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公主看到了輔政官的小動作,身體顫了顫,卻沒有表示反抗,仍舊在默默倒酒。那隻令她作嘔的大手,終究還是碰到了她的身體。
一代公主,金枝玉葉,此時卻要受到這種公然侮辱。
殿內的宣武國文武大臣看到這一幕,氣得七竅生煙,卻有怒不敢言。
城府深沉的宣景秀更是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臉上仍然掛着淡淡的笑意。
又是倒酒,又是陪酒,明珠公主飽受折磨,好不容易纔擺脫了輔政官的魔爪。離去之時,她向着自己的叔叔悄然傳音,悽然道:“我想死。”
“我都沒死,你死什麼?再忍一忍,也許局面很快就會好轉了。”宣景秀不動聲色的暗中迴應。
“這種話我聽夠了。”
“那再聽一遍又有何妨,好死不如賴活着,活着就還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完了。記住你的恨,記住你受到的恥辱,爲了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你也要活下去,否則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傷害你的人。”
“你讓我爲仇恨而活嗎?”
明珠公主踏步離開,走出了大殿。
昔日刁蠻任性的公主,現如今變成了只能靠仇恨而活的活死人。
荒野中。
一名男子騎着兵獸捨命狂奔,滿臉都是倉皇之色,背後有着一大羣的追擊者,一半是山河大部的士兵,還有一半是賣國賊。
“快追!不能讓這小子跑了!”
“他是‘玄機門’最後一個餘孽,殺了他,‘玄機門’就徹底滅門了。”
“放箭!把他射死!”
一根根箭矢激射而出,破空飛掠,逼得前面的逃命男子來回曲折前進,藉此來閃避箭矢,但還是有幾根箭矢射在了他的後背上,傷勢不輕。
逃命男子痛得失去了知覺,連自己到底中了幾根箭都不知道,他瞪着雙眼,望向前方,那裡有着一大片的建築羣,還飄揚着繡有“孟”字的大旗。
前面就是孟氏家族駐地!
宣武國內局勢動盪,很少有地方能夠獨善其身,孟氏家族是爲數不多的世外桃源之一。早在宣武國剛剛投降不久,火煉宗就宣稱會保護孟氏家族,嚴禁戰火波及到孟氏家族,還派了使者在此地常駐。
不管山河大部如何興風作浪,都不敢去碰孟氏家族分毫,因爲孟氏家族有着火煉宗這個擋箭牌。
火煉宗之所以會下令保護孟氏家族,據傳是因爲孟氏家族之中有一名天才人物加入了火煉宗,成爲了火煉宗重點培養的對象。
逃命男子之所以往這邊逃跑,爲的就是逃進孟氏家族,尋求一方庇護,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孟氏家族已經近在眼前!
只要再往前跑一段路,他就安全了!
“衝啊!”
逃命男子努力催策**的兵獸,一路絕塵而去,終於衝到了孟氏家族駐地近前,這裡修建了一圈高牆,每隔五十米有一座哨塔,把守相當嚴密。
哨塔上的孟氏家族子弟紛紛拉弓對準逃命男子,喝道:“閒雜人等禁止靠近,再往前走
,格殺勿論!”
“我是玄機門的人,正在被山河大部追殺,求你們救救我!”逃命男子大喊道。
迴應他的是一根破空而來的箭矢。
噗。
箭矢射在地面上,炸開一個土坑。
“我們不管你是誰,孟氏家族與世隔絕,裡面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能進來!再往前走,休怪我們無情!”
孟氏家族的人沉聲喝道。
逃命男子好不容易纔逃到這裡,結果卻碰了壁,連孟氏家族的門都進不去。
絕望,無助,憤怒!
逃命男子不再逃命,而是停了下來,衝着孟氏家族怒喝道:“你們這羣見死不救的人與賣國賊何異!我們玄機門是因爲與山河大部對抗才被滅的,你們不想着跟山河大部對抗,卻在這裡苟且偷生,真是一羣膽小鬼!”
後方的追兵追了上來,在逃命男子的話剛說到一半的時候,一槍刺進了他的後心口,要了他的性命。
屍體栽倒在地,兵獸最後看了主人幾眼,隨後化爲流光,飛上天際。
一名追兵擡頭看了看孟氏家族哨塔上的人,咧嘴笑道:“算你們識趣,沒有開門救這個人,否則連你們一塊收拾!”
“把屍體用繩索套上,像拖死狗一樣拖走!”
追兵們三下五除二,用繩索套住屍體,拖着屍體離開了,在地上塗抹出一道綿延的血痕。
哨塔上的孟家族人看着這羣敵兵遠去,有的憤怒,有的習以爲常,有的哀嘆一聲。
孟家的族長孟搏空縱身一躍,跳上了牆頭,看了看地上的血跡,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不是孟家見死不救,而是沒能力去救。小小的孟家,自保尚且很難,何況救人?
