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溫衍還盤坐在沙發上泄憤一般地敲着鍵盤。
從房間裡出來接杯喝的方星辰看到這一幕停下了步子，“阿衍，你在做什麼？”
溫衍咬牙切齒：“寫論文！”
方星辰“噗”的一聲笑出來，“你還寫論文？我記得培訓內容沒這個吧？”
溫衍停下敲鍵盤的手，深呼吸了兩秒，然後他轉頭，對方星辰微笑，“這是我的私人家庭作業。”
“哦？”方星辰來了興致，“家庭作業？我來看看。”
過了一會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溫衍沒好氣，“你笑什麼。”
“論軍事采邑制對奧斯曼帝國的作用？哈哈哈，這是什麼鬼啊，誰讓你寫的，也太逗了吧哈哈，那人是學歷史的？要你幫他寫作業還是怎的？”
看着已經逐步暴露逗比氣質的方星辰，溫衍扶額，“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是老師，今天沒事幹跑去上他的課，結果就這樣了。”
“哦……老師。”方星辰笑得有點賊，“你有情況啊。”
說完他戳戳溫衍的腰，“女老師吧？關係這麼好啊，肯定很漂亮？身材一級棒？叫你寫作業……嗯，也許是御姐風？哇，這個我喜歡。”
每聽一句話脣角就一抽的溫衍：“……”
“不過呢，阿衍啊，作爲一個男人，你也不能被吃得太死啊……”
方星辰還在叨叨，溫衍卻已經沒有了聽的興致。恰是這個時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溫衍下意識地伸手去拿，卻被方星辰一把領先。
“嘿，嘿——別動別動，別以爲我不知道啊，你每天晚上跟你手機談戀愛那個歡快勁兒，真是誰看誰眼瞎。這是心上人來的短信吧？嘖嘖，我來看看。”
方星辰一手製住沉着臉說“拿來”的溫衍，一手劃開屏幕。
“溫老溼……不急，這才第一晚……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剛唸完一個不小心手機就被溫衍奪走了，方星辰大笑，“老師？老溼？哈哈，那個叫你寫這個的人？這語氣果然御姐風啊。”
其實這個時候被不小心窺探了隱私的溫衍已經有點不高興了，又或者說是不適應這樣分享秘密，以前還住那個破衚衕的時候他就因家境問題沒什麼朋友，成天給人的感覺也就是一個不怎麼乖巧的晃盪少年，所以不怎麼懂得與人相處。
如今雖然有了方星辰這個好朋友，但是隨着和方星辰交流越來越密切，卻也越來越沒有空間，溫衍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
“你別翻我東西。”
溫衍咬咬脣，將手機放好。
方星辰見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之前還以爲只是玩鬧，這下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了，便侷促地站起來，“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看你成天不怎麼愛說話，逗逗你。”
溫衍不說話。
方星辰說：“那好吧，我回房間去了。”
說完果真轉身拿着杯子就走，也不管自己還沒喝水這件事。
只是走到一半，溫衍突然在他身後沉聲說：“他不是女孩，是個男人。”
“啊？”方星辰聞言回頭，他撓撓頭，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哦，是男人啊，呵呵，那看來我誤會你了。”
……
……
等等！
突然想到什麼，方星辰忽然定住了，他盯住溫衍此刻堅定的眼神，覺得有點慌。
聯想到之前每天晚上溫衍發短信時臉上幼稚卻又開懷的表情，還有好不容易放了一次假，這人連爸爸那都沒去卻把時間浪費在一個男老師的歷史課堂上，還有溫衍說起那個人時咬牙切齒卻又心甘情願一樣的語氣，還有他從未反駁自己說他有情況卻只說他是個男人。
“阿衍，你……你喜歡男人？”
方星辰覺得自己喉嚨有點幹，但是他還是問出來了。
聞言，溫衍微微低下頭，看向自己掌心裡的手機，“不，我不喜歡男人。”
方星辰鬆了口氣，那就好。
“……但我喜歡他。”
——溫衍擡起頭，眼神依舊堅定。
——“是無可救藥的喜歡。”
……
問：方星辰今天的心情怎麼樣？
答：What the fuck!!!!!!!!
