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林的婚禮在星期天舉行,這一天六月十八號。
薄荷出現在王玉林的休息室,興奮開心的不僅是王玉林,還有胡珊。
“老大!”胡珊激動的先抱住薄荷,作爲伴娘的她因爲還沒有和張煜寒舉行婚禮所以還算是單身,今天便成爲了王玉林唯一的伴娘。
“怎麼了?”薄荷輕輕的拍着胡珊的肩問。
“你突然就不上班了,我們幾個好心急啊。還是夏穎副部長和我們說你應該要休息一段時間我們才懂……”
胡珊一副懊惱的樣子讓薄荷頗感欣慰,至少自己暫時停職,這些傢伙還記得自己。
胡珊則是懊惱自己太笨那天沒有猜到這事,所以沒有及時給予薄荷安慰,而且這兩天薄荷的手機似乎都是關機,讓她每次想找她也找不到。
“其實我要和你說的事,便是這個。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那你會休息多久啊?”
“這不得看檢察長?”
胡珊嘆了口氣:“這什麼世道啊。我是絕對相信老大你的清白的!”
薄荷很感激胡珊的信任,卻也頗爲無奈的笑笑:“但你代表不了大衆啊。”
穿着婚紗的王玉林今天很美,因爲挑選的婚紗是韓版樣式,所以隆起的腹部都遮住了,讓人至少看不出來是奉子結婚。
薄荷與王玉林拍了一張合照,看着王玉林着幸福的樣子,薄荷忍不住的想到薄煙與穆蕭陽在譚棕別墅區山下相擁的身影,他們現在還有聯繫嗎?那一次短信的警告王玉林並沒有回覆自己,所以她是自願承受這一切?因爲肚子裡的孩子?
“幾個月了?”薄荷伸手摸了摸王玉林隆起的肚子,隔着婚紗竟然也摸得到它隆起的弧度。
“快五個月了。”王玉林低頭,一臉溫柔的微笑,並對着自己的肚子輕聲道:“寶寶,這個是薄阿姨。”
“它還在你肚子裡,你說話他聽得見麼?聽覺有了麼?”胡珊蹲在一旁好奇的問,因爲她打算和張煜寒結婚後也儘快的懷一個,早點兒生了以後纔不受苦啊。
王玉林理所當然的道:“怎麼聽不見?我是他媽媽啊。”
薄荷的確能理解這種心情,即便她肚子裡的那根小苗三個月還不到,但她總喜歡對着肚子說話,她覺得孩子是聽得見自己的,就在自己身體裡,心連着心,怎麼會聽不見呢?
收回自己的手,薄荷看着王玉林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孩子的爸爸……現在對你好嗎?”
“嗯。”王玉林點頭,“但是他也挺忙的。不過,對我很好,對肚子裡的孩子更好。對吧,寶寶?爸爸對你很好的,他很期待你的出世呢。”
看着王玉林滿臉的微笑,幸福的就像一個公主,是啊,女人這一天都是非常幸福而又快樂的,所以薄荷再多的話也嚥了下去。雖然她不認爲穆蕭陽和薄煙斷了,但是王玉林爲什麼能不在乎!?
“王玉林,你真傻。”薄荷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
“老大,你爲什麼……這麼說?”王玉林頓了頓,表情有些僵硬的看着薄荷。
薄荷輕瞥了眼胡珊淡淡道:“我該給你的警告都已經給了,你自己掂量吧。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但是不希望你盲目的幸福,不希望你再往後還有會哭的可能。”
“老大你在說什麼啊?”胡珊沒怎麼聽懂,擰着眉奇怪道。
薄荷並不用解釋的明白,因爲她相信王玉林能懂。但偏偏王玉林卻也是糊塗,這要問個清楚門被敲響,胡珊立即跑去開門,站在門口的是一身整齊的穆蕭陽,胸口憋着一支玫瑰,下滿掛着‘新郎’的識別。
“哇,新郎好帥哦。”胡珊有些羨慕的道,還好張煜寒不在這裡,不然拉出去又是一頓收拾。
王玉林有些臉紅的望向他,穆蕭陽朝着薄荷禮貌的點了點頭:“很高興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薄荷冷淡的迴應,看着穆蕭陽過來伸手將王玉林從椅子上溫柔的拉起。
“準備一下,我們該去舉行婚禮了。”
“嗯。”王玉林幸福的微笑着,兩個人就真的像一對璧人,讓薄荷都要懷疑自己前些日子是不是真的看錯了,所以王玉林纔會這麼信任穆蕭陽。讓薄荷更懷疑的是,難道薄煙和這穆蕭陽真的斷了?
