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醫生!”
原本安靜的走廊裡突然傳來大喊,好不容易能夠歇息幾分鐘的醫生護士們聽到這一聲聲的大喊便又立即統統的站起來並向外疾步走去。
隨着長相趨於東方化的男子抱着一個東方女子步履匆匆的出現,許多平日裡喜歡看娛樂雜誌的醫生、護士都認識這正是湛氏國際的總裁和其夫人,於是手腳又快了一些,誰也不敢耽擱慢步。
“醫生,快救救我老婆。她突然肚子痛,而且全身流汗。”湛一凡將薄荷放在推出來病牀上,彎腰看着薄荷拿蒼白如紙的臉焦急的道。
“先生你先別急,我們一定會救你的太太。”急救室的醫生用專業的態度安撫着焦急的丈夫,護士們則立即推着薄荷去急救室檢查。
湛一凡一路跟着,大手輕輕的撥開薄荷額頭上被汗溼的髮絲。
“寶寶,別怕。我們已經到醫院了,馬上就會沒事的。”
薄荷還是瑟瑟的發着抖,動一下整個腹部都痛。但是此刻她也有些意識,似乎……痛的不關子宮的事?
就在薄荷還在忍着痛時,湛一凡卻又突然拉着一聲道:“我妻子她懷有身孕,請你們用藥的時候慎重。”
“懷孕了嗎?”醫生立即低頭詢問薄荷。
薄荷蒼白着臉無力的點頭。
“幾周?”
“十一……”
“好,湛先生我們知道了,我們會根據您妻子的身體和情況用藥的。”
薄荷避開湛一凡的視線,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讓他知道這個消息。原本的驚喜沒有了,竟然真的變成了驚嚇。
湛一凡站在急診室外面守着,隨後追來的外國女人菲碧帶着一羽步履匆匆的趕過來,並焦急的問湛一凡:“凡,沒事吧?”
湛一凡搖了搖頭,嘆息:“還不知道。”
一羽眼露惴光的望着湛一凡,湛一凡蹲下來伸手拉着一羽的胳膊,一羽似乎有些害怕竟往後縮去。
“你也在怪哥哥對你姐姐大吼,對不對?”湛一凡懊惱的問一羽,一羽只是望着湛一凡,沉默不語。
湛一凡輕揉一羽的頭髮:“是哥哥不好。哥哥也不知道你姐姐會突然出現在那裡,也不知道你姐姐懷孕了。是哥哥不好,哥哥真的錯了……”深深的一聲嘆息,湛一凡將一羽小小的身子抱進懷裡,一羽似乎感受到了眼前這個懷抱的熟悉,漸漸的也不再萎縮和反抗而是變成接受。
*
薄荷睜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病房外是湛一凡和醫生說話的聲音。而她的心情複雜的就像倫敦今日的天氣,瓢盆大雨。
薄荷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再扭頭看向一旁沙發裡坐着的一羽。一羽的手心已經貼了創可貼,還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似乎是那個外國女人幫忙做的。一羽不喜歡別人接觸他,看來他對這個外國女人倒是沒有什麼防備。
薄荷正想叫一羽,門‘咔’的一聲被推開的響聲傳來,薄荷立即閉上眼睛,假裝還在沉睡着。
薄荷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身前有黑影晃動,強忍着纔沒有睜開眼睛。熟悉的味道趨近而來,薄荷知道自己現在的睫毛一定顫抖的很厲害,被子下的拳頭緊緊的拽着,他炙熱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就算閉着眼睛她也能感覺那股強烈。
額頭突然一熱,薄荷知道,是他的手在摸她。
“爲什麼不告訴我呢?”一聲低嘆,薄荷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來到了她的小腹處,即便隔着各自,卻也能感覺到他的大手,就那樣罩在了她的小腹上,像一把傘撐在上面。
薄荷在心裡面低聲道:寶寶,這是爸爸的手。這是你爸爸第一次接近你,感覺到了嗎?
