鍘杆漚肥就是收了玉米用鍘刀把玉米杆鍘碎然後用土悶上發酵,等春天爛了往地裡上。
鍘杆那可不是一個人能幹的事,不能說是人家荒妹的父親黃其山是故意給艾方出難題,那得至少兩個人,一個人用鍘刀鍘,一個人給鍘刀和鍘牀之間塞杆。
這些農活是整個秋天甚至冬天也能幹的事,若是艾方不追着黃其山去做,還不知道什麼時間他纔要去完成。若是這些事完不成,黃其山又不會讓荒妹參加青年之家,那樣的話慄堂人就會主動來給荒妹做這些事。
艾方不會給慄堂人留下這個機會,她每天就往荒妹家裡跑,追着黃其山去鍘杆漚肥,黃其山對着這個大姑娘也不好意思一直推,就選了兩天時間到自家地裡完成了這個事情。
這個冬季下了戶的莊稼人就不再跟先前那樣在結了冰的數九寒天冒着大雪舉着紅旗在搞農田基本建設了,雖然上面也沒有放鬆這項工作,即使搞,每家每戶那點工作也不用多長時間就完成了。
清閒無事的莊稼人在這漫長的冬季開始了在隊裡閒暇之餘經常玩的紙牌(金鐘大小司令、五十K頂枕頭)娛樂,每天吃了飯圍坐在火臺邊享受着土地下戶後第一個的逍遙冬季。
支書王耀虎響應上面的號召,根據上面提倡的兩個文明建設着重強調了一下精神文明建設。
集體時候的高音大喇叭又開始響起來。支書王耀虎抓住話筒放開了話匣子:
“社員同志們——啊——雖然是土地下戶了,個人大包乾了,每個人都自由氾濫了,沒有人打鐘叫你出工了,你也知道自家的生活怎樣安排了。啊——但是,大家還在黨支部的領導下——還在公社縣委的領導下——啊
黨支部叫你幹啥你還得幹啥,大家自由了,但是不能自由的太氾濫了,太無法無天了,既要抓物質文明建設又要抓精神文明建設,不能是有糧食吃了,有錢花了,就啥也不顧了——啊
大隊部成立了青年之家啊——可不光是青年人的事,誰也能參與啊,想當年鬧樣板戲的鬧武鼓事的唱黑的唱生的八音會的那些愛宣傳的社員啊都能來捧場來啊——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一起抓啊——啊。”
就是王耀虎在大喇叭上吆喝了那幾句,那些玩撲克牌的愛耍鬧的愛唱兩嗓子的陸陸續續上了大隊部青年之家裡,還有在外面參加工作已經退休回來家的那些四屬戶。
物以類聚啊。
在縣廣播站退休回來的老宋頭,原來在文化館工作,吹拉彈唱樣樣全,就是聽到了支書的廣播,每天吃過飯就來青年之家裡給大家指指點點,跟村上的八音會成員配合的很默契。
荒妹跟艾方還有幾個年輕人雖然跟着唱片唱還覺得挺順溜,離開唱片獨自唱一曲就擱不進調調了。
老宋頭會識譜,搬照曲譜一一給他們糾正。
這年過大年,年三十家家興起了看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春晚,臘月二十幾公社開會給各村安排了元宵節鬧文藝,各村都要有,沒有新節目,最起碼八音會也要出演,沒有節目的村要進行處罰,節目好的要進行表彰,正月十三到公社大舞臺表演,下來進行節目評比,設立一二三等獎項。
正月初三,支書王耀虎就追慄堂人集中排練,安排原任團支部書記做後勤,每天給參加排練的記工,到最後集體有補助。
正月在外工作的、搞副業的都回家過年了,比上冬天各類人才濟濟,村上學校的教師也正是假期,只要慄堂人一句話,記工不記工都來參與排練。幫助慄堂人編排導演各種文藝節目,準備正月十三到公社出演。
從初三開始,每天在大隊集中,編排節目,到十三出演,有歌曲有舞蹈有小品相聲還有老(古裝)戲,應有盡有,就像剛剛時興的春晚那樣。
全公社二十多個大隊,就是窪莊的節目在舞臺上演出,其餘的大隊都是在街上鬧鼓事或者吹奏八音會還有是說古書的。
最後評比,窪莊演出隊得了個特等獎。
十五,演出隊又在村上給一些工人家屬、小集體、小商鋪、供銷社、糧站等單位上門演出,恭賀來年大吉大利,他們也給演出隊準備好菸酒糖之類以表新年謝意。
黃原原這一年就沒有來家過年。
他也聽說了村上鬧青年之家,慄堂人、荒妹都是主將。可是他就是不想回去。
正月在市裡做買賣順的很,王耀偉去年就沒有回家,正好黃原原也不想回,他們就沒有停業。
過完正月,王耀偉的哥哥來找他,說是支書讓他回去,支書王耀虎跟他們都是本家兄弟,王耀偉的哥哥還跟王耀偉悄悄說了什麼。