但薄荷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老大,快,應該要舉行婚禮了!”在後面幫忙抱着婚紗的胡珊興奮的回頭招呼薄荷,薄荷望去,他們原來已經出了休息室。
薄荷興趣缺缺,要不是爲了來看看王玉林,她根本不會來參加這場婚禮。
輕輕的倚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正在進行的婚禮,薄荷帶着誠摯而又祝福的心看着王玉林和穆蕭陽走進婚禮的殿堂。如果王玉林自己都能忍受,她這個外人又有什麼好說的呢?如今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團糟,薄荷也實在無力給王玉林更多的警告,警告多了王玉林也許會反而覺得她這個曾經的上司是多管閒事。
這世界上的情侶相處的模式有千百種,就好比她和湛一凡,都是對方生命中的第一人,所以他們是幸運的。
“我願意……”隨着王玉林幸福的聲音落下,薄荷將包裡的紅包拿出來交給前面的樑家樂:“等會兒幫我給一下。”
樑家樂詫異的看着薄荷:“老大……你不吃喜宴再走啊?”
“不了,我還有事。”薄荷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的確是還有事。
“那……這段時間能去你們家看你吧?”
“不能。”薄荷斷然拒絕,不過隨即便解釋道,“因爲我不在家。”
“那你去哪兒?”
薄荷豎起自己左手的無名指給樑家樂看,樑家樂迷惑了一下隨即笑道:“是找湛先生?”
薄荷淺淺勾脣:“聰明。再見了,我不在的日子好好工作,隨時向我彙報情況。還有……你們要等我強勢歸來。”
樑家樂面露不捨,薄荷已經轉身大步而去。樑家樂望着薄荷消失的背影,轉過頭來微微的嘆息,那他還怎麼找藉口去瞧瞧醇兒那丫頭呢?想罷卻又被自己的想法一驚,他怎麼又聯想到那丫頭了!?
薄荷坐上車,命令小丁開車,車子剛剛離開薄煙便從樹後面走了出來,冷狠的盯着薄荷消失的方向薄煙殘忍的一笑,轉頭看向正在舉行婚禮的酒店,薄煙輕步的走到門口豎着婚紗照的牌子面前,拿出尖刀狠狠的在牌子上一劃,破了的是王玉林那清秀的臉蛋兒。
盯着那殘破的婚紗照薄煙滿意的一笑,眯着好看的雙眼盯着王玉林一分爲二的臉冷冷道:“你最好給我乖乖的把孩子生下來,要不然我一定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好看!”
就連薄荷這賤人都來參加這姓王的女人的婚禮,看來她們關係真的是匪淺啊。薄煙甚至記得在薄荷的婚禮上,這個女人還是伴娘,這不得不讓薄煙想到一些事,究竟是巧合呢?還是如她所想的那般……自己被泄露的照片,和這個姓王的女人……是否有關係!
薄煙捏緊拳頭,她一定會查出來的!
*
薄荷看了眼時間便催促小丁:“小丁,開快點兒。”
“是,夫人。”小丁雖然也着急,不過還是穩穩的掌控着車子,薄荷拿出手機開了機,雖然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薄荷啊,怎麼今天這麼閒給我打電話啊?”
