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恬的冷漠讓蔣郡王妃心裡涌起陣陣濃濃的不安,只想站起來就走,可剛要站起來,又覺得不妥當,直着上身遲疑的掃着四周,高夫人先站起來告辭道:“這及笄禮也是件累人的事,我府裡還有點急事,先告辭了。”李恬靜寂的衝袁夫人曲了曲膝,王二奶奶已經暈了頭,扎着手站在那裡,連送客都忘記了,徐二奶奶急忙上前,恭敬客氣的正要將袁夫人送出去,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和黃夫人同時起身也要告辭,袁夫人見崔太太還呆呆的坐着,不動聲色的拉了她一把笑道:“你府裡不也正忙着呢?”
“噢!是是是。”崔太太慌亂的站起來,招手叫着蔣珊:“走吧。”蔣珊遲疑了下,看看沉默的有點嚇人的李恬,又轉頭看了看俞瑤芳和林珂,轉頭衝崔太太道:“阿孃先回去吧,我陪恬姐兒說說話再回去。”
“你這孩子!”崔太太急了,就要上前去拉蔣珊,袁夫人一把拉過她道:“就讓她們姐妹一處玩一會兒吧,阿珊別玩的太晚,讓你阿孃掛心。”說完,拉着崔太太就往外走。
蔣郡王妃也急忙跟着起身告辭,林珂自然不肯這就跟回去,徐二奶奶正要跟着告辭,蔣郡王妃擺手道:“你幫着收拾好再回去,府裡有我呢。”徐二奶奶答應一聲,拉過王二奶奶,一起讓着衆位夫人往二門出去,劉郡王妃也笑着和李恬告辭,喬夫人和錢夫人也跟着起身,葉十二孃看着衆人猶豫不決,不知道是留下來好,還是跟伯母回去好,俞瑤芳推了推她道:“你先回吧,恬姐兒沒事,過幾天咱們再約了說話。”葉十二孃舒了口氣,往李恬身邊挪了挪,陪着小心道:“恬恬,我先回去了,那個,咱們回頭再說話。”
不大會兒,勇國公府西院的客人就走了個乾淨。
李恬換下禮服,安靜的端坐在青桐院上房炕上,垂着眼簾一口口喝着杯清茶。
俞瑤芳側身坐在她對面,擔憂的看着她,蔣珊坐在另一邊,張嘴想勸勸李恬,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又該說什麼好,只好焦急的看着俞瑤芳,等她先開口,林珂則在炕前一個勁的轉圈子。
“我前一陣子就覺得你心事重重,是因爲這事?”俞瑤芳見李恬喝完茶放下杯子,這纔開口問道,李恬點了點頭。
“他都定過親了!”林珂憤怒非常的叫起來:“不要臉的東西!”蔣珊被林珂這一聲叫嚇的哆嗦了下,俞瑤芳忍不住皺着眉頭薄責林珂道:“生氣有什麼用?罵人有什麼用?你趕緊找地方坐着,轉的人心煩。”林珂氣憤難平的跳在炕前椅子上坐了,攥着拳頭不停的捶着椅子扶手,俞瑤芳轉頭看着李恬憂心忡忡道:“他這算什麼?打定主意要擡你進府了?哪有這樣的?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我原本以爲他定了親,自然就兩無相礙。”李恬苦澀道,“他定了親,我自然就能定我的親了。”
“他這叫欺男霸女!難道沒有王法了?不理他,咱們嫁咱們的!看他能怎麼樣!怕他怎麼的?!”林珂‘啪啪’的拍着椅子扶手叫道,三個人都沒理她,蔣珊往前挪了挪,看着李恬鄭重道:“恬恬,別怕,等放了榜,不用等放榜,我回去就跟九哥、跟阿爹還有阿孃說,這就定親,你和九哥定了親,他還能怎麼樣?我就不信他敢動手搶人!你放心,我哥纔不怕他呢!”
李恬看着蔣珊,想笑卻沒笑出來,四皇子今天這樣高調宣佈過這份佔有權,蔣家再敢提親,那簡直就是跟四皇子宣戰了,就算蔣家敢出頭照常提親,她也不能讓蔣家這麼做,人家越是對自己好,越不能害了人家。
“先不用,”李恬看着蔣珊溫聲應了一句,轉頭看着俞瑤芳道:“我暫時沒想到什麼好辦法,也沒什麼好打算,我想,”李恬頓了頓:“先得尋間庵堂住一陣子,避過這個風頭再做別的打算。”
“我有個好法子!”蔣珊眼裡閃着亮光,興奮的拍手叫道:“九哥這回考了第二,聽說殿試多數照這個名次,如果九哥能中個榜眼、探花什麼的,就讓九哥找官家賜婚!就跟那戲文裡唱的一樣,奉旨成親!”
