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很久沒有過這麼熱鬧的時候了。
長長的餐桌上坐了四個人。
氣氛談不上歡樂, 卻也還算溫馨，筷子交錯間男人們的聲音此起彼伏——明明在這之前，溫家的家訓是食不言寢不語, 但溫鍾國卻默許了他們在這桌上的交談, 甚至時不時地, 溫言還會替溫衍小心仔細地剔去魚刺。
這也是溫言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應對溫遲的關心和問話。
會談溫衍近日拍的戲、談投資娛樂圈的事項、談溫言的歷史研究、也談溫遲的工作強度, 和溫鍾國近期的身體狀況。
從來都不知道, 原來心平氣和的時候，話題可以這麼多。
溫鍾國坐在上首，一向胃口不太好的他也難得吃完了一滿碗飯。
菜餚很豐盛, 溫衍放下筷子的時候竟然覺得還有些微的撐。
都怪溫言總是往他碗裡夾菜，差點沒堆成小山。
雖然的確還是有許多不自在, 但跟想象裡面的場景簡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溫衍輕輕呼了一口氣, 忽然就聽到溫鍾國對溫遲說：
“你什麼時候也該結婚了，裴家的那小子據說都快了。”
裴家？
溫衍有點沒回過神。
身邊的溫言已經詫異出聲, “裴初？”
“嗯。”溫鍾國咳了兩聲，“聽說是和孟家的小女兒。”
溫衍的心臟頓時像被刀背劃過，不會流血，但疼。
——裴初喜歡溫言這麼久，也終於有放棄的那天。
溫衍自己也曾想過, 如果裴初不是出生在裴家……是不是這一切, 就沒有自己的什麼事了？
溫衍對裴初的感情很複雜, 感激、愧疚、嫉妒, 以及不知怎麼就有點出於同類的那種惺惺相惜。他大概也是很欣賞裴初的, 雖然從某個方面來說，他們是情敵, 但是喜歡一個人這麼久而忍耐得住，溫衍不得不佩服裴初的掩飾功力。
喜歡一個人怎麼能不露出馬腳呢。
溫衍看着溫言依舊詫異的表情——
“孟家？這意思是聯姻？可是孟家不是做實業的嗎？”
溫遲擰了擰眉，“大概娛樂性產業太虛，裴家想給自己再打個厚實的地基吧。”
溫言似是思考片刻，而後展脣一笑，“我還以爲他不打算結婚了。”
溫遲意味深長地看了溫衍一眼，“小溫知道這件事情嗎？畢竟裴初也是你以前的上司，你們現在關係如何？”
“我……”溫衍搖搖頭，“最近比較忙，也很久沒見過他了。”
話題到這裡就結束了。
吃完飯走出溫家大門的時候，溫衍甚至都會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可是一低頭，溫言的手還牽着自己，於是溫衍又自嘲笑笑。
溫言見他笑，便問他在想什麼。
“嗯……我在想，家裡昨天晚上的葡萄是不是都快冰壞了。”
“就爲這個？”
溫衍撇撇嘴，“不可以嗎？”
“好好好。”
溫言滿口應下，“壞了也沒關係，等會我們可以去超市買。你還想吃什麼……嗯，等會在車上列個單子，不過垃圾食品不能太多了。”
垃圾食品？溫衍輕哼一聲：“你以爲我是小孩？”
說完他摸了摸肚子，“今天晚上已經吃得夠多了，不能再吃了，不然身材不好控制。”
“好。”
溫言再次應下，“你說什麼都行。”
兩個人已經走到車前，隨即他替溫衍打開車門，笑得如沐春風，“上車吧，我的影帝大人。”
溫衍的步子頓了頓。
然後，他的嘴巴漸漸彎起來。
“嗯？”
溫言見他不動，挑了挑眉。
溫衍一把靠在車身上，露出一種讓人很難捉摸的眼神來，“你最近好像很會說情話啊？”
溫言於是也單手放在車門上撐着下巴，對溫衍笑，“怎麼，不滿意嗎？”
“不滿意是不是可以退貨啊？”
溫言想了想，“嗯……不行。”
“爲什麼？”
“因爲……二手商品一經售出，不退不換。”
“噗。”溫衍一下子就繃不住了，“二手？”
“嗯哼，非常抱歉，因爲本商品以前已經被溫衍先生使用過了，所以現在是二手。”
溫衍好笑地別開眼睛。
“二手貨……虧你想得出來”
笑聲低低的，但很悅耳。
