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僵住了,重吸一口氣,顫抖着肩膀,我感覺到簡兮姑姑在我肩上拿捏的力度也隨之一沉。但我並未因疼痛而再出聲。
採緑直直的把頭往下低,垂到了胸前,耳根子也紅了。也許此時她覺得愧疚了,又也許此時她覺得有些惱怒、羞憤了。
於是,我平定了自己的語氣,淡淡地說:“那你自己說說吧,究竟是何來的這些閒言碎語。”
她並未回話,只是我看到一粒一粒的眼淚也許還混合着汗水,從她尖瘦的下巴直直的滴落,“嘭”的一聲,砸在地上,在這令人難耐的靜默之中,份外醒人。接連而來的,是不間斷的水柱,在地面與她下巴之間連接起來。
我想,此時她定是難受極了。於心不忍,她畢竟是採緑,我的採緑丫頭!
正好,跪在她身後的阿遠謹小慎微的大着膽子似的擡起頭來,我向她遞了個眼神。
待她領會了,壓抑的發音到,“娘娘,請您好好將息身子!請娘娘息怒!奴婢斗膽,有話要進。”
“說吧。”我依舊冷冷的開口道。
“奴婢知道,娘娘素來疼惜我們做奴婢的,對採緑姑娘更是寵愛。奴婢們不敢忘了半份恩情,奴婢想採緑姑娘更是不會忘的。也許今日之事,都是誤會。如今,娘娘這樣子的
生氣,只會讓旁人笑話了去,而徒使娘娘與採緑之間生了間隙。還請娘娘息怒,待過幾日再說,我們不理會這些,若果真如此,它自會消失。”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但也合我意。
簡兮姑姑也放了手,走到跟面跪下,請罪道:“娘娘萬福,都是奴婢的錯。如若不是奴婢平日疏忽,讓旁人鑽了空子去,使得娘娘與採緑如此煩惱。還請娘娘先保重身子,待奴婢查明後,定會給娘娘一個交代。”
於是,一地的人都開口道:“請娘娘息怒,保重身子!”
弄得我像是大限快到了似的。不過,今日這一場,到底是讓這些個宮人知道了我的厲害。
也好。
只是,採緑,她從頭到尾一字也未說。不辯解,不承認。
但我心裡卻已分外明瞭了。
吩咐紫芝與冬煙把她扶進我的寢宮,屏退了四個奴才。依舊斜倚這前幾日皇上送的斜幾,假寐着。因爲我不想此刻就進去,進去看見她。即使,我早已想好如何對她,如何處理這件事。
我想,就讓我再躲避一會兒吧。一會兒就好,不需要很久。
殿裡只剩下我們三個,但我卻並不覺得如剛纔那麼孤單、難過。剛來這裡的時候,因爲有她陪在身邊,總覺得不是那麼想
家、無依無靠;因爲有她陪在身邊,總以爲有自己的人,有真正貼心的人。可是,如今纔來幾個月,卻到了如此地步!
不久前,我以爲上蒼終於還是眷顧於我了,可我還未來得及仔仔細細體會這份幸福,它卻走遠了。
就在我爲這些與日後的艱辛相比只算的是瑣碎的悲傷難過的時候,一道聖旨開啓了一個黑洞的大門。
可是,這只是開始。這只是命運捉弄我的又一次開始。
這一次,它把我帶進了一個永不無盡頭的令人窒息的黑洞。這個黑洞,吞沒了我的青春,吞沒了我一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初遙宮侍女,採緑,聰慧敏捷,端莊淑瑞,謹慎居心,克令克柔。着即冊封爲美人,欽此!”
彷彿又是晉總管來傳的旨,只是不知爲何聲音愈來愈小,最後沒入這無邊的寂靜中了。
我就一直這樣靜默着,癡傻着,聽不到一絲聲音。後來覺得有人來攙扶我進了寢宮,歇下了。
我不記得當時是怎麼一回事了,更不記得有關採緑的一丁點兒了。
還是後來,很久以後的後來,阿元告訴我,她說:採緑是帶着三分愧疚三分歡喜三分憧憬還有一分沉默給我磕了三個頭,離了初遙宮,遷進了她的襲香宮的瑩心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