準新娘洛以爲這些天忙的幾乎沒有和薄荷見過面,雖然有力在倫敦忙着,但是這邊的婚禮事宜卻從未停下。洛以爲也給薄荷打過電話慰問城中風雨的那件事,薄荷雖然輕描淡寫的回答,但是洛以爲的及時安慰也依舊讓薄荷感到欣慰。
“以爲,你的婚禮定在什麼時候?”
“我?下個月啊。你忘了,我還給你看過我們那畫軸請帖呢。”洛以爲的聲音聽起來就和王玉林的一樣,那樣的欣喜快樂。
薄荷微笑:“那萬一……我沒有參加你的婚禮,你會不會生氣?”
“不參加我的婚禮……喂,你開什麼玩笑啊?”洛以爲的聲音一頓,終於大了一些,卻滿是因爲薄荷的話而產生的質疑。
薄荷嘆了口氣:“其實……我下午的飛機,要帶着一羽去倫敦。但是不知道你婚禮的時候能不能趕回來。”
“你要去倫敦?是因爲……最近的事情麼?”
“一半吧。那邊的事情我也放不下,想去他身邊陪着。”要不是真的忙極了,薄荷相信湛一凡不會連個電話也不給自己打過來。
洛以爲也是戀愛中的人,頓時嘆了口氣:“我不爲難你了。那你路上小心,知道嗎?對了,你的簽證和護照都辦好了嗎?”
聽到洛以爲的關心薄荷微微一笑:“嗯。辦好了。”在她向檢察長主動‘請了產前假’之後就去了一趟英國大使館,因爲湛氏在英國的影響力很大,所以即便薄荷現在是處在風口浪尖的公務員,英國大使館還是毫不猶豫的再次給她蓋了章。
“看你懷孕了還不顧着身體到處亂跑,那你安檢的時候要給安檢員說你是孕婦知道嗎?這樣上飛機的時候他們會多照顧你一點兒。”
“我知道。”
“多虧了你不嫌麻煩,帶個孩子還懷個孩子。醇兒說你不孕吐,我看這就是你最大的福氣了。不過不管怎麼樣,自己的身體纔是最緊要的,現在不要像以前那樣隨時逞強了,偶爾也要軟弱一下,反正就是……多多保重!”
薄荷感動的無以言加,直到掛了電話還在回想着洛以爲那些溫暖的話。
其實,做這個決定並不是衝動之下的,在公公出了事,湛氏情況危急之時她就想去倫敦陪着湛一凡,可是這邊走不開,而她對薄家晚宴那一次的計劃勢在必行。但現在卻是無可奈何了,她只能暫時不出現在檢察院裡,只能以掩人耳目且暫時隱退的方式來渡過這段時間。所以她不想一個人呆在雲海市,她覺得自己只要不上班,人一靜下來就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會開始寂寞,就會無比思念……湛一凡。
反正湛一凡再過十天就是生日了,她遲早是要過去的。只是,她還沒有給湛一凡說過她要去的事……對他會是個驚喜嗎?能不能安慰一下他的疲憊?薄荷竟然有些忐忑,看着湛一凡的號碼卻怎麼也撥不出去。
*
“一羽,”薄荷蹲在一羽身前幫他整理着衣裳,握着他的小肩膀鄭重其事的道:“和隱哥哥,還有醇兒,張姐、劉姐她們說再見。”
一羽擡頭看向隱,醇兒依依不捨的也蹲下來拉着薄荷的胳膊:“小姑,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你把那邊的房子退了吧。”薄荷輕聲道,“以後就住在這裡,張姐、劉姐和小丁都可以照顧你,比你自己一個人好。”
醇兒吸了吸鼻子卻道:“你都不在,我還在這裡賴着幹嘛。”
醇兒知道薄荷是有意避開自己的問題便也不再問了,心裡卻還是捨不得。而且她總覺得少了薄荷,自己在雲海市就孤零零的。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受啊,但自從與薄荷相認了之後,薄荷對她的關懷和照顧,不管是嚴厲還是溫柔的對醇兒來說都是非常難得的親人關懷,而且讓醇兒覺得十分的親切。從慢慢的相處到現在她們融合了彼此的血緣關係,更像朋友,更像親人,醇兒都已經把薄荷當做和父母一樣重要的關係了,所以薄荷突然要走,少了薄荷,心裡便覺得落空空的。
