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碧縷聽了齊意欣的話,半晌也沒有言語。過了良久,纔有些遲疑地問道:“若是……若是……大老爺真的這樣做了,你難道還要把他送官?”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雖然是我爹,可是犯下這樣的大錯,我也是要大義滅親的。”齊意欣凜然道。
葉碧縷有些不安。齊大老爺如果真的殺妻,這可是齊家的一大丑聞,不僅齊家,就連葉家,上官家,還有趙家,都會被捲進去。
“我勸你還是要三思而後行。”葉碧縷緩緩地將這中間的圈圈繞繞講給齊意欣聽。
齊意欣一聽,也有些氣餒。
到底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習慣了前世一家一戶過小日子的情形,她總是忘了在這個世界,宗族親友之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葉碧縷見齊意欣聽進去了,便起身告辭道:“我也是說說而已,說不定大老爺沒那麼大膽子。再說,翠袖再好,不過是個丫鬟,大老爺不至於爲了她,去跟齊趙氏過不去。——總之男人的心思,跟我們女人不一樣。你也別想太多了。”
齊意欣笑着點頭,目送葉碧縷離去,自己也覺得乏了,喚了丫鬟進來捻熄了牀頭的小燈,倒頭便睡了。
這邊齊老太太的內室裡,卻一直亮着燈。
齊老太太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起身叫了值夜的婆子進來,服侍她抽一袋水煙。
那婆子拿了煙具過來,又燃了紙煤,輕輕吹了吹,點燃了菸絲,送到齊老太太手裡。
齊老太太臥在南窗下面的長榻上。咕嚕咕嚕抽了幾口,才覺得胸口的堵塞慢慢湮開了。眼神也漸漸和緩下來。
那婆子又給齊老太太沖了碗杏仁茶麪子過來。道:“老太太用點杏仁茶,免得空着肚子,胃裡不舒服。”
齊老太太就着這婆子的手,吃了兩口。便道:“我不吃了,你吃吧。”
這婆子便斜簽着身子。坐在齊老太太對面,捧着碗小口都吃盡了。
“老太太,今兒的事都完了。老太太怎麼好像還很犯愁的樣子?”那婆子吃完杏仁茶。將碗放到一旁的食盒裡,跟齊老太太嘮起嗑來。
齊老太太把水菸袋從嘴裡拿了出來,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對這婆子道:“你哪裡知道這裡面的厲害?——大太太是送走了,可是趙家那邊,我還不知道怎麼跟他們交待呢。若是他們問起來。少不得要把上官家擡出來,將他們敷衍過去。“這婆子偏着頭聽了半天。忍不住撇了撇嘴,仗着跟齊老太太時候最久,說話也不甚客氣,道:“老太太,奴婢說句不該的話,老太太爲何要對趙家這樣委曲求全啊?——要說趙家,哪裡能跟咱們家比?就說以前咱們家的生意,是跟趙家牽扯很深,可是如今,咱們家的孫少爺,可是新朝的財務總長。聽說這在大齊朝的時候,是戶部尚書這樣的位置。這樣的高官,咱還怕誰家啊?!”
齊老太太聽了這婆子的話,臉上只是苦笑,嘟噥道:“是,意正是做了大官。可是你真的以爲,意正的這個財務總長,能跟大齊朝的戶部尚書相提並論?——就算能相提並論,綿延了一千多年的大齊朝,也是說垮就垮了。這新朝,誰知道能支撐多久?”
那婆子沒有聽明白齊老太太的話,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聽着齊老太太顧自嘀咕。過了一會兒,便告了罪,拎着食盒出去收拾去了,只留下齊老太太一個人在內室發呆。
齊老太太想起剛纔那婆子的話,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是過來人。自從大齊朝覆滅以來,這塊土地上,就總是有人在打來打去。今兒是這個都督,明兒是那個督軍,後兒又換了個總長。
總是亂哄哄你方唱罷他登場,不知道誰纔是最後的勝利者。
齊意正的高官,說起來好聽,可是能管多大用處,或者能管多長時間的用處,都是齊老太太不敢去想,也不敢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的緣故。
這新朝啊,還是根基太淺。
說起來,整個新朝政府,還沒有顧家管用。若是齊家,能跟顧家真正攀上親戚,那纔是能在整個江東二十郡,都能橫着走。
趙家憑什麼那麼神氣?齊老太太爲何對齊趙氏一直忍讓三分,不就是因爲趙家背後的顧家?!
