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推開房門的時候，溫衍正把自己摁在被子裡趴着，房裡也沒開燈，一片漆黑，就窗外月光照進來，映着牀上鼓起的那一團，溫言臉上的表情卻因此就柔和下來。
似乎是聽到有人進來，房裡的少年聲音悶悶的，“方星辰，你先別理我，讓我自己呆一會。”
溫言說：“是我。”
溫衍在牀上先是愣了幾秒，接着陡然扒開被子坐起來，黑暗中他的眼睛裡彷彿盈滿了月光，一片晶亮，“你……你怎麼來了。”
溫言揹着客廳裡的燈光，輕曬：“聽說某個人惹了不小的麻煩。”
接着他“啪”地一聲摸到房間燈的開關，然後又輕聲關了門。
溫衍的眼睛瞬間眯了幾下以適應這突如其來的亮光，臉上的小酒窩也若隱若現，“我沒什麼事，你不用管。”
“沒事？”溫言看見溫衍似乎有點發青的額角和腫起來一點的臉頰，神情忽然間沉下來，“我可聽說你昨天晚上出去打架，一個人挑了一間酒吧，膽子很大啊。”
“是他們先惹我的！”溫衍反駁。
“哦，怎麼惹的？”溫言面上努力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心裡已經有了些許怒火，不過他是氣自己，小孩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不僅人被打成這樣，現在還面臨公司的暫時冷藏，而他自己差點就一無所知！
說到這個，溫衍撇了撇頭，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那人逼我喝酒，連我想去衛生間也不讓，非要我喝了才能走。”
就因爲這個？就打起來了？
溫言不由蹙眉，小孩也太沖動了。但是……想了想，溫言問：“還有別的原因麼？”
“我酒精過敏。小時候有一次被我爸灌了半瓶啤酒，差點就死在了醫院，所以我……我對這種事情很反感，而且，那天我心情本來就不太好。”
酒精過敏啊。
溫言眼睛眯了眯，然後朝溫衍走過去。
“讓我看看你的傷。”
“沒有。”溫衍彆扭地避開溫言的手，說：“那是羣繡花枕頭，打不過我，我身上沒什麼傷。”
“那這裡呢。”溫言冷不丁地朝溫衍青紫的額角一摁，溫衍“嘶”了一聲。
“我給你上點藥。”
沒想到溫衍撇開頭，癟癟嘴，“不用了！”
見溫衍這麼不合作，溫言不由嘆息：“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怎麼！”
“沒怎麼這跟我鬧脾氣？”
“沒鬧。”
“怎麼突然就不給我發短信打電話了？”
“你管我。”
“溫衍！”溫言不由微微提高音量。
“反正你都有男朋友了，我也不是你什麼人，你幹嘛老管我！”溫衍也不示弱，他突然站起來，直視溫言的眼睛，大聲說：“從第一次開始，到現在，你怎麼這麼喜歡多管閒事！”
溫言聽到他說自己有男朋友，先是笑了——然後又聽到他說自己愛多管閒事，那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
“多管閒事？你就是這樣看待我？”
溫言的聲音冷冷的。
“我——”溫衍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溫言見他這樣，知道這孩子也許是誤會了什麼，不由捏了捏眉心，說：“沒錯，我是個gay，看來你看出來了。但是我沒有男朋友，你也不必擔心我因爲是gay就對你有什麼不正常想法，如果你是因爲這個疏遠我，我接受。”
“但是，從我們第一次碰見到現在，你若都覺得我是在多管閒事，沒事找事的話，行，我走，以後你也不必擔心有人上趕着來管你。”
說完，溫言轉身就要出門去，一副被氣到的模樣。
溫衍一驚，“你敢走！”
溫言都要被他氣笑了，他回頭，“又說我多管閒事，又不讓我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你……你真的喜歡男人？”溫衍聽見自己問。
“是。”
“現在沒有男朋友？”
“沒有。”
“那那天晚上的男人是誰？”
“一個朋友喝多了。”溫言淡淡答完，問：“還有什麼問題麼？”
這回溫衍侷促地愣在原地，說：“沒有了。”
“很好。”溫言點點頭，又說：“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溫衍心中也反問自己一句，隨即感到自己鼻尖發酸，我當然是喜歡上你了！你個沾花惹草的破老師！總是隨口說着那些調戲人的話，害得我起了心思，你自己卻又不當真，我煎熬了這麼久，你也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和別人那麼親密！
溫衍心中憤懣不已，面上卻委屈起來，“你現在有喜歡的人沒有？”
溫言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心中起了分疑惑，不過他還是答道：“沒有。”
“那要是有人喜歡你呢？你答不答應？”
溫言心中一動，彷彿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看着小孩此時雖然青澀但已十分漂亮的臉蛋，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溫衍在原地定了定，忽然，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然後一步步走向溫言。
