嶔崟草木多歧路

此言一出,大堂裡陡然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這……”歐陽曉遲疑道,“韓莊主,眼下做此決定,是否有些欠考慮?”

不分黑白兩道的聯合……這是就算在上一次魔宮入侵時也沒有發生過的事。幾千年來,中原武林一直都是黑白兩道涇渭分明,勢不兩立,血海深仇幾乎是不死不休。而今要打破這一層隔膜形成合作,談何容易。衆人恍然記起,五十年前似乎也有人提出過這個設想,但是因爲幾千年的隔閡已經太深,幾乎沒有人能坦然跨過那一道鴻溝,以達成兩道聯合。

撫摸着懷中九夜柔軟的皮毛,白輕墨斂目,脣角微勾。

韓臨東果然從大局考慮,找出了最正確,也是最不可能的辦法。若是黑白兩道皆能卸下心防達成聯合,萬衆齊心,縱然魔宮再強,到時也雙拳難敵四手,中原武林何愁無法退敵。只是,最豐滿的設想往往最無法成爲現實。黑白兩道若能夠不起內訌就算是老天打瞌睡了,還想要合作無間……那麼老天定然是決定長睡不醒了。

蘭簫沉思片刻,道:“此事牽扯甚廣,韓莊主是否當真心意已決?”

韓臨東看向蘭簫,道:“老夫自知難度極大,只是有此設想,因此召集各位來此,希望能夠爲武林的未來謀劃良策。”

白輕墨脣角勾起一個魅惑的弧度,酒杯往前輕輕一送:“韓莊主胸懷天下,目光如炬,小輩佩服,先乾爲敬。”

“不妥!”崆峒派掌門劉長青倏地出聲打斷,尖尖的山羊鬍氣得一顫一顫,“白道名門正派怎能與黑道妖邪之人平起平坐!沉月宮主此言未免甚欠考慮了,傾雲樓主,你怎能如此遷就白宮主的隨意之談?”

霎時,大堂裡鴉雀無聲。

這劉長青,是一時氣急還是……當真活得不耐煩了。這句話雖然是對着凌昭雲說的,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這實際上是指桑罵槐。

衆人的視線皆若有若無地飄向沉月宮主。

八大門派之中,與青城派交情最好的必定要屬崆峒派。青城派不明不白被滅,事實真相尚未揭露,沉月宮與碧落教屠其滿門的罪名還未洗脫,再加上往日牽涉到的一些利益糾紛,崆峒派與蘭白二人不和已經很久。

要知道,沉月宮的有仇必報乃江湖皆知之事,這位主兒可不像白道那些大派掌門們那麼講究面子。崆峒派當衆打了人家一耳光,還不知這位沉月宮主會怎麼反擊呢。

果然,只見白輕墨低垂着的眼睫緩緩擡起,微微上挑的眼角依舊含笑,丹脣邊卻泄露出一絲譏諷。“劉掌門這話,是在說本宮無知呢,還是以爲黑道很看得上你們白道,很願意同你們合作?”輕輕一笑,“即便是白道願意拋出橄欖枝,也不知黑道瞧不瞧得上這無關痛癢的小利益呢。看來,崆峒派很是缺乏自知之明麼。”

這話……真刺耳。

同白洛雲坐在一塊兒的白清城仰脖灌了一口酒。

劉長青氣得滿臉皺紋都顫抖了起來,“白宮主如此口無遮攔,果真是對我崆峒派不滿不成?”

眼見戰火即將升級,一旁的陳家少主陳鵬飛連忙勸道:“劉掌門莫急,白宮主只是說說,並無惡意。”

劉長青道:“依老夫看,白宮主根本就沒有與我們七大門派合作的意思!”