“我是孩子的爸爸,要不是你突然肚子痛,是不是還打算繼續瞞着我?”湛一凡還在那裡喃喃自問,薄荷暗暗的咬脣,是,她是沒有告訴他,那是因爲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讓他知道!她想把這個好消息當做他的生日禮物送給他,但只怕現在看來也是不必了。
“傻瓜。萬一真的是孩子出了事,該怎麼辦?”
薄荷有些忍不住的想要醒來,她和湛一凡從來沒有互相猜忌過彼此,所以她也相信他和那個外國女人其實什麼也沒有。她承認早上是自己氣極了,心也痛極了纔會和他在大街上就吵起來,但實際上她現在很後悔,不該那麼沒有風度的吃醋,也不敢什麼都不聽就和他在街上吵,他現在諸事纏身,自己作爲妻子應該給與他支持、理解和信任。夫妻間如果都僵持着彼此的原則和信念誰也不肯妥協還怎麼長久相處呢?她早就明白這世界沒有不吵架完全一帆風順永遠只有甜蜜的夫妻,只有共同經過磕磕絆絆纔會更加真實。
薄荷閃動着睫毛正準備睜開眼睛,門卻突然‘叩叩’兩聲被敲響。
是誰?薄荷又退縮了回去,湛一凡因爲聽見敲門聲響所以擡頭望去便錯過了薄荷眨動的睫毛。
“她怎麼樣了?”來人說着流利的英語,一口倫敦腔。薄荷聽着覺得熟悉,不是剛剛在廣場上那個女人的聲音嗎?她還沒有走!?
薄荷不動聲色的依舊閉着眼,因爲她覺得自己現在最好還是不動聲色的先察言觀色,雖然她能信任湛一凡,但是這個陌生的女人……對她來說她並不信任。
“醫生說,需要掛三天水,住院暫時保守治療。”湛一凡說着,手輕輕的從薄荷的腹部和額頭移開,薄荷的心裡一空,心裡隱隱的有些失望。
“是闌尾炎嗎?”
“嗯,腸胃炎加闌尾炎。”
“應該是飛機上的食物吃壞了肚子。嚇壞你了吧?吶,給你水。”
薄荷暗暗的磨牙,是,她的確是飛機上吃壞了肚子,那是因爲她現在懷孕了所以胃口大增纔會沒顧忌的吃那麼多東西,不然肚子就會餓,但誰知道吃多了會犯闌尾炎啊。她當時肚子痛都嚇慌了,最擔心的就是肚子裡的孩子,以爲是被自己折騰的,以爲孩子就會這麼掉了,哪裡會想到闌尾炎。薄荷從前的確是有闌尾炎的毛病,不過因爲是慢性,所以一直都只是吃藥或者打點滴,沒想到時隔這麼久竟然會在今天犯病,而且還夾雜着腸胃炎,所以纔會整個肚子都痛,所以纔會豆大的汗往下滾,現在想來那滋味都不想再回顧。
“爲什麼不做手術呢?”
“她現在身體不允許。”
“是啊,她可真是瘦。”
“菲碧,要不你回去吧。我在這裡就好。”
“爲什麼?我還是在這裡陪你吧,反正你十點要回去開會,我陪着你一起回去。”
薄荷聽着他們二人視她根本不在似的聊天心裡已經快氣炸了,但是隱隱的薄荷也覺察出這個女人和湛一凡的關係應該不是那麼簡單,不然以湛一凡的性子根本不會賠一個女人來喂鴿子現在還讓這個女人站在自己牀頭聊天,湛一凡絕對不會這樣對自己。不過聽着她說要陪着一起回去開會……難道這個女人真的是湛一凡的生意合作伙伴?
“不用了。”湛一凡淡淡而道,握住薄荷放在被子外的另一隻手,薄荷的心狂跳起來,她感覺到湛一凡的視線再一次的落在了自己的臉上,也感覺到那個女人一定也正在看着自己。
“好吧。那……我先走了?”