“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一步。
“你是gay我纔要歡喜。”兩步。
“因爲我喜歡你。”三步。
到了溫言面前，“早就喜歡你了！”
說完，溫衍便賭氣一般地在溫言臉上陡然變色的瞬間裡一把挽住他脖子踮起腳親上去。
“……”
“……”
空氣忽然都安靜下來，脣貼脣的姿勢，沒有變化。兩個人心跳相貼，睫毛都快要碰到一起，在臉上刷下一層濃密的陰影。溫衍閉着眼，緊張得腳尖開始立不住，開始顫抖。誰都不知道在燈光下兩個人相擁的樣子美好得不可思議。
溫言先是怔愣，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他看着溫衍。
小孩的臉很好看，嘴脣很柔軟，身體很纖細。
他在抖，在害怕。
溫言伸出手，想要把這個人摟緊懷裡。
可是……不行。
雙手緊握成拳，溫言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慢慢收回手，然後終於推開他。
溫暖和心跳都已遠去，溫衍陡然間睜開眼，看到男人神情淡淡的樣子。
“不行。”他聽到溫言說。
“我從一開始就只是把你當做晚輩來看，幾次三番幫你，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況，你現在已經是藝人，這種畸形的感情不適合你。”
“我可以不當藝人的。”他聽到自己喃喃。
“那也不行，我對你，沒有感情。”
“也許以後會有的！”
“溫衍，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我不需要。”
“你需要。”溫言沉着聲下了結論，“就這樣，我和你之間僅僅是朋友之間的關係。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你的身份證我改天再給你。還有你的手機，落在出租公司了，我明天替你拿了一併給你。”
“溫言！”
溫言摸了摸他的腦袋，“你聽話，以後好好當藝人，好好演戲，如果實在不喜歡的話，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但是不要再出去打架了，也不要再惹是生非。”
“溫言。”
“我走了。”
“溫言——”
門“啪嗒”一聲被關上。
“溫言……”
*****
溫衍在公寓裡呆了幾天，一副不問世事的模樣，傳說裡會找人來報復他的成家少爺沒有出現，公司居然也破天荒地沒有人來找他。他就在客廳了打了整整一週遊戲。
一開始的時候方星辰還興致勃勃地跟他一塊兒玩，玩到後面就忍不住摔遊戲手柄了，“我去，你這是什麼腦袋，要不要這樣啊，玩幾盤你殺我幾次，一點不顧念情誼啊。”
溫衍不說話。
“得，你繼續玩吧。”
方星辰無奈地離開客廳。
沒多久，方星辰的經紀人找上門來，叫方星辰回公司進行專輯錄制，還說最近可能要真的忙起來，叫他做好準備。
方星辰一邊應着一邊收拾東西，弄好了之後他跑到客廳敲了溫衍一記，“你啊，我都要忙起來了，你還在家玩遊戲，有沒有追求！”
溫衍看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我最近沒有通告。”
“沒有通告就自己去爭取嘛，還可以接點私活什麼的，自己跑一跑啊。”
“沒興趣。”
“唉，沒救了。”
方星辰在原地定了幾秒，突然想到什麼，他轉頭問自己的經紀人，“對了，小空啊~我的專輯肯定要做MV是不是~MV肯定需要男主角是不是~我能不能自己挑啊~”
被叫做小空的男人淡定點頭，“你可以提意見。”
方星辰笑眯眯，“那你看我的哥們兒，就這個，長得倍帥，行不行啊。”
小空也就是林空看了溫衍兩眼，“這個要公司決定。”
“嘿。”方星辰拍了拍溫衍的肩，“你要不要去試試？反正在公寓也是沒事嘛。”
溫衍放下游戲手柄，他轉過頭，認真地看着方星辰，“星辰，你別管我了，我不過是個新人，現在演技不好，名聲也不好，不想拖累你，你去忙吧。”
“喂！”方星辰惱了，“你要不要這樣啊！上次成家的事溫——我，我也找人給你擺平了，不然你以爲你現在能坐在公寓玩遊戲？公司對你的冷藏肯定很快就要解的，你要做的就是努力一點啊，別這樣喪失鬥志嘛。”
提起成家，溫衍的眼神動了動。
自己好像一直在麻煩別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那好。我去試試。”
已經失去了溫言，他再不能失去方星辰。
林空見狀扶了扶眼鏡，“等這個專輯錄完估計要一個月，現在關於MV主角的試鏡還沒有定下來，晚點纔會有消息。”
方星辰不在意地擺擺手，“我會盡快錄完的，阿衍你就等着吧，要記得來試鏡啊！”
溫衍笑了一笑，說：“好。”
正是這個時候，溫衍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是短信，但是看完短信他就驚訝地擡頭看方星辰。
方星辰沒有說錯。
這是公司的短信，上面通知他去見新的經紀人。
溫衍站起來，把手機遞給方星辰看，笑笑說：“正好，跟你們一起去公司。”
方星辰也看了短信，於是眯起眼睛笑起來，心中暗道：溫家二少出馬，還真是一個頂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