溫言看着他笑，慢慢的，就收了表情。
“溫衍。”
“嗯？”
“我有一個很好的建議，你要不要聽？”
“嗯哼。”
溫衍應了，一轉頭卻看見溫言認真的表情，那瞬間心裡不知怎麼有點慌，就好像“咯噔”一下，然後心跳頻率開始不對勁。
於是推了推他，“你幹嘛？”
“小衍。”
“說。”
“你……”
溫言的眼神很專注，溫衍被看得有點不自在。
——他該不會是要說些什麼結婚的事情吧？
溫衍的耳朵尖悄悄開始紅。
“你……”
——例如跟我求婚之類的？
溫衍低了頭，嘴角悄悄勾起來。
——誒，可以去哪個國家登記結婚呢。
“你……不如把襯衫領子裡面的那粒米飯吃掉吧。”
——說不定還可以蜜月旅遊之類的。
“好啊。”溫衍笑得很羞澀。
……
……
？？？
！！！！！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溫言已經撐着自己的下巴開始笑。
溫衍一低頭，果然，自己的鎖骨那兒竟然漏了一粒飯。
他擡頭，氣鼓鼓地看了溫言一眼，隨即把那粒飯捻起來往溫言臉上一摁，“你自己吃吧！”
然後他一個跨步坐進車裡，拉過溫言靠着的車門就是“嘭”地一關。
溫言被這一下車門拉得踉蹌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而後在那撐着車頂繼續笑。
笑得合不攏嘴的那種。
溫衍：“……”
什麼溫柔什麼腹黑什麼隱忍什麼深情攻，都去死吧！
……
笑完了。
“篤篤篤。”
溫言敲車窗。
溫衍不理。
“篤篤篤。”
溫言繼續敲車窗。
溫衍繼續不理。
溫言無奈了，好久沒有和人開過玩笑，這下好像把握不好度啊。
他圍着自己的車轉了一圈，然後走到駕駛室那邊拉車門。
溫衍眼疾手快地撲過去摁下中控鎖。
溫言：“……”
拉了拉車門，拉不開。
如果不是因爲這車窗玻璃的反光膜，溫言就能看見溫衍在車裡的表情有多麼得意。
不過溫言也大致猜到是車裡面被鎖了，於是從口袋裡拿出鑰匙，然後對着車裡面晃一晃。
溫衍輕哼一聲。
有鑰匙又怎麼樣，你開了我再給你鎖哼！
但下一秒，溫言就笑得很意味深長地對車摁了一下鎖車鈕。
車子應景地叫了兩聲。
忽然想到什麼，溫衍先是皺了皺眉，而後他一驚，連忙去拉車門，然後他發現他被該死地鎖在車裡面了！
十秒鐘後。
溫衍黑着臉搖下車窗。
溫言特意就等在那邊呢，溫衍的車窗一搖下來，溫言就微微彎了腰對着裡面坐着的人笑。
溫衍不開心。
溫言一隻手撐在車窗上，“還鎖嗎？”
溫衍沒好氣地瞥他兩眼。
溫言繼續笑吟吟的，“你親我一下，親我我就給你把鎖打開。”
溫衍憋了半天——
“……流氓。”
“嗯，流氓想親你。”
這種稱號溫教授一向都不吝嗇承認。
溫衍小小聲：“又沒人不讓你親。”
“你主動，嗯？”
溫衍想了想，“好。”
然後眼睛一閉，隔着道車門就去碰了碰溫言的嘴脣，輕觸一下想要分開的瞬間卻被溫言抓住，溫言的手伸進車窗裡摁住溫衍的後頸，將這個吻不斷加深。
兩個人脣齒交纏，看起來甜蜜非常。
一吻完畢，溫衍輕喘着，紅紅的舌尖退出來。
“溫教授。”
溫衍一隻手慢慢爬上溫言的下巴，很溫柔。
“嗯？”溫言寵溺地看着溫衍，慢慢回味之前的好滋味。
下巴扣緊了。
身下的那隻手卻摸到搖車窗的搖手，猛地一搖——
溫言察覺不對想要退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喂喂喂——小衍！”
驚呼一聲。
好樣兒的。
“哈哈哈哈哈哈。”
溫衍拍拍手，這下是真的笑得很暢快。
——溫言的腦袋成功被車窗夾了。
腦袋被車窗夾了該怎麼辦？
在線等，挺急的。
誰也不知道，在這對夫夫玩笑打鬧的時候，溫鍾國和溫遲站在書房的二樓，看見這一幕，紛紛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捂住臉。
家門不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