片刻後薄荷聽到了關門聲,心也漸漸的平靜下來,現在怎麼辦?假裝甦醒?還是等他也離開之後?薄荷心裡再一次懊惱自己此次的衝動而行,現在心裡終覺得有些不痛快,腦海裡一直想着那個叫做菲碧的女人。
就在思緒越來越複雜時,脣上突然一熱,薄荷忍不住的挑眉,很快便反映過來,湛一凡在吻她!
“怎麼,”溫熱的氣體噴灑在薄荷的臉上,“還不捨得醒來?”
原來,他已經識破了她的小伎倆。
薄荷眨了眨眼,緩然的睜開,平靜的望向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離得這麼近她才發現湛一凡的瞳孔似乎有些藍?是她的錯覺,還是她從前並未發現,有些黑的發藍的眸子。
“看夠了嗎?”湛一凡輕輕的撫着薄荷的額頭,低聲問。
薄荷錯開自己的臉躲開湛一凡的手,湛一凡頓了頓,收回自己的手,身子也緩然的坐直,沉默不語。
“我來的,是不是非常不合時宜?”其實,薄荷是想問,是不是打攪你和那個菲碧喂鴿子了。但是薄荷問不出口這樣的話,即便心裡吃醋,卻也問不出口,話題一轉出口的便有些模棱兩可。
“是。”湛一凡毫不猶豫的便答,薄荷一怔,扭頭眸子沉沉的看向湛一凡:“你此話當真?你真的覺得我來錯了?”如果他再回答‘是’她一定現在就坐起來離開醫院帶着一羽去機場,毫不猶豫。
湛一凡低頭看着薄荷,眼神和語調都突然顯得有些涼薄:“此時此刻,你的確不適合呆在這裡。這裡比中國更不安全。”
薄荷冷冷一笑:“那你覺得我目前在中國呆着能輕鬆嗎?我以爲,我來了,至少你會開心的。我以爲,我來了,至少你會用抱着我什麼話也不說,不需要解釋你就懂,而我也能懂你。但是現在,我真的覺得是我自作多情了。”薄荷坐起來,轉身便要下牀,這個答案和‘是’又有什麼區別!?
湛一凡大手快速的拉着薄荷,似乎想要制止她的念頭。
“你拉我幹什麼?不是覺得我根本不該來這裡嗎?好啊,我離開。你放開我!”薄荷掙扎着想要擺脫湛一凡的鉗制,湛一凡大手將她一拽拉進自己懷裡,並低聲沉道:“別鬧彆扭了,好不好!?”
薄荷一頓,眼圈不由得紅了。
“湛一凡,你真的覺得我是在鬧彆扭嗎?你能體會我的心情嗎?我滿腔的歡喜就這樣被你無情的澆滅!你怎麼這麼殘忍?”爲什麼他不懂她?爲什麼他要以這種方式來迎接她?
湛一凡壓抑着怒火,他想到在廣場上她暈倒的那一刻,終究還是再一次沉低了聲音,但那沉底聲的指控卻更是傷透薄荷的心:“那你呢!?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已經知道你懷孕了,卻獨獨還瞞着我!?還是……你根本就沒打算生下來!?”剛剛他給母親打電話,激動地告訴母親薄荷懷孕了,母親竟然沒有一絲意外!這說明什麼?她給母親說過,卻瞞着自己。
薄荷怔怔的看着他,他爲什麼要這樣想她?薄荷一時沒了反應的沉默,湛一凡卻以爲薄荷是被自己說中了心思而默認了,那一刻,他的心都隱隱顫抖了起來。
“原來你是這樣認爲我的?”薄荷已經不想解釋了,她以爲,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解釋的,但是她現在發現自己根本錯的離譜!湛一凡他這樣誤解自己,她根本就是斷章取義的將她曲解!她如果不想要孩子,會那麼害怕的蹲在地上,連吵架也不顧了求他帶她來醫院嗎?就因爲她以前說,晚點兒生孩子,所以他就以爲,她有了孩子也不會要!?