“這裡也是你的家,”薄荷正色道,“而且隱也在這裡,還能說說話。”
醇兒嫌棄的看了眼木樁子似的隱:“這傢伙能有什麼好說的,半天多憋不出一個屁來。”
“女孩子說話斯文點兒。”薄荷起身,伸手輕輕的摸了摸醇兒的額頭:“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自重、自愛,還要保護自己。餓了的時候讓張姐給你做好吃的,上班來不及了就讓小丁送你,需要保鏢了就找隱。”
“我也是警察,我身手不差的。”
“但你一定比不過隱。”
隱輕輕的勾了勾脣,對於薄荷給他的信心似乎非常開心。
醇兒努了努嘴,薄荷看了眼時間,要去機場了。
“好了,我走了。”按了按醇兒的肩薄荷拉着一羽轉身向外走去,小丁立即帶着行李跟在後面,因爲小丁要親自送薄荷去。
隱看着薄荷遠去的背影心裡有些失落,不去倫敦是薄荷想讓他留下來多多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從他進入這個家的第一天開始,薄荷似乎就沒有把他當做保鏢,更像一個弟弟,一個親近的人。所以隱在心裡十分感激薄荷……即便剛開始對這位女主人還有諸多的不信任和猜忌,但是漸漸他已經放下了心防,願意讓她成爲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再一次信任的人。
而他,一定不會讓她失望,一定會幹出屬於自己的一番大事!
一羽回頭對着衆人揮了揮手,然後便飛快的轉過身去了。醇兒眼露意外的盯着一羽和薄荷遠去的背影:“這小子……行啊,看來我小姑沒有放棄他,果然是對的。”
瞧瞧,進步真的好大!也許假以時日,一羽真的會開朗起來?
飛機飛上藍天,爲了不驚動湛家所以薄荷和一羽選擇了客機放棄了湛家的私人飛機。況且,她知道私人飛機飛一趟倫敦不僅花銷很大,也很容易引起兩國的注意,她這一次必須低調行事,只有安然的渡過這幾個月,只有好好的保着肚子裡的孩子纔是她目前最期盼的事。
“姐姐。”一羽擡頭望着薄荷突然喚道。
“嗯?”薄荷摸着一羽的腦袋溫柔的答應。
“我們……找……找媽媽嗎?”
“嗯。”
“哥哥?”
“嗯,對啊。找媽媽還有一凡哥哥。開心嗎?”
一羽的小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絲的笑意,一雙小手抓着薄荷的胳膊輕輕的投進她的懷裡。
“睡吧。”薄荷微笑着道,“睡醒了,我們就到了。”
一羽輕輕的閉上眼睛,嘴角露出幸福而又期待的笑容。薄荷低頭看着懷裡的一羽,自從有了他,她好像就越來越溫柔了,對自己的孩子有了期盼,她想如果不是一羽陪在身邊,她根本不會從心裡期待自己的孩子,也不會那麼欣然的接受懷孕的事。
一羽就像是一個墜落人間的天使,他是那樣的純潔而又無暇,那樣的可愛,那樣的乖巧,每一次靠近他,薄荷都覺得自己疲憊的心會得到一絲絲的釋然,彷彿也被他的純潔感染,彷彿也能變得越加光明。
一羽像天使一樣已經熟睡,薄荷輕輕的撥開他額前的碎髮微微笑道:“不知道姐姐的寶貝能不能像你這樣乖巧?不過姐姐相信,一定也是一個小天使,和你一樣……”
薄荷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裡越來越多的期待了起來,一凡如果知道她懷寶寶了,會開心吧!?
