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四處觀望的同時,慕斯已經把藥膳擱在歌薇的牀頭櫃前,女孩還在酣睡,頭髮鬆散地撒在牀上,雙手拉着被沿將半個腦袋埋在裡面,只露出兩隻眼睛,此時它們正閉合着,睫毛纖長而整齊。聽見秦久和慕斯進門後的聲音,鼻子還皺了皺,似乎對兩人的打擾表示抗議,接着見這招不管用,一個側身把被子拉過頭頂,整個人裹了進去。
“作繭的蠶寶寶。”秦久精準地下定義。
慕斯拉開窗簾讓陽光照射進來,恰好鋪在歌薇的牀上,這下一片金粉色,女孩隔着被窩感到異樣,抵抗性的扭動了一下身軀然後一骨碌換了一邊繼續側躺着。慕斯見她的陽光攻勢沒有奏效,只好無奈地走過去扯扯被子:“歌薇小姐,早餐用完的半小時要吃藥的,你怎麼又睡着了?”
然後被窩裡一段迷迷糊糊的聲音悶聲傳出:“慕斯姐姐,好想睡,吃一會兒再睡吧……”
遊離中感覺自己說反了話,趕緊補上一句:“睡一會兒再吃。”接着立刻沒了動靜,還傳來了輕微的鼾聲,看來昨晚熬夜外加冷風吹着實累壞了她。
“唉,昨天晚上歌薇小姐肯定又着涼或是熬夜了。”
“咳!”秦久險些被口水嗆到,儘管跑出房間不去睡覺的責任在於慕斯本人,可他認爲發燒的主要原因一定是出來找他着涼所致,所以有些心虛地看向慕斯,“那需要把她喊起來嗎?”
砰一聲,女孩的牀上震動,就看見歌薇一個鯉魚打挺硬生生把自己掀了起來,滿臉難以置信卻又難掩睡意地望着牀前的兩人:“爲什麼會有兩個人?”
秦久下意識把目光由女孩惺忪的睡眼上挪向下,凌亂如風中擺柳的長髮、快要移位的寬鬆睡裙以及從被子裡蹬出的兩條細腿——好糟糕的形象,他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面前這位是昨天晚上呆萌地被自己牽着走的小豬。
歌薇晃了晃腦袋,大概是在給自己的大腦做“開機”運動,邊做邊用手撐住往牀背靠攏,兩條腿像蚯蚓一樣擺動,鬧騰完這一切,她終於面帶驚恐地拉起被子蓋住自己:“慕斯姐姐,秦久爲什麼在這裡?”
男孩捂臉,他以爲女孩根本不介意自己的目光,沒想到是因爲發燒把腦子燒遲鈍了,他示意慕斯趕緊喂藥。後者深以爲是,端起藥碗用湯匙舀起,在嘴邊吹吹涼後遞到歌薇嘴前。
歌薇面露難色,偷偷看了看秦久後和慕斯說道:“很苦的。”
沒想到慕斯沒有千哄萬哄,橫眉冷對:“小丫頭,讓你不聽話,昨天晚上又踢被子,你不是說用手拉住被沿就不會踢了嗎?先生一早就和卡倫管家出去了,我六點進來發現你燒得厲害忙了三個小時,擔心死我,不喝能好嗎?”要不是手裡還端着藥,越說越氣的慕斯估計會賞歌薇兩個爆炒栗子,這也難怪她擔心,是歌薇的體格實在經不起風浪。
女孩委屈地應承道,可還是沒有透露秦久私自夜逛將軍府的錯誤,這讓他有些心疼:“慕斯,我餵給她吧,你去忙你的事情。”
“不要。”“行!”不同兩個女孩不同兩種回答。
慕斯瞪了歌薇一眼,意思是還嫌給她添的麻煩不夠多,將軍府的侍者是很精簡的,作爲貼身侍者也需要參與主人以外的日常勞作,雖說工作量不大,但早晨只需負責歌薇梳妝更衣和用餐的慕斯卻照顧到現在,拖延了不少工作進度。
自知理虧的歌薇點點頭嘟囔一句,慕斯給她餵了最後一口就把碗給秦久,囑咐了一下稍後的事宜便開門出去,留下滿腦子翻涌思緒的兩人共處一室。
秦久端着碗坐到歌薇身邊,女孩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好像男孩只是一團空氣,應該她還在爲晚上的事耿耿於懷,可現在秦久說不出口,有些話過了期就會變質,昨晚表白是兩情相悅,今早一旦腦殘脫口而出那就只是秦久爲了安慰歌薇的一廂情願。兩人都挺後悔的,他後悔自己言情小說看得太少,連“我愛你”都不會說,女孩則後悔自己看得太多,總以爲生活像偶像劇一樣豐滿,她覺得自己有點任性,畢竟不該把脾氣發在對自己關心備至的男孩身上。她能感覺到秦久的想法,所以晚上的時候她會把頭擡起來希望會有勇敢些的話,結果只是自己操之過急罷了,又和他沒什麼關係。
看到女孩眼珠子閃爍,秦久也不能肯定她心裡所想,生怕草率開口又壞了兩人的關係,他開始捫心自問現在是時機說出口嗎,按照書裡所寫,這樣第二天一大早倒貼上來會不會很無語很讓人有吐槽的慾望?不管了!
接着他很有勇氣地舀起湯水,並很有勇氣地準備說些什麼,聽到動靜的女孩紅着臉轉過頭,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心裡狂跳不止,接着聽他開口猶如聖旨降臨:“那個……先喝藥吧。”
“……”
兩個神經病。
“算了,這樣忍着好難受。”秦久放下湯匙嘆氣,而女孩沒有說話,靜靜等待他的解釋,“我明白我們在糾結什麼,也知道你爲了什麼而介懷……我和老師生活在一起十八年,每天和雪熊、雪豹、雪兔打交道,在訓練點、木屋、雪水河往返,說的最多的是‘靈詠’,三點一線的生活只讓我領會到戰鬥的精髓和老師的不正經,人所說的情感其實我不太瞭解,老師也說我是剛進入人間界的‘初子’,還有太多人類的東西要學習:七宗罪和七美德,還有零零碎碎的情感……我只想解釋和道歉,我能在災獸撲殺的一瞬間作出反應,可卻不具備處理昨天晚上那樣的突發狀況……給我些時間歌薇……”話畢,他重新舀起一匙送到女孩嘴邊,湯水已溫,也不需要吹氣了。
歌薇低頭用嘴壓住湯匙,把苦澀的藥湯嘬進口,頭埋下來,讓秦久看不到她的表情,就這樣然後一口一口地全部喝完,也沒有喊苦。
任務完成,可秦久沒有等到女孩的回答,他手足無措了,女孩需要休息再呆在這裡又不是辦法,他見她疲憊的眼眸,淡淡的黑眼圈都有冒出,像一隻氣餒的小貓垂頭喪氣:“我……說的是真的,先走了。”倒騰完藥碗裡的苦水,他還有一肚子苦水,找誰傾吐去,初戀還沒有開始就全線崩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