如果孟家公開表明願意救助全天下的人,將會有無數的人向這邊涌來,孟家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
至少表面上,孟家不會容納任何一個外姓人。暗地裡,孟家倒是救了一些人。
那些曾經對抗過山河大部的俠義之士若是悄悄來到孟氏家族尋求庇佑,孟氏家族是會收留的,可如果是明目張膽的跑來,孟家就愛莫能助了。
處處受人欺負,這就是戰敗國的下場。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孟搏空不由得想起前人所作的詩句,感慨一聲。
宣武國以北。
秋風肅肅,寒冬欲來。
當初,山河大部就是從這裡攻破了宣武國的國門,那座殺死了衆多宣武國高手的擂臺,仍然擺在那裡,繡有宣武懦夫四個字的大旗,一直在迎風飄擺。
慘遭破壞的關隘早已經被修好了,只不過守在這裡的官兵不再是宣武國的人,而是山河大部的人。
現如今,這裡的最高掌權者是拓跋風雲!
拓跋風雲手握邊關兵權,負責鎮守於此,如果有自尋死路的人過來打擂,他會親手殺掉。草原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裡的守擂者已經換成了他。不知不覺,他的雙手已經沾滿了宣武國人的血。
邊關地牢門前。
拓跋風雲坐在這裡,手裡拿着一個圓肚大罈子,背靠着牆壁,正在自斟自飲,自言自語。他背後的牢房十分昏暗,裡面關押了一名灰頭土臉的犯人,犯人身上有着數條鎖鏈,其中一條鎖鏈從琵琶骨貫穿而過。
“想當年,很小的時候我就被人選中了,有個老頭子伸手摸我的胳膊,說我根骨不錯,有資格當個細作。我跟一羣孩子被帶到了一處地方,那裡與世隔絕,專門用來訓練我這樣的人。我們在那裡主要學了兩件事,一件事是報效山河大部,還有一件事是仇視宣武國。那裡把宣武國描繪的很壞,說宣武國處處欺壓山河大部,還說宣武國人瞧不起我們,把我們當成蠻族。”
說到這裡,拓跋風雲停頓了一下,舉起手中大罈子灌了一口。
擦擦嘴,他繼續往下說,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那名犯人聽的。
“小孩子自然聽什麼就信什麼,我信以爲真,認定了宣武國裡都是壞人。經過一番訓練之後,我成爲了一個細作,被送到了宣武國,裝成了一個宣武國的小乞丐,四處沿街乞討。因爲害怕口音不對,暴露身份,我很少說話,像個啞巴一樣。那段日子我過的很慘,有時候甚至要從狗嘴裡搶吃的。直到有人發現了我的習武天賦,將我帶走培養,我的生活才慢慢好起來,正式踏上了習武之路。表面上我是宣武國的靈武者,實際上確實山河大部派來的細作,我的心裡一直牢記着山河大部的教訓,內心裡十分仇視宣武國,把所有宣武國人都當成敵人。這種想法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我在宣武國住久了以後,發現這裡並非人人都是壞人,很多人對我都不錯。師父教我功法武技,師兄們把我當成小弟弟,做飯的大嬸會偷偷給我留菜,我被欺負了,還有人出手幫我。我的想法慢慢發生改變,意識到宣武國跟山河大部說的不一樣。”
拓跋風雲又對着大罈子喝了一口。
“山河大部的人曲解了宣武國人,同樣的,宣武國人也曲解了山河大部的人,每當提起山河大部,宣武國人就會說北邊都是茹毛飲血的蠻族,跟野獸沒什麼區別。我生在山河大部,長在宣武國,對於兩個國家都很瞭解。兩個國家其實有好人也有壞人,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那時候我迷茫了,糾結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該向着哪個國家。我曾幻想過一直當賈風雲,忘掉拓跋風雲的身份,然而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後來山河大部找上了我,啓用了我這個暗藏了多年的細作,讓我爲山河大部做事。當初被安插進來的孩子一共有幾百人之多,最後只剩下了寥寥十幾人,其中實力最強的就是我,價值最高的也是我。我必須做出一個選擇,要麼選擇山河大部,要麼選擇宣武國。有選擇,就會有背叛。思來想去,最後我還是站在了山河大部那一邊。”
拓跋風雲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只覺前塵若夢。
他喝光了大罈子中最後一滴**,裡面裝的不是酒,而是十里香大補湯。
“下次我再來看你,徐勝。”
拓跋風雲辭別牢中的犯人,起身離去。
(本章完)