早上六點便到了倫敦的希思羅機場,薄荷在飛機上就喚醒了一羽,然後吃了點兒東西,最後飛機降落二人才隨着衆人緩慢的出了機場。
薄荷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一旁的一羽也跟着伸了一個懶腰,薄荷低頭笑着揉了揉一羽的腦袋:“現在啊,”薄荷蹲下來拉着一羽,幫他理了理頭髮微微笑道,“我們終於又回到倫敦啦。這裡有我們親愛的家人,這裡還不會有輿論壓着姐姐。雖然也是一種逃避方式,但是姐姐飛機一落地姐姐就覺得好開心。知道爲什麼嗎?”
一羽疑惑的歪着腦袋看着薄荷眼露不解,薄荷捏了捏一羽白嫩嫩的臉蛋兒:“說了你也不懂。不過姐姐想偷偷告訴你,”薄荷壓抑不住興奮的靠近一羽的耳朵輕聲喃道,“因爲我們就要見到你一凡哥哥了。想不想給他一個驚喜?”
一羽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竟然點頭。
薄荷笑着伸手輕輕一刮一羽的小鼻樑:“只是希望這驚喜不要變成驚嚇就好了。走吧,我們回家。”
因爲薄荷回倫敦並沒有通知任何人,就連有力薄荷都讓洛以爲暫時瞞着,而李泊亞她也並沒有做過任何交待便離開了,所以倫敦這邊沒人知道也就沒有任何人來接機,最後的結果便是薄荷自己帶着一羽在倫敦的希思羅機場坐上出租車,吹着涼爽的晨風,享受着讓人無比舒爽的清晨,期待着重逢。
倫敦的建築和景緻充滿了歐洲風情,與薄荷見慣的中國式現代都市的雲海市有着完全不同的味道。而且她在這裡好歹也呆過兩個月,所以對倫敦薄荷也充滿了親切感親切。不停的給一羽指着看那些建築還給一羽解釋來由,倫敦塔橋,大本鐘雖然一羽不一定聽得懂,薄荷卻依然講的津津有味。
好像那個被禁錮了許久的那個她,在踏進倫敦的領土之後就被自己釋放了出來。在這裡她暫時不用顧及別人看自己的眼神,也不用在乎那些輿論怎樣的指責自己,在這裡她就只是個旅客而已,在這裡就只是湛家的兒媳而已。
“特拉法加廣場!”車子路過歇滿了鴿子的廣場時薄荷將一羽又抱起來抱在自己的腿上並興奮的指到,“是不是有很多鴿子?”
一羽的眼睛裡果然露出興奮而又好奇的神采來,薄荷揉了揉一羽的頭,因爲要趕着回去,所以車子並未停留便匆匆的駛過去。薄荷看着那一片鴿子還有那些在清晨就餵養鴿子的英國人,愜意的一天彷彿就這麼開始了。心裡一片溫暖,倫敦的清晨……真好。
雙眸本是不經意,卻在掃過某一處時猛的頓住。清晨的特拉法加廣場上只站了寥寥幾個人,薄荷也相信自己如今的視力,所以她確定,她沒有看錯!那個熟悉的身影……的確是她最想念的人!
“STOP!PLEASE!STOP!”薄荷拍着門大喊,司機大叔雖然罵罵咧咧卻還是靠邊給她停了車,薄荷帶着一羽快速的下了車,心裡滿是歡喜。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他,沒想到她還沒回到家他就已經出現在她眼前了!
