?恨無能的,無法撫養他的,那個在男人身下呻|吟的生父?還是該恨被自己佔了世子名分的即墨玦?
十幾年的生命中,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人,都是假的,那一抹亮色,便像是唯一的真實,只有他,是他主動選擇的,是他真正想要的。
是君天遙,教會了他情|欲,是他,教會了他思念。
即墨寰,還有那個清清,兩個人的糾葛痛苦,教會了他,想要,便要奪過來,即使,不擇手段。
不做那些人的即墨琦,拋棄那些虛假,他現在,只做君天遙的阿棄,只做一個可以憑自己心意選擇自己人生的阿棄、
“君君,不要逼我……”
打開櫃門,將衣服撥開,夾層中,是一個殘破的蝴蝶風箏,折了翅膀,還有一塊染血的帕子,還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阿棄的臉上,現出一抹笑,手指仔細地將每一件東西拂過,最後,放進了一個小荷包,裡面,是黑色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