*****
B大副教授溫言的心情最近有點奇怪。
坐在一家格調清雅的咖啡吧裡，溫言漫不經心地攪着杯子裡的沒有加糖的咖啡，問豐成俊：“你說……”
“嗯？”豐成俊的腦袋從奶油蛋糕上擡起來，“說什麼？”
溫言卻又不接話了，深黑色的眼瞳裡一派沉思之色。
“嘿。”豐成俊惱了，“我說阿言你啊，最近怎麼話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奇怪了？還有，說話只說一半什麼的會沒有小JJ好嗎。”
溫言瞥了他一眼。
豐成俊瞪回去。
“……怪不得你奶奶催着你相親。”溫言嘆息一聲，“就你這樣我看着都急。”
“什麼啊。”豐成俊憤憤再次埋首進蛋糕裡，嘴巴含糊不清道：“相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沒有之一。”
“結果如何？”
“別提了，一個個胸大無腦，嫌棄我愛吃甜食就算了，還詛咒我中年發胖！你說這還能好好說話嗎？”
溫言眼神都沒變一下，“那你罵回去了？”
“那肯定的啊！”豐成俊突然激動起來，“我跟你說啊，當時那個女人說BALABALABALA……”
豐成俊長篇大論，溫言盯着咖啡杯繼續沉思。
小孩已經有一週沒有給他發短信了。
太忙？不至於。不想理他了？沒理由。
還是……
上一次他要小孩寫論文惹惱他了？
溫言蹙眉，三千字論文而已，而且小孩不是第二天就發給他了麼？雖然寫得很爛，但是看得出來還是用了心的，他當時還有點欣慰，沒想到這轉眼小孩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偶爾的電話沒有了，頻繁的短信來往中止了。
要不是他和小孩不是那關係，他都快要以爲溫衍這是欲擒故縱了。
畢竟這一招陳赫嘉以前就對他用過。可是那時候好歹兩人都是互有好感，就差捅破一層窗戶紙了，來這麼一下有助於增進感情。
而小孩……突然這樣又是爲什麼？
溫言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他也不打算多想，只是覺得有一點點不適應而已。
“喂喂喂！”豐成俊敲桌子，“想什麼呢，我說話你聽到沒啊。”
“嗯。”溫言應了一聲，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聽着呢。”
“那你覺得我這想法怎麼樣？”
溫言懶洋洋地擡了擡眼睛，“什麼想法？”
“……”豐成俊覺得有點蛋疼。“阿言你現在很有問題啊，叫你出來玩的時候呢，你要推三阻四，好不容易把你弄出來吧，你還是個不走心的，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溫言：“……”
造化弄人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
溫言有點坐不下去了，“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回去了。”
“別啊。”豐成俊蛋糕都不吃了，“你還沒告訴我我這想法如何呢。”
“什麼想法？”
“裝gay逃相親啊！嘿，我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阿言你幫我吧，反正你從小就是gay佬還愛偷瞄小男生洗澡，你肯定很有經驗，來，我們試驗一下？”
……
那天街角咖啡店出現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對同性戀人。
服務員一邊收拾滿桌子的甜點碟子一邊張望門口拉拉扯扯的兩個人。
只見稍矮且極愛吃甜食的那人扒拉着另一個不肯放手，嘴上還嘟囔着“阿言你不要拋棄我嘛……我可以爲你洗衣服做飯的。”
而另一個人則一臉忍耐，“放手。”
“不要。”
“你放手我就帶你去吃哈根達斯。”
“天冷。”
“麥威甜品店任你挑。”
“……好……不行！”
溫言忍無可忍，“行了！我今晚就帶你去gay吧。”
“這就對了嘛。”豐成俊鬆開溫言，一臉嘻笑，“今晚去gay吧挑個好苗子，明兒回家帶給奶奶看，估計他們以後就不會逼我去相親了。”
……今晚被挑中的人請自求多福。
溫言沉默。
而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一家高檔西餐廳裡，清純可人的女孩兒一臉笑的看着對面的人。
“溫衍，你怎麼了？快吃啊，這家店的牛排很好吃的。”
溫衍收回望向咖啡廳的目光，眼神冷淡地望向眼前人，“沒胃口。”
女孩的笑臉一僵，“怎麼會這樣呀？昨晚拍戲沒睡好麼？”
“嗯。”隨便應了句，溫衍不耐煩地問：“上官前輩吃好了嗎？今天下午還有戲，我想回去看看劇本。”
“……”
女孩也就是上官海晏臉色陡然沉了下來，“溫衍，公司請我來陪你鬧緋聞增加曝光率，我肯來已經是給你面子，你不要太囂張了。”
溫衍聞言垂下眼睛，掩去幾分冷漠，“上官前輩想多了，只是我第一次拍戲，難免有點緊張，所以想多熟悉熟悉劇本。”
上官海晏臉色這纔回暖一點，她放下刀叉，用餐巾優雅地抹了抹嘴巴，“那也行，算了，你去結賬吧，狗仔估計也拍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
“好。”
溫衍叫來服務員結賬，眼也不眨地從皮夾子裡抽出一疊紅票子。出門的時候上官海晏笑眯眯地挽着他的手臂裝小鳥依人，一臉嬌俏地在溫衍耳邊說悄悄話。
溫衍裝作認真在聽的樣子，口袋裡握着手機的手指卻越握越緊，到指節泛白。
——“哎呀，阿衍你要相信我，這個辦法一定有用的，欲擒故縱是很有必要的啦，再說了，你老貼着他，把他慣壞了就不好了，適當地鬆一鬆有助於增強感情。”
——“什麼？公司要你鬧緋聞，好啊，你皺什麼眉頭，正好趁這個機會，你看看那個姓溫的會不會吃醋，這也是很有用的一招。”
方星辰，你最好是祈禱你的辦法有效。
溫衍暗暗想着，臉上朝上官海晏扯出一個溫柔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