薄荷將後備箱的行李箱拖下來,因爲還沒有到事先說的地址,所以司機顯得頗爲不高興,但就算是隻道特拉法加廣場價格還是昂貴的讓薄荷咋舌。是,她從前只坐湛家的私家車,所以還真的不清楚原來倫敦的出租車能這麼貴。
雖然心疼錢,但還好薄荷來之前兌換了最夠多的英鎊,將錢付給司機之後便拉着一羽快速的向回走。
“一羽,剛剛有沒有看見哥哥!?哥哥好像在那裡喂鴿子,我們去給他個驚喜,他一定會嚇一跳的!”
薄荷嘻然一笑,一隻手拉着重重大的行李箱,一隻手牽着揹着自己小書包,意外重逢的喜悅和興奮衝昏了她的頭腦,以至於在第一次看見湛一凡的時候沒有發現他身邊站着的另外一個人。
越來越靠近廣場,甚至有鴿子正從他們的頭頂飛過。一羽似乎很喜歡這些鴿子,眼珠子轉個不停的看着它們。而廣場上鴿子最多的地方寬闊明亮的壩子之外就是廣場的噴池周圍。薄荷剛剛也是在那裡隱約的瞧見了湛一凡的背影,所以拖着箱子和一羽毫不猶豫的便向那邊靠近。
只是……剛剛還隱約瞧見的背影,此刻去了哪裡?
薄荷正奇怪的駐地而望,突然聽見左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拿着吧。”
一凡!薄荷眉染喜悅,正要上前出聲,卻又突然聽見另一個聲音:“謝謝,這一次一定夠了。真有意思,沒想到喂鴿子會這麼有趣!”
女人的……聲音!?
薄荷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的輕然緩步的向左邊移了兩步,終於見到了噴池的另一邊。她魂牽夢遺而思念的丈夫,此刻正陪着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在那裡喂鴿子。神情雖然漠然,但是眼底的溫柔卻是她最熟悉的。
“如果你覺得有意思,下一次我可以再陪你來。”
“那下一次……我們能晚上來嗎?因爲我聽說這裡晚上也很美。”
“當然可以。”
看着他們相處自然而又熟絡的這一幕,薄荷承認,她的心驀的疼了。
這幾天,他沒有打電話,她心裡雖然委屈雖然怨可卻並不真的怪他,就算她被輿論壓得喘不過來氣,就算薄家對她緊緊相逼,她卻依然願意爲此承擔着,因爲收購薄家的是他湛氏,兩者之間她選擇了後者。因爲她相信,他一定有他自己的事情在忙着。但是忙着什麼呢?忙着和別的女人在倫敦清晨的七點在特拉法加廣場喂鴿子?忙着和別的女人約會也沒有時間給自己打一個電話?
薄荷從沒覺得心這麼痛過,彷彿回到了當初,在晚宴上,在那麼多人面前,看着容子華在自己跟前下跪卻向着薄煙求婚一樣的心情。
薄荷想,也許……她來錯了,她根本就不該來這一趟,也許她就該在雲海市一個人孤單着,寂寞着,思念着,壓抑着也不該來這一趟,如果不來怎麼會見到這一幕?這一刻,她退縮了,害怕的要命,害怕他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害怕看見他眼裡的溫柔不再專屬自己!
顫抖的握緊手掌,湛一凡,爲什麼你也這樣!?
薄荷正要轉身離開,一直盯着湛一凡的一羽卻突然出聲喊了一聲:“哥哥!”
薄荷全身一震,還未來得及轉身,就那樣怔怔的站在了原地。湛一凡聞聲擡頭望來,在看見薄荷的時候時,表情也是微微一怔。
薄荷穿着白色長裙和黃色體恤,腳穿平底涼鞋,拖着一個藍色的大箱子。一羽穿着揹帶褲和格子襯衣,揹着海豚小書包,兩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似的,湛一凡只愣愣的盯着他們,一時竟沒有做任何的反映。
薄荷嘲諷的勾起一抹笑,究竟是不願意她出現,還是根本就不想她出現!?薄荷再也沒有猶豫的轉身拉着一羽和箱子大步而去,一轉身眼淚就落了下來。
薄荷沒有手擦眼淚,只能任由她在臉上肆意橫流。十二個小時的空中飛行,她在下飛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腳腫了,她知道是因爲自己懷孕了纔會如此。雖然身體有些難受,但是想起馬上就能見到他了,所以心情非常的舒暢,就是因爲他!