“對對對,這是個好主意!”林珂也拍手興奮道,俞瑤芳無語的看着蔣珊和林珂,本朝只有皇子結親才奉旨,從沒有過臣子奉旨成親的例!那戲文哪能當真?李恬被蔣珊的主意暖的心裡酸痠軟軟,臉上露出絲笑意,伸手拍了拍蔣珊道:“不在是賜婚還是求婚上,這事,”李恬頓了頓才接着道:“不急,還是等你九哥殿試好了再商量吧,你們先回去,若有人問,就說我病了,過兩天我就找間庵堂先搬進去住着,不管以後怎麼打算,這會兒都得先避一避。”
“那去法雲庵吧,我陪你去,那間別院住着也方便。”俞瑤芳接話道,李恬搖了搖頭:“不能住到法雲庵,他要是三天兩頭過去探望,法雲庵那邊怎麼攔得住他?我的名聲豈不要完了?得在城裡尋間庵堂,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既讓大家看到,又得能讓我避得過他,我只要住進去,大家就知道他見不到我了才行。”
“那就青月庵!”俞瑤芳反應極快:“那裡行,就是清苦些。”
青月庵偏在京城東北,在內外城間佔了極大一片地方,庵內古樹參天,風景極好,卻從不許遊人入內賞玩,信男善女隨喜也只限三大殿,餘處皆不準入內。青月庵是太宗皇帝爲最小的青月公主出家清修而建造的庵堂,青月公主之後又有幾位皇家公主在此出家,漸漸就成了宮裡和京城世家大族眷避世清修的最佳去處。
“青月庵進去不容易,出來更不容易,你難道要恬恬當一輩子尼姑?”林珂反對道,李恬卻贊同:“確實只有青月庵最合適,阿珂別擔心,沒事兒的,能進去就能出來,好了,我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今天的事,咱們說話的事,都別再提起。”
俞瑤芳低頭想了想,站起來道:“那好,我們先回去,有什麼事你就打發人過去吩咐一聲,一個好漢還得三個人幫呢,我也好,阿珂也好,還有珊珊,都是能託付的,你別一個人撐着。”
“對對對,我們正好三個人。”林珂急忙接道:“恬恬你放寬心,我鐵死站在你這邊,你出家我也出家,你不嫁我也不嫁,我陪你!誰怕誰啊!”李恬被林珂說的哭笑不得,俞瑤芳推了把林珂又氣又笑道:“你說的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咱們趕緊走吧,恬恬肯定還有很多事要想,咱們回去等着,反正恬恬只要有吩咐,吩咐什麼做什麼就是了。”
“恬恬別忘了我!”蔣珊往前湊了湊道:“我也是這樣的,我回去就找九哥去。”
“千萬不要!”李恬嚇了一跳,急忙擺手攔着蔣珊道:“你九哥後天就要殿試,事已至此,也不急在這一天兩天了,先別跟他說,讓他好好殿試,等殿試回來再說不遲。”
“恬恬說的對,這會兒說了,萬一你哥哥考不好,反倒壞了大事。”俞瑤芳贊成道,蔣珊連連點頭答應:“好,我聽你的。”
俞瑤芳和林珂、蔣珊告辭,李恬也不相送,看着她們出去了,出神的看着窗外想了好一會兒,跳下炕往前院去尋水秋娘,水秋娘常往青月庵說話,要進出都不容易的青月庵躲一陣子,得讓她想想辦法。
長安侯府後院,祝明豔臉色白的嚇人,垂手站在她面前,正稟報着四皇子去勇國公府觀禮之事的婆子不時的瞄着她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膽怯。
婆子總算稟報完了,暗暗鬆了口氣,下意識的往後悄悄挪了半步,祝明豔筆直的身形散發着凌利的怒火,突然擡手推翻身旁的花架,花架上那盆亭亭玉立的君子蘭落在地方摔的粉碎。婆子嚇的哆嗦了下,垂手侍立的四周的丫頭們屏聲靜氣,一聲不敢出。
祝明豔的怒氣跟着花架花盆倒地的聲響爆發出來,回身捧起條案上的汝窯花瓶重重砸在地上,瓶子裡早開的桃花混着水和碎的極細小的瓷片四下飛濺,祝明豔的眼淚跟着桃花和水濺落在地上的碎瓷,淚眼模糊中,只管抓着手邊的東西拼命往地上砸,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好受些。
滿院的丫頭婆子噤若寒蟬,大丫頭傲霜急的跟着掉眼淚,推着小丫頭趕緊去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