薄荷躺在病牀上的時候,想到湛一凡那麼驚慌的抱着自己來醫院,想到他那樣緊緊的抱着自己就像會害怕失去全世界一樣,想到他一路狂喊着醫生的焦急,她所有的氣焰本來都已經消失了。她甚至反省自己,她覺得自己作爲妻子應該體諒他,信任他,不能誤會他,就算他和別的女人喂鴿子到現在也沒有一句解釋她依然願意相信。但是他呢?她原本想認錯的,可是她發現,他們現在根本就是話不投機,對方的任何一個火點都能點燃他們此刻心中的怒火,然後爆炸燃燒彼此。
湛一凡看着薄荷沉默,薄荷的心卻痛了,相比較早上那一刻,還要重上十倍。
薄荷輕輕側開自己的頭,不再看向湛一凡那涼薄的眼神。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我也不想和你說話,更不想和你吵架!”她還想保住肚子裡的孩子,她不想再嚇到一羽,她還想讓自己好好的。
湛一凡真的站了起來,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十點鐘有一場非常重要的回憶,而這場回憶決定了能否將泊西手裡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支瓦解,所以他不得不離去。但是看着薄荷那側過頭去的動作,他的心泛起一些憤怒和心痛。
她真的就連解釋也不願意給他?甚至也不問他和菲碧的事情!?她究竟是不在乎,還是覺得無所謂!?
“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來看你。”湛一凡冷冷的移開視線,沒有猶豫的便邁步出了病房。
薄荷咬着脣,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個第一次吵得這麼兇!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們在海巖島初遇的時候那麼冷那麼無情那麼狠,她這才明白,他真的把她寵的太厲害,以至於吵架的時候他露出這樣冷狠無情的眼神時,她的心會那麼痛,會那麼的難以接受。
湛一凡,算你狠!
薄荷不開心的倒在牀上,腦子裡一片凌亂。她沒想到來到倫敦會是這種情況,不然是怎麼樣也不會主動撞上來的。現在仔細一想,湛一凡剛剛的話也許是害怕她在這邊會有危險所以纔會那麼說?不然怎麼會說‘這裡比中國更不安全’?薄荷還是更願意相信湛一凡,無論如何都相信他是愛自己的。難道局勢又變嚴重了嗎?他甚至急着回去開會,一定是事情又嚴重了!
薄荷看向在沙發裡獨自坐着的一羽:“一羽,能不能幫姐姐把包包拿過來?”
一羽看向一旁的包包和箱子,立即站起來將包包抱起來向薄荷走來。
薄荷的一隻手掛着生理鹽水,所以僅憑另外一隻手拿手機有些困難,還好一羽聰明,所以在自己的指揮下很快就將手機給薄荷拿出來。
薄荷躺回牀上,猶豫着還是給孟珺瑤發了條短信:“瑤瑤,那個菲碧是誰?”她原本是無比信任湛一凡的,但是這一次他太反常了,而且兩個人之前在她面前那麼嫺熟的聊天,讓她心裡始終有些不安。
很快孟珺瑤就回了短信:你怎麼會知道菲碧這女人的!?
孟珺瑤的口氣似乎不太好……她不喜歡這個菲碧?薄荷透過字眼兒都能強烈的感覺到孟珺瑤的不喜歡。
薄荷想孟珺瑤肯定是認識這個菲碧的,而她自己既然在乎那也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於是又回覆道:“我今天到倫敦了,看見一凡和菲碧在廣場喂鴿子!”
“哦買噶!那女人下手快啊!你現在在哪兒?難怪大家都等了一凡哥哥這麼久了他還沒到公司!也只有你才能讓他遲到了!”
什麼叫做下手真快?薄荷心裡有些隱隱的不安起來,也顧不得另外一隻手了,兩隻手飛快的回覆:“醫院。”
“醫院!?”
“嗯。”
“那……一凡哥哥會來開會麼?”
“已經走了。”
“哎……那行,我等會兒就來找你,給你帶好吃的!”