她以爲,她到家了,他一定還在用早餐,見到她突然出現一定會撲上來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這個場景在她腦海裡已經預演了幾百遍,而她再被抱起來的時候就會緊張的讓他把自己放下來,他追問爲什麼,她則忐忑猶豫卻又含着興奮的親手將那份兒驗孕單交給他。
可是,她忘了,預想終究只是預想而已。她以爲忙的連給自己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的湛一凡卻在這裡陪着另外一個女兒喂鴿子,還相約下一次晚上再一起來。這究竟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對她的懲罰?懲罰她冷血,薄情寡義,看着自己的家族被丈夫覆滅,逼迫自己的親生父親簽字離婚,不顧親生爺爺奶奶懇求的狠心?還是她真的天生就該隱忍的去承受命運給她帶來的一切!?
這些天壓抑在心頭的委屈和困惑就像崩塌的雪山向薄荷湮沒而來,幾乎窒息。她停不下自己的腳步,也不敢回頭。
原本還在發怔的湛一凡看着身影越來越遠的薄荷和一羽,終於從夢中驚醒似的,邁步便向前追去。
“站住!你給我站住!”湛一凡在後面大喊,薄荷聽到他的聲音拉着一羽跑了起來。可是一羽太小,薄荷那麼快他根本跟不上步子,跑了幾步便跌在地上。
“一羽!”薄荷丟了箱子便蹲下去扶一羽,一羽的手掌心磕破皮,薄荷心疼的親了親他的掌心:“對不起,姐姐讓你受苦了。”
一羽並不哭,只擡頭望着薄荷,突然伸手擦着薄荷臉上的淚水,就像那一次一樣的懂事:“姐姐,不哭。”
薄荷的心一酸,眼淚掉的更兇猛了起來。這算什麼?她千里迢迢的來到底是爲了什麼?只有她一個人在思念嗎?只有她一個人在期盼着重逢嗎?爲什麼會這樣!?還要讓一羽跟着自己吃苦!
薄荷將一羽抱了起來,單手抱在懷裡迅速的站起來,拉着箱子站在街邊開始招出租車。她要回去,現在就回去!
湛一凡幾步追上來,薄荷已經招到了出租車,彎腰正要將一羽放進後座,追來的湛一凡一把將她拉回來,並迅速的合上車門對司機說了一聲‘sorry’。
湛一凡的臉倫敦誰不認識?那司機雖然心裡不太快卻還是立即將車開走。
薄荷沉着臉,丟開箱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轉身用力甩開湛一凡的胳膊。
湛一凡握了握空空的手掌,雖然被她生氣的甩開,臉上卻還是露出欣喜的笑容來:“你、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出現在這裡真的讓你很意外?只怕不是驚喜,真的變成驚嚇了吧?”
薄荷冷冷的瞪着湛一凡,眼裡迸發着濃濃的怒意。
湛一凡眯了眯雙眸,薄荷如此突然的出現,還露出這樣厭惡自己的神情,難道是因爲……剛剛她看見的?
“寶寶,”湛一凡立即低聲解釋道,“剛剛你所看見的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菲碧她……”
“每個男人都會這樣開始第一句解釋吧?”薄荷冷冷的打斷湛一凡的話。
他爲什麼不懂她此刻的心情?真的只是因爲他和一個女人在這裡喂鴿子嗎?她的確是只看見他們在喂鴿子而已,並無其他,但是他寧願喂鴿子卻也不給自己打一個電話……她關了機,就算他真的想問她會沒有辦法嗎?可是家裡連一個未接來電也沒有,爲什麼!?他真的就不在乎她在中國遭遇的一切,真的覺得她能一個人完全的應付!?
