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上次來時,滿池荷花香,清香四溢,遠遠的就能聞到,而今該是怎樣一番景象了呢?
一路上都無什話,平日裡話多的小錢子也找他素日要好的小太監去了,更是沉默了。
我不由的又想起了德妃,她爲何死在了蓮池?她的死與誰有關呢?爲何賢妃在她死後連跳數級,穩穩地坐上了賢妃之位呢?她們之間有什麼干係嚒?那皇后呢?皇上到底愛誰呢?
哎,怎麼又在想這些了。有孕之人不能太勞神了,我該爲孩子着想的。
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試探一下阿元,阿元畢竟是德妃宮裡伺候過的人。簡兮姑姑我自是不能信任的,紫芝倒還有幾分機靈,但她沒有侍候過主子,多少事是不懂得。冬煙就更不行了,只有阿元符合我的要求,也值得我去試探試探。
我對簡兮姑姑說,“很久未見過皇上了,你去問一問,他什麼時候得閒,我在初遙宮準備一桌膳食,請他過來一趟吧。”
剛到蓮池,簡兮姑姑本就不太放心,眼下又聽我如此吩咐,更覺不妥,便有些猶豫,“娘娘,此事待回去之後奴婢再去吧。眼下奴婢不敢擅自離開你。”
“不敢擅自麼?我吩咐你去,也是擅自?你到底是沒聽見我的話,還是根本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呢?”我止了步,卻不回頭,冷冷的問道。
“娘娘息怒!”我聽到她慌張的下跪求饒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不聽我的話?還是有別的什麼?嗯?”最後一個字,我陡然加重聲音。
阿元他們這時也趕緊跪下,顧不得地上還有昨日下雨集的水。
“你們跪下做什麼?也要替她求情嗎?”我再次怒道。
“奴婢知錯,請娘娘息怒,奴婢這就去皇上!”簡兮姑姑在其他人開口前請罪。
“你是做姑姑的人,這樣的事我不想再有下次。”留了這樣一句話,我便往前去了。
“性子越來越不好了,本是一件小事,我卻弄得如此僵。不知是不是因爲懷孕的緣
故。唉!”在心裡又不免感嘆一翻。
走得小心翼翼,阿元等人隨即也跟上來了。
“把簡兮姑姑打發走了,下一步該如何支開其他人呢?”我在心裡盤算着,一聲蛙叫,我計上心來。
“阿元。”我故作痛苦的喚道。
果然,全都緊張起來,被喚道的阿元更是不敢馬虎,因爲先前我纔對她說了那樣一番話,此事自是以爲我出了什麼狀況。
待她扶了我,我就勢伏到了她肩上,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白安與淨醜,你二人速回初遙宮,去取我的轎過來。你留下來陪在我身邊。”又暗中狠狠地揪了自己一把,痛得我眉頭緊皺,不過這正是我要的,因爲這樣更真實,毫不起疑。
三人都不敢怠慢,各自點頭,那兩人剛起步要小跑,阿元喚住,“且慢,記得回去叫紫芝去請太醫過來。”
這才一把提起宮服,快步往回跑去了。
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想到太醫要來,他會怎麼說呢,我明明是好生生的?他會不會看出來呢?若是細問起來,我又該如何作答呢?唉!真是蠢人一個!好不容易支開了旁人,我卻在這裡煩惱這些。
小心的支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抱著肚子,一手搭在她肩上,“扶我到那邊的水榭裡歇一會兒吧。”
“諾!”
一陣氣喘吁吁之後,坐下來了,倚靠着背後的憑欄。她俯下身來,以輕柔適中的力度爲我拿捏起小腿來。
額前的劉海被風吹起來,額頭上有一塊十分明顯的疤痕,感覺突兀無比。這是我從未注意過的。
“阿元,你進宮有多少年了?”
“回娘娘,奴婢十一進的宮,今年奴婢該十八了。”
“那麼小就來了這裡,與家裡人還有聯絡麼?”
“奴婢沒有家人。”
這句話是我不曾料到的,氣氛有些尷尬,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我甚至希望她是騙我的,因爲我從來都只有親情,我知道它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麼重要,更何況是一個只有十一歲就進了宮的孩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可否告訴我?”
“奴婢
不記得了,只記得我是與姐姐一起進宮來的。”
“那你姐姐呢?怎麼從未聽你說起過?”再追問道。
“姐姐也走了。”語氣裡平淡的如一汪碧波,半點漣漪也沒有。該是怎樣子的悲痛,纔會如此平靜,彷彿與她無關。
這時氣氛再度凝固,我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拍着其背面。我知道,不論如何安慰,此時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我不再去追問,她姐姐的死因。我怕這會是一個旋窩,一個無人能解開的謎,也許她希望我去幫她揭開一切。
但現在的我不想多生事端,蟄伏要緊。
“起來吧!此事現在不宜再說,你也知道如今我的境地,也許我也幫不了你。”
“娘娘,我……”嘴脣微張,想要辯解,可終究是沉默了。
“我信你。”不知怎的,這樣的話,竟從我嘴裡如此冷不防地蹦了出來。
聞言,她木木的看着我,然後又頷首,“奴婢知道。”
難道她看出來了?不及多想,她又說:“娘娘,好點了嗎?要不去那邊走一走吧。”
“嗯,你扶我起來吧。”想必她定是明白了我的心思,我也不再多說,遂了她的意。也許,她是想告訴我一些什麼吧。
邊走邊環顧,果然一池荷花完全凋零了,一朵不剩,連荷葉也全都枯萎了。彷彿從來未有過荷花一樣,尋不得一絲芳蹤。
這樣也好,茫茫一片,來時路即去時路,乾乾淨淨。
路在池上,有些像橋,只是來來回回,摺疊迴轉。終於走過了這一截,纔在地上,方覺得安心不少。
此時,路徑兩旁又是一些我所不知名的灌木,還有一些花草。不過花草我到認識不少,這又讓我想起了姜府,想起了爹爹孃親還有槿軒。這條路連綿遼闊,就像這後宮女人的一生。不,不是所有後宮女人都能長命的。連高位之上的皇后,煞羨旁人的德妃也是紅顏薄命!
“咯咯咯!”一串樂不可支的笑聲,驟然的砸進了我耳朵裡來,剎那間,打斷了我所有的遐想。
全身痙攣,冷汗直冒,因爲我知道,那是采綠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