薄荷現在不想吃東西,但是一羽一定餓了,所以沒有拒絕。
給孟珺瑤發完短信薄荷又立即翻出母親的電話,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按下撥通鍵。
“喂?荷兒啊,媽媽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你就打來了……”
“媽。”薄荷舔了舔乾澀的脣輕聲溫柔喚道,“我想你了。你在哪兒啊?”
“我?我在看房子呢。”聽着白合的聲音,似乎還帶了淡淡的欣喜在其中。
“房子?”
“嗯,媽媽想買套房子,總不能以後出了療養院,來倫敦的時候還是住在一凡他們家裡吧?況且啊,媽媽也想給你和一羽在倫敦安置一個別的落腳處。不然你和一凡萬一吵架的時候,去哪兒啊?”
薄荷沒想到母親買房子還有自己和一羽的原因,而且還被一語戳真,她和湛一凡現在真的吵架了,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陣勢。
她記得外公給媽媽留了很多遺產,媽媽有權力支配,所以薄荷也不好說什麼。況且傑森是倫敦人,媽媽竟然想在這裡買房子,也有他的原因吧?傑森是院長,條件好的薄荷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對媽媽生了財產這方面的想法。
“那你……什麼時候能休息一下?”
“馬上就準備回去啦。”
“那你……能不能來醫院看看我?”薄荷現在很需要白合在身邊,媽媽在,會給她很多力量。
“醫院!?看你!?難道……你在倫敦!?天啦,你怎麼進醫院了!?”媽媽各種擔憂的聲音傳來,薄荷忍着鼻酸流淚的衝動,只是緊緊地握着電話,雖然和湛一凡吵架,但幸運的是……媽媽也在這裡!
半個小時後傑森和白合一同來了,薄荷看着半步不離母親的傑森,沒想到她對媽媽追的還是如此之緊,只是媽媽現在畢竟還沒有離婚,這麼做對嗎?薄荷又想到自己答應薄光的事,雖然傑森聽不懂中文,但她還是不想當着他的面說這些話。
傑森在路上給薄荷帶來一束鮮花放在牀頭,並親吻的額頭問候,就像一個父親一樣的拿疼愛的眼神看着薄荷。
“我可憐的孩子,”白合紅着眼睛走過來,握住薄荷打點滴的那隻手,冰冰涼涼的讓她覺得心酸,“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就是闌尾炎和腸胃炎一同併發……沒事兒,現在已經沒那麼疼了。”薄荷微微一笑的安慰着白合,就是還要住三天院讓她有些無奈。
一羽已經跑過來,白合摸摸一羽的頭:“一羽白了一些,又胖了一點點,看來你姐姐真的把你帶的很好。”
“一羽那麼乖。一羽,你怎麼不叫媽媽?”
一羽擡頭望着白合微微抿着脣乖乖的叫了一聲:“媽媽。”
“沒有別的話說嗎?”薄荷提醒,在飛機上的時候她可是教過一羽的。
一羽頓了頓才望着白合又慢慢道:“媽媽,想你。”
白合感動的摸着一羽的小臉蛋兒:“我們一羽越來越懂事啦。”說着又擡頭看向牀上的薄荷,“荷兒,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沒有,是他自己聰明。不過媽,既然你在看房子,那我就不急着回去了。所以,可不可以勞煩傑森幫我去倫敦的兒童孤獨症教育機構看一看,幫一羽辦一下入學手續?”