想到這裡,齊老太太就覺得腦袋裡一抽一抽的疼,便把着水菸袋,又嘰裡咕嚕吸了一袋新菸絲,才覺得好受些。
趙家如今看來,是已經得罪了。顧家那邊,顧老夫人是趙家人,大都督顧爲康的二房,也是趙家人。
顧夫人顧範氏對意欣倒是疼愛有加,可是顧範氏又跟大都督鬧了彆扭,已經離開東陽城,回朝陽山去了。
想來想去,如今齊家唯一的希望,只有意欣了。
最好她能快些嫁到上官家。趙家看在上官家的份上,必不敢追究齊家的責任。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完全是趙家的錯。他們這樣處心積慮對付意欣,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齊老太太嘴裡含着水菸袋,覺得腦子倒是比白日裡更清醒些。以往那些她忽略了的蛛絲馬跡,都一個個跳了出來。
想起齊意娟對上官銘不同尋常的關心,還有齊趙氏故意的縱容,齊老太太有些豁然開朗,霎時間明白了齊趙氏的用意。
上官銘一表人材,家世顯赫,又潔身自好,沒有通房侍妾,且能幹上進,確實是個好女婿。
可惜這是別人的女婿。
難道這就是喜歡做填房的人的慣性?總是惦記着別人的東西?
齊老太太鄙夷地呸了一聲,放下水菸袋,叫了丫鬟進來服侍自己去淨房漱了口,回來也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齊意正就帶了裴青雲過來,給齊老太太辭行。說京城裡面有急事,他要提前結束休假。回京城去了。
齊老太太雖然不捨。可是也知道正事要緊,便着人給齊意正和裴青雲準備出門的東西。
這一次,齊意正出去,再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帶着新婚妻子,還有四個丫鬟。八個粗使婆子,和兩個小廝一起上路。
齊意欣和葉碧縷一起去東陽城的碼頭邊上送齊意正和裴青雲,恰好碰見了上官輝。也要趕回京城。
見了葉碧縷。上官輝顧不得跟齊意正打招呼,忙忙地把葉碧縷叫到一邊,對她囑咐道:“我這次回去,會幫你退掉和李家的婚事。你待在東陽城,哪裡都不要去。李紹林那小子若是要來見你,一定要託辭不見。儘量躲着他,知道嗎?”
葉碧縷不知該怎麼回答。怔怔地看着上官輝。她從小女孩的時候,就認識上官輝了,可是以前一直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如今看見這個男人一臉急切地跟自己說着婚約的事,她有些手足無措。
怔忡了半天,葉碧縷才咬了咬牙,從袖袋裡掏出一個自己親手做的扇套,遞到上官輝手裡,道:“我上次見你手中的扇套都脫絲了,就給你做了一個。”
上官輝低頭瞧了瞧,是自己最喜歡的銀灰色湖綢料子,上面繡着幾竿翠竹,竹葉青翠欲滴,很是傳神。
上官輝看了又看,才珍重地放回袖袋裡,不忘追問一句:“……你給李紹林做了沒有?”
葉碧縷的臉色白了一白,低了頭不敢說話。
上官輝見到葉碧縷這幅樣子,知道她肯定是給李紹林也做了一個,聲音也冷了下來,道:“帶來了嗎?”問的是給李紹林做的扇套。
葉碧縷想說“沒有”,可是聽起來,看着上官輝那雙深沉的黑眸,不由得乖乖地掏出了另一個扇套,道:“在這裡。”
上官輝一把奪了過來,仔細瞧了瞧,挑剔道:“這個衰人,只配用這種鴨屎黃!”
葉碧縷漲紅了臉,道:“你什麼眼神?那明明是芥末黃!”
“我說是鴨屎黃,就是鴨屎黃。配那個衰人正好!”上官輝很是霸道的樣子。
葉碧縷被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劈手就要將自己剛纔送給上官輝的扇套奪回來,嘴裡咬牙切齒地道:“算我看錯人了,把扇套還給我!”
上官輝見葉碧縷好像真的生氣了,纔不顧周圍人的眼神,將她拉到齊家大車旁邊的陰影裡,緊緊地抱了她一會兒,讓她漸漸安靜下來,纔在她耳邊道:“我不想你給別人做扇套。你以後只能給我一個人做,給我們以後的孩子做也行。”
葉碧縷鎮定下來,趕緊把上官輝推開,慌慌張張地往四圍看了一眼。好在齊家的馬車夠大,上官輝又生得高大魁梧,背對着人羣站在那裡,將葉碧縷擋得嚴嚴實實的,應該沒人看見他們兩人剛纔的舉動。
葉碧縷鬆了一口氣,往後退了一步,靠在齊家馬車的側轅邊上,看向了上官輝,低聲道:“不管你怎麼說,李……紹林如今還是我的未婚夫,我給他做扇套,合情合理。倒是你,上官大少,我們還沒有任何關聯……”
上官輝想說李紹林很快就不是你的未婚夫了,京城大總統府裡面的事卻在上官輝腦子裡一閃而過。上官輝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趕緊對葉碧縷道:“大總統的夫人剛剛去世了。你以後見到二少,讓他多注意一些李家,防備他們兵出險招,出奇制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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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igmayanxi大大和淺笑輕紗大大的和氏璧砸得俺暈頭轉向啊。早上起來看見,傻了半天。大家鄙視某寒吧,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