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依舊蹲着,腳下一挪慣性地伸出左手去摸軟尺,結果摸到的卻是一隻腳,她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去,發現是一隻穿着黒靴的男人腳,那腳下正躺着她的軟尺,當下就怒了:“誰的臭腳,給老孃滾開!”
顧子辰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偏偏徐長青像看好戲一樣看着他們,並不提醒安玉,安玉手裡拿着軟尺,想朝外抽,結果那隻腳還是原封不動地杵在那裡,她頓時火冒三丈,鬆開捏着軟尺的手,直接一巴掌朝那隻腳揮去:“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把豬蹄拿開!”
好在有了徐長青的教訓,安玉也不至於下狠手,她只是希望把這隻腳推開,讓自己撿到他踩到的軟尺而已,結果倒好,她這一拍,明顯聽見了頭頂傳來的一聲悶哼,可是這隻腳卻還是沒有挪開,她正想發怒,卻又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
這鞋子……這悶哼聲……
安玉瞬間擡起頭,對上的便是顧子辰那幾乎要噴出火的視線,她心下只有兩個字,完了!
她情急之下也沒想到那踩到軟尺的人會是顧子辰啊……而且這傢伙明明來爲什麼不出聲?還死活不肯挪開腳,想到這裡,安玉立刻站起身來,對上他燃燒着憤怒之火的視線:“你怎麼在這裡?”
安玉一邊說着還一邊伸手去拉顧子辰,低頭看向他的腳:“疼不?我怕不小心再打殘廢一個,沒用力……”
她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顧子辰別說臉色不好看了,連渾身透着的冰冷之氣也更加濃烈了,他低頭深深地看了安玉一眼,一聲不吭地朝一旁的石桌方向走去。
狠狠地瞪了一眼罪魁禍首徐長青,結果發現這貨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那一幫繡女身邊去說笑了,安玉頓時醒悟,這傢伙……絕壁是故意的!
“那個……你還好吧?”
顧子辰擡眼掃了她一眼,看來是真的很生氣的樣子,安玉不由得有些心虛,剛纔自己怎麼吼他來着?臭腳……滾開……豬蹄……囧!
意識到自己這個簍子捅的有點兒大,安玉不得不示弱:“那個,你過來也不出聲,我不知道是你。”
顧子辰依舊沉默,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幾乎練就了無視她的神功。
“好吧,我不該說你的腳是臭腳,我道歉。”
繼續沉默,順帶無視。
“呃……對於激動之下說你的腳是豬蹄……我表示深深的歉意。”
顧子辰瞪向安玉,無法在沉默,更別提無視了,他本想坐到一旁自己冷靜一下的,免得好不容易跟她能有好好相處的機會,就這麼浪費了。偏偏這個女人還不識好歹地繼續來招惹,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無疑不是在考驗顧子辰的耐心和涵養!
對此顧子辰不得不承認,在安玉面前,那勞什子耐心神馬涵養的,都全是扯蛋外加放屁!換成別人早就揍她了好嗎?雖然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甚至極有可能被她揍!
“老孃都跟你道歉三次了,你還擺着一副死魚臉是怎樣?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你要不要這麼小氣這麼沒風度?”
看吧,顧子辰自覺他對安玉的瞭解,還算是上升到了一個檔次,在她面前什麼淡定高貴冷眼那都全然無用,她絕對可以毫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你所有的修養摧殘得無法直視,任何僞裝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現在反而還成了他的錯了……顧子辰無語地看着她,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品味了,他是不是真的有些重口味?爲什麼會喜歡上她啊啊啊啊!
“怎麼樣,還習慣嗎?”
顧子辰知道自己再不開口,估計真的得發生命案了,她很可能會把自己往死裡揍!這個時候顧子辰突然發現,喜歡上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姑娘,真的是自虐……
而安玉到嘴邊的怒吼就這麼被顧子辰一聲簡單的關心給打斷,她也不過是心虛纔會越發地暴躁,來掩蓋自己因爲得不到他的回答而帶來的慌亂,現在倒好,顧子辰壓根就不提剛纔的事情,反而輕聲問她,在這裡習不習慣?
安玉這人偏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顧子辰這一招兒,無疑不是戳中了她的軟肋,安玉頓時就跟那焉了氣的球一樣,萎靡不振,只能點點頭:“也沒什麼不習慣的,徐師傅人不錯,很多東西都教給我了。”
“你剛纔蹲在地上是在做什麼?”