一羽的治療薄荷不想耽擱,而倫敦這邊的機構只會比雲海市更好更先進,不管是師資力量還是儀器設備或者教師素質,薄荷都明白這邊的只會更強。而且,她知道孕婦總坐飛機並不好,所以她不想因爲生氣就任性的又跑回去。湛一凡既然擔心她的安全,那她就低調的和母親在一起好了,這樣就不會發生他的擔憂,正好……她也想和他冷靜冷靜,現在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互相心裡面有氣根本不能好好說話。
“不急着回去麼?真的啊?我的身體啊現在好多了,傑森說再過幾個月就能搬出療養院,以後隔三差五再去一次做常規檢查就沒問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該儘快落下房子的事情了。”
薄荷看了看傑森,什麼話也沒說,白合畢竟是薄荷的母親,很快明白薄荷有爲說出口的話,於是找了個籍口讓傑森帶着一羽出去逛逛花園,傑森也很明白的帶着一羽出去了,人一走白合便在牀邊坐下來,並握着薄荷的手溫柔的道:“怎麼了?有什麼話要悄悄的和媽媽說啊。”
“媽,你房子買好了,我想……先去你那裡住幾天。”反正她相信母親不會買新房子,要麼就是在郊區,要麼就是比較僻靜的的公寓。
“那當然沒問題,那也是你和一羽的家。只是……怎麼了?剛剛來就和一凡吵架了啊?我這幾天也在看報紙,外界對湛氏國際內部跳動的局勢有各種各樣的揣測,我也知道你公公住院了,現在還在醫院裡,雖然外界不知道,但是你婆婆會給我說啊。想來,湛氏國際現在一定非常的緊張,一凡當然會很累,如果他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該多多體諒他纔是。”
薄荷苦澀的笑了笑:“我知道。”
“那怎麼還要做這麼任性的事啊?”
“媽,我只是覺得我這一趟來的太沖動了。”湛一凡並不覺得她現在該到倫敦,她也知道,泊西和黑幫有勾結,她如果出現時真的很不安全。但難道如果因爲擔心這些,她就要忍耐着自己的心,永遠都不站在他的身邊嗎?她不認爲自己是英雄,但是她願意在這一刻無所畏懼,因爲他們是夫妻,不是麼?如果夫妻間連風雨都不能同舟,連苦難都不能一起承擔,那還叫什麼夫妻!?有福同享有難卻不同當。
即便是覺得衝動了,卻還是不感到後悔。
白合也不細問了,不管薄荷做什麼決定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一定會支持她。
“好,媽媽不問了。媽媽一會兒就去把看重的那套公寓定下來,媽媽有錢,媽媽能給你一個安身的歇腳地。真的要覺得累了,媽媽的懷抱永遠爲你敞開。”
“媽!”薄荷感動的窩進白合的懷裡,這就是媽媽的味道。
每一次好像在媽媽身邊她都能變成小女孩,忍不住的想要撒嬌,想要依賴。小時候看着薄煙總是很羨慕她,因爲蔡氏即便對自己不好對薄煙卻從來都是溫柔而又疼愛的。於是自己漸漸的也有了期盼,那麼多的期盼在前二十八年從未實現過,也不曾想到長大了還能實現那些小小的期盼,還能享受母親所給的溫暖。
白合一下又一下的拍着薄荷的肩給她最溫柔的安慰,薄荷呆在白合的懷裡想起自己和湛一凡吵架的情形,他們到底是誰錯了?這一次,他是不是不願意再將世界上最溫暖的那個他給自己了?
薄荷越想越難過,窩進白合的懷裡只想尋找母親的安慰以至於甚至忘了告訴母親別的事。
直到婆婆宋輕語來看望薄荷,薄荷才緊張的放開母親,從牀上坐起來。此時,點滴已經結束,所以薄荷只是在病房裡休息而已,白合還陪着她,知道她不開心還在給她哼小曲兒。
“荷兒,你沒事吧?啊?快讓媽瞧瞧。”宋輕語快步過來,摸了摸已經坐起來並靠在牀頭休息的薄荷的額頭。
“媽,我沒事。就是醫生說,還要再住兩天院,因爲還要再掛點兒水,再輸點兒營養液。”薄荷沒想到是婆婆先來看自己,她其實應該先去看看她和公公的,畢竟公公還在醫院,雖然他們不在同一家醫院,但是薄荷也知道該自己先去。
“我可憐的孩子,怎麼就突然來了呢?”宋輕語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似乎很沒精神,薄荷看的擔心,早就知道婆婆和公公的感情好,所以這次公公受傷婆婆必定也會大受打擊。只是薄荷沒想到婆婆會瘦這麼多。
“我……請假了。”薄荷現在明白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中國的情況,這邊這樣忙這樣混亂,怎麼會想到中國那邊會出事呢?不過既然她們不知道,那就繼續不知道下去吧,薄荷不想她們再擔心自己。
“怎麼會突然請假?”白合終於問出這個疑惑。
“哦……因爲我……”薄荷這纔想起自己還沒告訴母親自己懷孕的事,正要說婆婆已經激動的摸向自己的小腹,並擡頭看向白合笑道:“阿合啊,你都不知道你要做外婆了吧?”