王耀偉答應了,晚上回去,他跟黃原原說:“我哥讓我回去當幹部,公社抓的緊,不能耽擱。”
“當幹部?咱這不幹的好好的嗎,操那心幹啥?”黃原原說。
“啥話,還是當幹部有前途吧,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做買賣啥時候不行。再說咱村有煤窯,有發展的機會。堂哥在村上一個人又沒個左膀右臂,我得去。”王耀偉說,那口氣沒有個迴旋的餘地。
“這一攤攤就交給你了,咱弟兄倆也不用算賬了,你賣了都是你的。”王耀偉說。
對於村上的事,黃原原是一竅不通,什麼幹部蘿蔔的,憑管他們幹什麼吧,總之他是不想回村裡。幸虧是在王耀偉手裡學了幾天做生意,算是餓不死了。
王耀偉回村上當幹部是因爲上面有政策,要實行村幹部年輕化,那些在農業社歲數大的,老腦筋的幹部一律得換下來。
支書王耀虎身邊有嚼舌的,說是上面要幹部年輕化,眼看這青年之家的年輕人露頭了,自己身邊沒有個左膀右臂,那不就翻天了。
王耀虎知道這些老“諸葛”是爲他好,不是前幾年他那一幫子兄弟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了,現在都上年紀了,過時了,土地都分了,搞開單幹了,在他手裡不讓乾的事都讓幹了。
眼瞅着對他這個支書最有威脅的就是那個慄堂人,高中生,能文能武,還主動給他寫了入黨申請書,要求上進,明顯是野心勃勃。
想來想去王耀虎選準了堂弟王耀偉,一來他跟慄堂人是一期的,二來王耀偉頭腦靈活,是個幹事的料。
這次村上除了年輕一點的,老幹部都退了,在村上有威信當幹部久了的老同志退下來給了個顧問頭銜,也是一種安慰。
慄山是慄堂人的堂哥(遠本家),在管委會班子裡,這個人王耀虎知道是退不下來,還得推薦他當個主任,不能把對立面鋪的太大了,只要阻止住慄堂人這個高中生就行。
在選撥村團支部書記時,公社團委書記是相準了這個高中生慄堂人,可是他只能是個建議,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本村一把手。
村團支部班子在支部大會上決定來個民主,進行投票選舉,團支書、團副支書的候選人就是王耀偉、慄堂人還有荒妹。
選舉的當天慄堂人才接到大隊的通知,說是讓他跟荒妹來大隊部開會。
到了大隊部才知道是要選舉大隊團支部成員,參加會議的都是那些大隊幹部和黨員,還有各個小隊包隊幹部。
慄堂人發現在外面做生意的王耀偉這個老同學也來參加了,他還納悶這個老同學是不是黨員或者是?他在外面好好做生意,還來參加選舉這個團支部書記?
慄堂人有把握這次這個團支部書記的擔子是擱在了他的肩上了,因爲一年來他在青年之家裡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也許是上面領導就是有意在培養他這個年輕幹部的。
若是那樣的話他可是要好好在村裡幹一番的事業,再說他還有荒妹這個幫手。這一票他會投給荒妹的,哪怕是荒妹幹上這個團支部書記他都是會支持她的。
會議開始的時候,支書王耀虎簡單說了兩句:“大家靜一下下啊,今天這個會議就是專門針對我們大隊小青年這個團支部組織開的,原來的團支部書記年紀大了點,不符合上面的精神了,現在我們在座的就在王耀偉、荒妹、慄堂人這三個年輕人身上下點功夫了,要在他們中間選出一個團支部書記和兩個委員來。這些年輕人都不錯嗎,像慄堂人、荒妹他們都是高中生,有文化有魄力嗎。好了,我們就採取民主投票的方式吧。”
接下來就是開始投票。
由原來的團支部書記發票,各人拿上選票輪流着到大隊部裡屋填票,不能交頭接耳,然後出來將寫好的票投入會議室中間桌子上放着的一個用紅紙裱糊好的投票箱裡。
然後支書宣佈唱票員、計票員、監票員。
監票員從投票箱裡拿出所投的票交給唱票員,唱票員宣讀投票結果,計票員在會議一側的一張紅紙上用粉筆計票劃“正”字。
慄堂人跟荒妹都沒有見過這個場面,感覺真是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