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無鞘,便鋒芒畢露。
莊換羽的劍破風而起,再無任何保留,挾着雄渾的真元,刺向陳長生的身體,劍首噴着青光,嗤嗤作響。
地面殘沙再起,飛舞於場間。
陳長生使出耶識步,身影驟虛,帶着道道殘影,圍着莊換羽,手裡的短劍如棍般不停擊落。
依然是快打。
莊換羽絲毫不懼,劍招精妙,因爲憤怒而格外狂放的攻擊,在防禦方面卻也做的極爲完美,可以看出他的心神根本沒有亂一絲。
陳長生的步法再快,短劍落的再直接強硬,也無法找到他的漏洞,更沒有辦法破出漏洞。相反,莊換羽的劍意卻變得越來越平靜。無數劍光就像是無形的網,讓陳長生的步法變得越來越凝重,就算想要脫離,也不再那麼容易。
陳長生算到了他的意圖——莊換羽想用這種劍法抹掉他在身法速度上的優勢,最終進入純粹招式和真元的較量——他毫不猶豫做出了決定,身法驟變,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向右側連踏三步,卻最終出現在莊換羽的另一面。
莊換羽翻腕斜刺,一記妙不可言的道劍,直接盪開他手裡的短劍,然後趁勢刺向他的咽喉。
陳長生陡然遇險,卻神情不變,因爲他已經來到了莊換羽的劍光裡面。
現在,誰都別想再避開了。
他側身任由臨光劍刺破自己的肩頭,手裡的短劍直接拍向莊換羽的面門。
莊換羽倒提臨光劍,以劍柄相迎,同時錯步,橫着劍鋒再次割向他的咽喉。
轉瞬之間,戰局便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洗塵樓裡再次響起密集的撞擊聲,那是兩劍相遇的聲音,只是與第一輪相比,這次的劍鳴聲連綿不絕,彷彿永遠不會停歇,白色的氣團不斷生出,然後炸開,然後再次湮滅,無論陳長生還是莊換羽,都決定就在決出勝負。
擦擦擦,三道裂開的聲音響起
迸迸,兩記砸實的聲音響起
細雨已歇,溼沙落於地,陳長生和莊換羽驟然分開,向後掠出十餘丈外,然後站定。
陳長生被刺了三劍,加上先前的劍傷,六道劍傷縱橫相交於胸前,鮮血淋漓,不忍直視。
莊換羽被他的短劍砸中兩次,右肩微微塌陷,血水溢流而出,臉色異常蒼白。
劍鋒無匹,棍乃鈍器,三劍換兩棍,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最後的這輪對劍,也應該是莊換羽佔了大便宜。
換作任何人是莊換羽的對手,在這三劍之下,都必將身受重傷,無力再戰。
陳長生沒有倒下。
莊換羽要和他以招對招,以劍對劍,以真元對真元,他的應對更加強硬,直接以招換招,以劍換劍,以傷換傷。
這是樑半湖打唐三十六的辦法,是苟寒食擬定的策略。
被他用在了與莊換羽這的場關鍵對戰裡。
陳長生向來是個願意學習、擅長學習的人,而且他敢用這種辦法,說明他對自己的真元與防禦能力有絕對的自信,至少要比莊換羽更強。
莊換羽也沒有倒下,雖然臉色已經極爲蒼白。
他們的身上都是血,隔着十餘丈的距離,沉默對視。
洗塵樓內一片安靜。
二樓窗邊的大人物們也保持着沉默,這場戰鬥對他們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麼,但陳長生和莊換羽在這場戰鬥裡所展現出來的遠超年齡的冷靜與勇氣,卻讓他們有些動容,此時的沉默,或者代表着一份尊重。
沉默,也代表着緊張。
究竟誰勝了?
洗塵樓外亦是一片安靜。
樓外的考生們甚至比樓內的人更加緊張,更加想要知道誰獲得了這場對戰的勝利。
從陳長生和莊換羽進樓之後,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那扇緊閉的門上。
就像之前那麼多場對戰一樣,考生們看不到樓內的畫面,只能通過樓內的聲音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
洗塵樓的隔音陣法,在第二輪之後,便經常失效,因爲參加對戰的考生越來越強,戰鬥越來越激烈。
這場對戰也是如此,樓門關閉不久後,考生們便聽到了一道淒厲的破空聲,他們知道那是劍聲,只是不知道是莊換羽的劍還是陳長生的劍。然後他們聽到了一聲悶響,彷彿有誰在樓裡敲鐘,有人猜到那應該是拳挾真元擊出的聲音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的有些詭異。
因爲洗塵樓裡忽然安靜下來,樓外卻響起了陣陣蟬鳴,甚至就連溫度都升了些許,彷彿來到夏天,然後萬里無雲的碧空裡忽然下了一場雨,那場雨沒有打溼樓外一寸土地,只是落在樓內,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瀑布。
然後劍鳴再作,再未停歇,直至最後,一切安靜下來。
這場對戰應該結束了,誰勝誰負?
國教學院三人最緊張,林畔的氣氛一片壓抑。
軒轅破瞪圓了眼睛,看着緊閉的樓門,不停地搓着手,額頭上滿是汗珠。
落落閉着眼睛,小手在身前抱成拳頭,默默地替陳長生祈禱着。
唐三十六揹着雙手不停地踱着步,嘴脣微動,念念有辭。他沒有問陳長生的底牌究竟是什麼,信心來自何處,他知道陳長生對這場對戰肯定有所準備,但他更知道莊換羽有多強——莊換羽是他在天道院的師兄,也是他一直想要超越的對象。隔得近些,才能聽清楚他在低聲自言自語些什麼:“太樂觀了……太樂觀了,我們太相信他了,這怎麼可能贏呢?這怎麼可能贏呢?你這個傢伙可一定要贏啊,但是,怎麼可能贏呢?”
便在這時,洗塵樓的門被推開了。
所有考生同時望了過去。
落落睜開了眼睛,滿是希冀與擔心。
唐三十六不再踱步,也停止了自言自語,卻沒有望過去,因爲他不敢看。
先走出洗塵樓的人是陳長生。
他渾身是血,光着雙腳,衣衫破爛,滿身風沙,比起前幾輪來,更像一個乞兒。
石坪四周依然一片安靜,因爲現在還不能確定這場對戰的勝利者是誰。
關飛白在與折袖那場同樣慘烈的戰鬥後,先走出了洗塵樓,但他是失敗者。
就在這樣緊張的時刻,陳長生忽然轉身走進樓內。
對戰已經結束,他已經出樓,爲何又要轉去?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過多長時間,他再次走了出來,這一次他的手裡多了一雙靴子。
一雙嶄新的靴子。
場間忽然響起一聲怪叫,那是唐三十六的怪叫。
他表面上沒有看,實際上餘光一直看着那處。
他怪叫着,向陳長生衝了過去。
落落長長地出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胸脯,臉上滿是後怕與高興。
軒轅破不明白,撓着頭問道:“怎麼了?”
落落說道:“先生贏了。”
甲天清早要去接岳父岳母,所以爭取能早些睡,大家晚安,祝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