“哦,徐師傅在教我基本功,學會如何目測尺寸。”
說到這裡,她立刻想起來剛纔還沒有幹完的事,她立刻回去撿起地上的軟尺,比在最後剪的那一條布條上,結果分毫不差,安玉開心得手舞足蹈,她對着不遠處的徐長青喊道:“徐長青,我終於剪準了!”
徐長青笑了笑,背對着她沒有回頭,而是擡起手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安玉心領神會,又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誤打誤撞的,立刻蹲下在心裡默唸了一個數值,操起剪刀就剪下去,完了立刻量,依舊準確得分毫不差,她興奮得立刻轉過身對顧子辰笑道:“我練了一個下午,終於成功了!”
顧子辰點點頭,脣角漸漸起了一個弧度,他此刻揹着斜陽西下的陽光,淡淡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顏色,遮蓋了平日所表現出來的那絲冷漠,再加上因爲見安玉開心,而露出的笑容,也被映得更燦爛了幾分。
安玉這麼一擡頭,看到的便是這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她多年後回想起來,都會爲這片刻的心跳加速感到臉紅,因爲她不止看顧子辰看呆了,連口水都差點流出來了,若不是顧子辰及時出聲提醒,她估計丟臉都要丟到二零一三年的今天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顧子辰不是沒有看到安玉那透着色女一般的目光,不過介於安玉的兇殘,他只能轉移話題,又不能直接點明,免得她尷尬,或者免得自己尷尬。至少目前爲止,他還真沒怎麼見過安玉尷尬難爲情的時候,於是他站起身來,走到安玉的身旁,“晚上我們就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呃……去吃什麼?”
安玉站起身來,邁步走在了顧子辰的身旁,路過徐長青身邊的時候,他趁機對安玉說了句:“記得告訴他你想發新款的事。”
路上,顧子辰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安玉:“安玉,對胡隸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什麼意思?”
兩人本來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結果顧子辰突然問了關於胡隸的事情,安玉心頭下意識地就起了防備,因爲對於胡隸這個人,她瞭解得也確實太少了,所以胡隸便是她心底裡的重點保護對象,顧子辰這麼一問,她就表現得像是老母雞護着小雞一樣。
“你別緊張,我只是覺得他這個像個謎。”
“那又怎樣?他又不會對你有任何不利,再說了,我跟胡隸之間的信任並不是建立彼此之間有沒有秘密的。”
聞言,顧子辰倒是有些好奇了,她安玉也有秘密?也會隱瞞着胡隸?
“這麼說,你也有事瞞着胡隸?”
安玉想了想,她是穿越者這件事,雖然除了穿越同胞徐長青知道之外,她沒有主動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可是從某個角度而言,確實是隱瞞了他,於是她點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既然胡隸沒有告訴我,就說明那件事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半分影響,我又何必強人所難去追問?倘若他覺得是時候告訴我,或者想告訴我了,自然會說。”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白了一眼顧子辰:“你向我打聽胡隸的事情,有什麼目的?”
顧子辰聞言一怔,他原本還在考慮要不要將胡隸的身份告知於她,結果看她對胡隸這般信任,便想着還是不要去做這個醜人了,誰知道安玉竟然又反咬他一口,顧子辰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自己作的,對安玉這樣大大咧咧的人來說,胡隸是什麼身份其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胡隸!
“我能有什麼目的?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中間人給揪出來而已。”
胡亂扯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安玉也沒有起疑心,反而是信心滿滿地點頭:“你放心,他既然跟我保證了,這兩天就肯定能帶着中間人到你面前來讓你嚴刑拷打,呃,嚴刑逼供!”
顧子辰無語地帶着她進了一家小飯館,那是一對中年夫婦開的麪館,安玉坐下後也沒有追問他爲何會來這種看起來不上檔次的地方吃飯,反正對於顧子辰,安玉早就覺得他並不像外表看到的這般冷漠,從他會來這麼平民化的地方來吃東西,就可以看出來他這個人其實是沒有什麼大少爺架子的。
於是,她趁機對他表明自己想要給鳳舞商號開拓新市場的想法,顧子辰聞言後,想了想便問她:“那你新款的圖紙畫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