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點着頭，似乎很滿意顧瑾的態度，他也索性不拐彎抹角了，“那兔崽子從小被我慣壞了，不分事情好壞，認準就執拗到底，誰勸都不聽。雖然他不知好歹，小瑾，你卻是個明事理的。”
明事理？呵，難道明事理的人就活該面對一切苦難？
顧瑾眼中深藏嘲諷，老爺子自然是向着自家兒子的，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就坐在哪兒，面目表情繃的很緊。
老爺子看着顧瑾倔強的繃着一張臉，不由停下了口中的話。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畢竟顧瑾也算是他的孫兒了，赫連珵都不在了，他的一雙子女他怎麼忍心去傷害。
如果赫連襲沒有揹負着整個赫連家，沒有承擔着那麼多人的期望，有些事情他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赫連家就剩那一個繼承人，他就那一個兒子了，顧瑾要，他也給不起。
顧瑾這個孩子聰明伶俐，小小年紀卻頗知事理，除了性別不對，家世不對，其他真的都挺好的。
顧瑾垂眉斂眸，表情異常的安靜，“赫連先生，我懂您的意思。”
老爺子雖沒明說，可他話裡話外透漏的不都是一個意思，赫連襲跟他在一起不是好事，他會連累了赫連襲。
顧瑾放在膝蓋上的手，在那一剎那，狠狠地攥成了拳頭，骨節泛白，輕輕顫抖。
顧老爺子從抽屜裡抽出了一張花花綠綠的紙，面朝下，推到了顧瑾的面前，神情中明顯鬆了口氣一般，“我知道，辛苦你了。”
透過薄薄的背面有凌厲的筆跡透過，上面的一長串零刺痛了顧瑾的眼睛。
顧瑾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顧先生！我知道您是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要求我，我理解也尊重您，同時，我希望您也能尊重我。”
顧老爺子眼神有些恍惚，不過是一剎那，他又把支票往前送了送，“小瑾，我拿這張支票並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這麼多年了，我虧欠你們的，無從補償。現在，又要因爲那個孽子讓你……”
顧老爺子一句句說着，那一句句話像是尖刺一般刺入顧瑾的心臟，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如此平靜的坐在這兒，被一個可以稱之爲“爺爺”的人這樣的侮辱。
他從來不需要補償，他也從未覺得自己應該和赫連家有什麼牽扯。
“顧先生！”顧瑾心口憋了一口氣，他故意慢慢的說道說，“從頭到尾，您有問過我的意思嗎？”
整個屋子裡安靜的很，只有顧瑾的聲音在屋子裡緩緩地迴盪着。
顧老爺子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顧瑾的聲音很婉轉，“除非他不要我，否則……絕不放手。”
“你！”顧老爺子明顯沒想到顧瑾是這樣的態度，差點氣的一口氣沒順過來。
“您別激動。”顧瑾把那杯他推過來的水原封不動的推回去，語氣莫名輕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如您所願……我會找機會離開他，不過，不是因爲您，我只是不想毀了他。”
“小瑾，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沉默了一會兒，顧老爺子突然拿起那張支票，又拉過顧瑾的手，然後就放在顧瑾手上。
顧瑾卻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猛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支票順着動勢飄到地上。他垂着眸子盯着地上的支票，過了好久，才一字一句重重開口說道，“我不要……”
在顧老爺子眼中，或許赫連襲是可以拿錢就能買回去的，可是在他心裡，這根本不是對等的東西。
這種行爲，是在侮辱赫連襲，同時也是在侮辱他。
“你最好是拿着，小瑾，我知道你手管顧氏並不缺錢。可只要你還呆在X市一天，赫連襲就絕對不會死心，所以……”
“所以，您希望我拿着這筆錢滾的遠遠的？”
顧瑾禁篡住拳頭，硬是忍住心頭酸澀。
憑什麼他要送上門坐在這裡給人侮辱。
他顧瑾就天生命賤麼？
即使是赫連襲的父親，也不行。
顧瑾艱難的張開嘴，然後，他再次開口重複了一次剛剛的話，“這錢，我不要！”
“你是個聰明人，小瑾，你如果愛他就不應該那麼自私的毀了他，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顧老爺子說完，起身走了出去，獨留顧瑾一個人。
顧瑾沉默。
他早就知道，也早就警告過自己，赫連襲是天之驕子，他一生都該驕傲的活着，不該有一個叫做顧瑾的污點。
良久，顧瑾才伸出手，撿起地上薄薄的支票。下一刻，他就像是碰到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般，快速的塞進了口袋裡。
他從赫連家老宅裡出來之後，並沒有直接回赫連襲那，他開着車子，漫無目的沿着馬路走着，隔着明亮的窗戶，他看到窗外的繁華都市，視線突然變得有些恍惚。
鬼使神差的，顧瑾將車子開到了那天的大排檔，然後他停車，走了進去。
可能因爲是雙休日，人格外的多，顧瑾又認準那天那個位置，等了許久纔等到。
他點了和那天一樣的菜，一口蝦剛咬進嘴裡，眼淚卻突然落了下來。
他抹了把眼淚，一邊哭一邊吃，眼淚就像停不住一樣。
索性旁邊被辣哭的不少，他也不顯得太突兀，就是哭的太狠，有點嚇人，讓旁邊人以爲有多辣。
撐到胃裡再也吃不下，顧瑾取了車子，隨手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這纔看見裡面竟然有很多未接電話，都是座機打的。
他剛想回一個電話過去，電話就又打了過來，他接聽，裡面傳來管家焦急的聲音：“顧少爺，您在哪兒呢？”
顧瑾這才注意到時間：“不好意思，我在外面逛街忘了時間，我現在回去。”
回到家，顧瑾剛剛把車子開進大院裡，管家就從屋子裡迎了出來，“顧少爺，您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讓廚房給您準備？”
他今天打電話打不通嚇了個半死，還以爲顧瑾不回來了，現在終於鬆了口氣。
顧瑾擺擺手，吃辣吃的聲調有些低啞，“我吃過晚飯了，不用麻煩了。”
赫連襲還在帝御沒回來，顧瑾衝着澡，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張刺眼的支票，讓他心情剎那又壓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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