薄荷微微的紅了臉:“媽,剛剛我忘了告訴你……我懷孕了。”
白合驚喜的看向薄荷,在薄荷臉上看到一抹紅暈又立即扭頭看向薄荷的小腹處。
“真的嗎,荷兒?我要做外婆了?”
薄荷的心情好了不少,點了點頭,主動拉着母親的手來到自己的小腹處:“你的外孫,快三個月了。”
白合有些不敢用力,她也是生過孩子的女人,她也是懷過孩子的女人,她也有過這個階段,所以她非常的瞭解這個階段的女人有多敏感和脆弱,幾乎瞬間瞭解了剛剛薄荷那些異常的情緒。
“好孩子,”白合一臉微笑的摸摸薄荷的腦袋,又看向對面的好友宋輕語有些不快道。:“阿語,這麼說,你比我知道的早了?”
“對啊,這孩子早就向我偷偷的稟報過了。只是一凡現在就知道了有些意外,但他還是高興壞了吧?”宋輕語的臉上難得的露出笑容來,這些天她真的是愁壞了,人也老了一些,不似從前那麼光鮮靚麗了,甚至充滿活力了。
薄荷明亮的臉漸漸的暗沉下去,宋輕語是個明眼的人,一眼就看出薄荷的不對勁,又看到白合微微嘆息的模樣,便問:“怎麼了?那小子怎麼你了?”
“他們兩個吵架了。”白合看着宋輕語輕聲道。
“媽!”薄荷拉了拉母親的胳膊,她不想讓兩個母親摻和他們兩個事,就算吵架也不該她們兩個母親掛心。
“你媽有權利知道。”白合拍了拍薄荷的手背,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所以無論怎麼欣賞湛一凡這個女婿,吵了架還是更心疼自己的孩子。不過她也相信,輕語也會更偏袒兒媳的,所以才完全沒隱藏的說了出來。
“媽已經整日要擔心公公的傷勢了,我不想她再擔心別的。”薄荷急急的道,卻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其實已經知道公公受傷的事。
“荷兒!?”宋輕語一聲低呼,“你知道了?一凡告訴你的嗎?”
薄荷咬了咬脣,懊惱自己竟然一時嘴快說了出來。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媽,對不起。”薄荷愧疚的望着宋輕語,“在第一時間我沒有趕來倫敦陪着你們。”
“傻孩子,所以你纔會在那天晚上和我說對不起,又給我說這個喜訊嗎?”宋輕語終於體會到薄荷的用心良苦,那晚她甚至讓自己不要告訴一凡,那個時候真的以爲她是想當做生日驚喜送給一凡,現在看來也是這個孩子的一番苦心,她不想讓一凡爲她擔心,這個時候一凡最切忌的就是擾心,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一凡都不能亂。
薄荷點了點頭:“嗯。”從婆婆的眼睛裡看到理解,薄荷的心裡又難過了起來,婆婆都能理解自己,爲什麼湛一凡不能?