白輕墨撫摸着懷中眼睛睜開一條縫的九夜,柳眉微微挑起,道:“黑道中人雖然行事我行我素睚眥必報,卻有所爲有所不爲。不像某些白道中人,披着一身光鮮亮麗的衣裳,底下包着的那一顆心,還不知黑成了什麼模樣。”哼笑一聲,輕蔑之意盡顯,“若是要時刻提防着身後,本宮寧願與黑道中人合作,也不願同你們白道的僞君子走一條道。”

蘭簫擡眼看了白輕墨一眼,目光正好同她對上,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竟有些讚許的味道。

只是其他人就沒那麼淡定了。

隨劉長青一道前來的崆峒派五長老劉豐一拍桌子,站起來道:“白宮主未免欺人太甚!青城派一事,白宮主還未給武林豪傑一個交代,如今卻仍想在武林正道之間猖狂嗎?”

聞言,白駝山莊、陳家等人面色尷尬,紛紛噤聲。

凌昭雲玉面含笑,眸色微深,一手撐着腦袋,身子側坐在地上,一把玉扇“唰”地一張。

蘭簫垂下眼,端起酒杯放至脣邊,遮住脣角勾起的紋路。

白輕墨撫摸九夜的手頓了一下,上挑的眼睛輕輕眯起。

好,很好。本宮原本不打算翻這些個爛賬,是顧及臨風山莊的面子,你們倒是有膽子先提出來了。

似乎感覺到主人的情緒變化,九夜狹長狐狸眼睜開,從主人的懷中站起,對着對面的劉豐齜着牙,從喉間發出一聲清越的短鳴,一股無形的聲波便衝着劉豐衝去,趁對方尚且來不及防備,便衝在他的腹部,將其重重地掃在了地上。

衆人瞠目結舌。

一直沒有注意白輕墨懷裡那個小絨團,竟然就是天山雪狐!主人還沒動手呢,這狐狸就先動手了,還真是……一鳴驚人。劉豐好歹是一名長老級的人物,就算是未來得及防備,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然而……

衆人看着那摔在桌後正捂着肚子爬起來的狼狽不堪的劉長老,再看看那不顧場合翹起大尾巴重新爬回白輕墨懷裡蹭蹭的小狐狸,那從頭到尾無害的模樣,令衆人不由得流下一滴冷汗。

白輕墨抱回九夜,緩緩道,“連區區一個長老也敢對本宮指手畫腳,看來,劉掌門是當真不願意同我們沉月宮做朋友了。”

劉長青鬍子顫抖着,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沉月宮主,你當真以爲我崆峒派怕你們?”

一旁的白洛雲見勢不妙,站起來道:“劉掌門,莫要動怒。這——”

“你崆峒派怕不怕本宮我是不清楚,本宮只知道,我沉月宮是定然不怕你崆峒派的。”白輕墨一揮手打斷白洛雲的話,揚起下頜,道,“白大公子可別急着相勸,你難道沒聽見,劉掌門方纔不是說了,我沉月宮既然能令青城派在一夕之間灰飛煙滅,那他們崆峒派本宮自然也不必放在眼中。”說着又轉向劉長青,諷笑道,“真不知劉掌門是從哪裡來的自信,能夠抗過我沉月宮?”

“你——”

“好了!”一聲中氣十足的渾厚嗓音貫穿整個大堂,只見韓臨東沉着臉站起來,掃視大堂,低沉渾厚的聲音摻雜着內力,震得人頭腦發顫,“劉掌門,這可是我臨風山莊,您即將過古稀之年,何必因口角之爭動此真怒!白宮主也請消氣,還望宮主給我臨風山莊一個面子,請勿計較這等小事。”

一個語氣嚴厲近乎訓斥,一個雖不容置疑卻隱含商量。一親一疏,再明顯不過。

白輕墨神色很快緩和下來:“韓莊主所言極是,本宮失禮了。”

雖然明知韓臨東偏袒沉月宮,卻不好當面反駁。劉長青吃了一個啞巴虧,卻只好面色陰沉地沉默了下來,手上一把老骨頭捏得死緊。

韓臨東也逐漸收起了過分嚴肅的表情,道:“老夫今日請各位前來商討,爲的是在魔宮入侵時形成聯合,可不是讓各位來爭執的。要使乾坤盟向黑道擴展未嘗不可,只是需要各方共同努力纔有可能實現。因此老夫今日請凌樓主、白宮主與蘭教主前來,不知二位是否願意爲此大計出一份氣力?”