薄荷真的覺得自己變傻了,愛情……讓她變得好傻!
湛一凡帶了欣喜的神情漸漸的也冷了下來,盯着薄荷眼眸裡多了一絲的疑惑:“你爲什麼不能信任我?”
“湛一凡,我怎麼就不信任你了?”她要是不信任,她能放任着他這麼多天不給自己打電話還欣喜的期待着與他的重逢!?
“你現在哪一點兒是信任我的表現!?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見到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一句話也沒有扭頭就走,甚至不聽我的任何解釋,你現在滿臉都寫滿了對我的不信任!”
薄荷傻傻的看着朝着自己大聲的湛一凡,一羽轉身害怕的抱着薄荷的脖子,全身開始瑟瑟發抖。薄荷丟開箱子,緊緊的抱着一羽,一羽最怕的就是這一幕,朝着女人大吼的男人。
薄荷什麼也沒說,只是拍着一羽的背。
湛一凡也迅速的冷靜了下來,心裡懊惱着自己剛剛的衝動。只因爲薄荷不信任自己的眼神那樣的明顯,所以他才失去了情緒的控制。這些日子就是靠着想她才支撐到今天,就是因爲她啊,她怎麼能對他露出質疑的表情來?還滿臉淚水,骨瘦如材的站在他的面前!
“湛一凡。”薄荷輕輕的拍着一羽,擡頭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裡生寒所以聲音也變得毫無溫度:“你曾經說過,無論我們怎麼吵架,也不會對我大吼。可是現在,你在做什麼?”
薄荷的指責讓湛一凡抿緊了雙脣竟無法反駁。
薄荷冷冷的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抱着一羽拉着箱子準備離開,可是走了兩步,薄荷卻突然蹲下身子。一羽也因爲她這突然的動作而跌坐在地上,但薄荷這一刻顧不上一羽了,只能捂着自己的肚子。
“姐姐……一羽怕……”一羽拉着薄荷的胳膊不停的流淚,薄荷死死的咬着脣,臉已經變成一片煞白,已經沒有力氣去哄一羽。
“寶寶!”湛一凡在後面看着薄荷蹲下去,心裡一個驚慌急跳便衝上前去,扶着薄荷薄弱的身子一看,這才發現她的臉竟然如同一張白紙一樣,額頭佈滿了豆大的汗珠,牙齒咬着嘴脣,看起來非常的痛苦。
薄荷這個時候好害怕,她的肚子痛,她害怕孩子……害怕肚子裡的孩子要突然離開自己!
“湛一凡,快送我醫院,快點兒……”
“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吃壞了肚子?還是……”湛一凡一臉焦急的一邊替薄荷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將她抱起。
薄荷擡手緊緊的抓着湛一凡的胳膊,嘶聲低喊:“快!我肚子……我肚子裡的孩子!”
湛一凡瞪大雙眼一臉驚詫的看着薄荷,薄荷這個時候已經痛的沒有了力氣不能和他做任何解釋,只能埋着頭,眼淚痛的從眼角往下滑,湛一凡已經懵了頭,只能抱着薄荷踉踉蹌蹌的開始往前跑。
後面的外國女人開着車追上來並按着喇叭大聲道:“快上車!”
湛一凡立即將薄荷抱上車,而那外國女人則下車去拉一羽和行李箱。大紅色的跑車裡,薄荷只能靠在湛一凡的懷裡,湛一凡全身發抖的緊緊抱着薄荷,薄荷卻一句話也不想說……她只希望老天爺不要奪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如果因爲她生氣,因爲她發脾氣,因爲她情緒浮躁,因爲她的疲累就奪走她的孩子,她不能接受!
她什麼都可以失去,功名和利祿都可以度之身外,但是請不要讓她失去這個孩子。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