“那你們爲什麼吵架?”宋輕語關切的問。
“媽,你們真的不用擔心。也不要去問他。這件事讓我們自己解決吧。”薄荷不想把他們兩夫妻的事情拿來讓老人家擔心,再說那個菲碧也許只是多想了,她還是更願意相信湛一凡,說出來反而讓兩個母親跟着自己亂擔心。
宋輕語知道薄荷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人,便也不再問,只是點頭道:“好,你自己知道怎麼處理就好,只要你相信那小子是真的愛你,不管他做什麼一定都是有理由的,這樣你自己的心纔不會受傷。你們兩個人的性格都很鮮明,又倔,必要時……要互相多理解。知道嗎?媽知道你辛苦,懷着孕的哪個女人不辛苦呢?所以那小子要是敢欺負你,你給媽說,媽一定替你收拾他!”
薄荷笑着點了點頭,婆婆畢竟是個厲害點的,替湛一凡說了話又給了自己蜜糖,但總是想要她和湛一凡好的,所以薄荷也就理解了。
“公公的身體如何呢?”
“如果不是要躲開媒體的視線都親自來看你了。”
“你們還要在醫院裡嗎?難道媒體也得到風聲了?”
“總有些風聲會漏出來,現在已經住進普通病房了。你放心吧,吃好睡好,倫敦的醫院條件很好的,他慢慢的養傷,我陪着他,不會有問題的。就是暫時還不能出院,裡面的原因你也應該能明白。”
薄荷雖然不經商,但是這裡面的爾虞我詐卻也見多了,所以能理解公公暫時不能出院的原因,也是一種迷惑外界衆人的手段。
宋輕語因爲擔心湛國邦,所以呆了一會兒便又走了,白合在宋輕語在的時候說的話很少,宋輕語走了之後便立即扶着薄荷躺下:“快臥着休息一會兒,你這麼瘦,又剛剛下飛機,孩子經不起你這麼折騰的。”
薄荷沒有反抗的順着母親的手躺下來,待薄荷躺好白合才又坐在牀邊握着薄荷手問道:“告訴媽,一凡是不是讓你受委屈了?”
“媽,真的不要擔心……”
“輕語現在整個心思都在她丈夫身上,所以不能多多顧及你的感受我理解。但是媽媽的生命中只有你纔是最重要的,連一羽都比不上你,你不告訴我,就越是讓我擔心。”
薄荷頓了頓,這就是她的親媽媽,不管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也願意替自己承受的女人。
“他以爲……我不願意把孩子生下來,而且,覺得我不該這個時候來倫敦。”
“那你有沒有解釋呢?”
薄荷搖了搖頭:“我以爲不需要解釋他就會懂我,我根本沒想到他會有這些想法。”
白合嘆了口氣中肯的道:“他認爲你這個時候不該來也是對的,就連我,他都暗暗的派人保護,知道嗎?還讓傑森時刻跟着我,不能讓我落單,因爲他害怕別人挾持我做了人質去威脅他。你是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他爸爸已經進了醫院到現在還不能出來,所以可想而知他的害怕,害怕懷着孩子的你有任何的意外。”
薄荷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真的是這樣嗎?所以,即便她在中國受再多的委屈,也比在這裡更讓他安心?薄荷迷茫了,但是她不想呆在中國啊!不論那些輿論壓力,不論薄家次次的緊逼,她更願意呆在他的身邊陪着他,就算有危險也不怕啊。
“至於孩子,你是不是曾經表示過,你不願意生孩子?”
薄荷一頓,半響又點了點頭承認:“嗯。因爲我想多照顧一羽幾年。但是孩子既然有了,我當然會生下來!”
“那你爲什麼不和他解釋清楚呢?傻孩子,就算是感情再好的夫妻,就算再如何的信任彼此,遇到需要解釋的事情也要努力的解釋才行啊,不然他怎麼會知道你的心意?就算知道十分之九,但總有十分之一是不知道的,他又不是算命師,無法猜你一輩子啊!就好比我和那個人,如果當初我們彼此能多一些的信任和解釋,也不會走到今天。”
薄荷看着白合,雖然母親解釋的很有道理,但是看着母親臉上的那抹自嘲和嘆息,心底原本就藏着的一個問題再沒猶豫的問了出口:“媽,如果……如果讓他見你一面,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