凌昭雲搖了搖扇子,揚起一個不羈的笑容:“韓莊主都開口了,小輩怎好拒絕。”

坐在韓臨東身邊的韓雨微轉首,看向蘭簫。

Www ¸тTkan ¸c ○

蘭簫看了一眼韓雨微,微笑道:“若能對抗魔宮,本座自然願盡一分綿薄之力。”

“另外,”韓臨東看向祈無芳、白洛雲、白清城和另一邊的陳鵬飛,“四大世家在武林中舉足輕重,若是能夠聯繫一些世家網絡,以擴大乾坤盟的氣勢,老夫將感激不盡。”

“韓莊主言重了,此乃各大世家該做的。”

“韓莊主不必多禮,此事小輩自然當仁不讓。”

韓臨東點頭,笑道:“既然各位都願意出力,那老夫胸口這一塊大石頭便算是卸下了。”

“諸位能夠爲乾坤盟盡心盡力,小女子不免爲各位感到欣喜。只是,雨微有一事不明。”韓雨微忽然出聲,柔和的笑容讓人生不出厭恨之心,“在座的各位代表的都是一方勢力,各方之間的交流也不少。只是爲何,沉月宮與白家之間從來未有半點交集?”

已經自個兒默默吃飽了正閒着沒事兒的單飛聽見這一句問,眼睛滴溜溜一轉,忽然出聲道:“哎,別說,我倒覺得白宮主的相貌同白二公子……嗯,挺像的?”

作者有話要說:

說與西風一任秋泥人花底拾金釵無罪何人叫九閽尋遍荷塘空水遺常願能回造化筆林蔭往事走風花君看滄海橫流日林蔭往事走風花俗塵恍有似梅人紫玉釵斜燈影背轉過迴廊叩玉釵章節名都是浮雲君看滄海橫流日一山放過一山攔不是世人皆欲殺關山深處鬼難尋聞人昔時過人香半世浮萍隨逝水人亦不向東山久大結局(上)人亦不向東山久西風吹老金花樹那應金粉不兼香大結局(上)慈雲稽首返生香不見花市燈如晝走劇情想不粗題醉臥沙場君莫笑山雨欲來風滿樓俗塵恍有似梅人豈有蛟龍愁失水朱樓四面鉤疏箔多情自古原多病不是世人皆欲殺深山烏啼聞鬼嘯破釜沉舟猶不足未能無意下香塵落梅橫笛已三更亂花漸欲迷人眼西風吹老金花樹不是世人皆欲殺常願能回造化筆風過池塘深幾許兀那塵緣容易絕兀那塵緣容易絕黑雲壓城城欲摧暮收鳥還人亦稀但得白衣時慰藉未能無意下香塵天台四萬八千丈重到舊時明月路雛鳳清於老鳳聲不是世人皆欲殺可惜腦子不好使破釜沉舟猶不足鳳去臺空江自流君看滄海橫流日不聞蓮動下漁舟從今若許閒乘月一縷花風骨斷絲出師未捷身先死人間有味是清歡六月生風雨打盡落紅不是無情物一山放過一山攔含光歸隱半月閒那應金粉不兼香嶔崟草木多歧路夏風十里一潭碧落紅不是無情物暮收鳥還人亦稀轉過迴廊叩玉釵五千貂錦喪胡塵轉過迴廊叩玉釵林蔭往事走風花沉舟側畔千帆過常願能回造化筆重到舊時明月路但得白衣時慰藉姑蘇城外寒山寺聞人昔時過人香莫誤雙魚到謝橋君問歸期未有期夢裡寒花隔玉蕭從今若許閒乘月摘得一雙紅豆子新年快樂麼麼噠深山烏啼聞鬼嘯未能無意下香塵秋柳向波風物盡秋陰不散霜飛晚漸暮久擲筆添蠟天宮畢竟風流絕鐵馬冰河入夢來作者君罪該萬死君心不肯向人傾半世浮萍隨逝水多情自古原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