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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玉露自小出身名門世家,所識之人對她都禮讓三分,從沒遇到像今天這麼野蠻的,話也不問一句,上來就打,倒愣在了當地。

胡佳紅趕緊過來,把表妹拉到身後,冷笑着說:“周嬸子,幾天沒見,你脾氣倒見長!要不是看在你年長的份上,定鬧到你府上問問,難道胡老爺容得下你無緣無故動手打人?”說着把手裡正編着的筆筒摔到她懷裡,拉着韓玉露就走:“什麼值錢的東西,也值得這麼緊張?難怪你家老爺有錢,原來是吝嗇如此。”

那婆子因爲剛剛被三小姐打了兩巴掌,心裡的怒氣沒處放,剛好出來,以爲可以撒撒潑,沒想到碰到更厲害的主兒,一看胡佳紅就嚇了一跳,又看她發火了,趕緊拿了韓玉露遺落在石頭上的披肩追過去,賠着笑臉說:“我還以爲是誰家的野丫頭在這糟塌東西?原來是佳紅小姐的親戚,請姑娘原諒老婆子沒眼色,姑娘別生氣,我向姑娘賠禮了。”邊說邊哈了哈腰,直起腰時把披肩連着剛打好底的筆筒遞給佳紅,笑着說:“佳紅小姐喜歡的,別說是幾根樹枝,就是想要金枝玉葉,老爺也不能說個‘不’字,何況我們做下人的。”

佳紅瞪了她一眼,冷笑着說:“我們都是野丫頭,也沒在什麼洋學堂裡念過書!你不用假惺惺地向我道歉,我知道主多大,僕多大。我媽如今可不是你家三小姐的奶孃了,她眼裡都沒了我們,你們自然也冷眼相待了。”說完冷笑一聲,劈手抓過披肩,拉着韓玉露走了。那婆子呆呆地站在門口,真是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胡公館屋外帶着涼意,屋內卻暖意融融,古色古香的壁爐裡燒着炭火。此時公館主人胡泰裕正端坐在大書房的寫字檯前,反覆地寫着一句話:“金風玉露一相逢,雲開霧散現青山。”他微皺雙眉,一張一米見方的紙上被他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他今天穿了一件棕紅色的長衫,頭髮篷鬆,眼中帶着淡淡的疲憊,英俊的面容上滿是成熟的滄桑。

他身後的案上蜷伏着一隻貓,門一開,一個婆子端着茶盤進來,茶壺頂上掛着一根紅線,那貓忽然從案上飛身躍到地上,向着婆子奔去,婆子回身關門的功夫,沒想到那貓竟躥到她身側。

胡泰裕正沉浸在一筆一劃的描畫中時,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貓叫聲,胡泰裕只覺得眼前一花,緊接着一杯夾着茶葉的溫水向他當頭潑來,他手一抖動,扔掉筆,習慣地用手擋了一下潑過來的水。

翠嬸身子晃了兩下才穩住,回過身見胡泰裕滿臉是茶葉沫子,忍着笑扯下汗巾,想替他抹去臉上的茶屑,胡泰裕忙搖了搖手,一低頭見從筆上甩出的墨汁把他沒下幾水的長袍弄髒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翠嬸收起汗巾,將茶盤中倒着的茶碗扶正,自我解嘲道:“多虧老爺喜歡吃溫茶,要是被一壺熱茶水潑到頭上可就壞了!”

胡泰裕哈腰從地上拾起筆,一聽翠嬸的話,有些不悅地說:“茶水不熱就該往我頭上潑?而且一大起早,你就好了壞了的,也不怕觸黴頭。”

翠嬸笑着說:“我哪是想觸黴頭,只是慶幸沒有燙着老爺。剛纔不小心踩到貓尾巴上,被它唬了一跳。老爺一直就喜歡吃碧蘿春,今兒倒用它先洗了個澡。”

胡泰裕望着桌子上被茶水澆得面目全非的宣紙,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剛想出來一點兒苗頭,被你一壺茶給澆熄了。”他順手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一條幹毛巾,擦了擦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